1、厕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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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又是好几个雾蒙蒙的天。江城要入夏了，潮湿的暑气黏在身上，叫人油然生出几股困意。
文皎月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倒下的。
她原本绵绵地趴在桌子上，木椅硌得屁股疼，偶尔扭捏几下，试图找到一个稍微舒适些的姿势。前座的吴梦娇不耐烦这种窸窸窣窣的小声响，有些恶狠狠的转过头，盯着文皎月一脸无辜的漂亮脸蛋，没好气的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小声点！在自习！”
文皎月抱歉地做了个哦的口型，又趴下去。
教室的空调整个夏天都保持在低温。她又坐在最后，那股冷风阵阵往她身上招呼，文皎月索性从书包里抽出一件有些皱皱的蓝白色棒球服样式的外套，刚刚好盖住头顶。她就掩在这件校服下，安安静静地闭起了眼睛。
到底睡了多久，她也不大记得。只记得醒来的时候，一声惊雷爆裂而至。
发出惊雷的人一手叉着腰，一手拎着她那件可怜兮兮的校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睡挺好啊。”
文皎月揉了揉眼睛，四周投来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写着三个字：看好戏。
班主任李晴见文皎月依旧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我就去开个会让你们上自习，你就能呼呼大睡了？”
文皎月没有反驳，在校服的温暖包裹下，她确实睡得挺香的。
李晴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放学铃声却突兀响起，仿佛一阵号声，给这场战役仓促结了尾。刚在年级会议上被批评班级成绩差，转头就见到罪魁祸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李晴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把校服外套拍在那人桌上：“你，去把体育器材室扫了。”她走出教室时似乎带着满腔愤意，把低跟鞋踩得哒哒响。
吴梦娇见李晴走远，才转过来对文皎月讲：“你干嘛又惹她。”
被提问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我又没事做，只能睡觉了。”
这里是江城市顶尖的私立学校明辉中学，而文皎月则是高二一班一朵奇葩。
她十二岁以前都跟着母亲在美国旧金山定居，讲一口顺溜的地道英文。回国之后还没好好安心在国际学校上几天学，先和学校里那帮学生会头头结了梁子，文父担心她长成暴力少女，退学手续办得飞快。最后还是家里人找了好多关系，把她硬塞进了明辉中学。父亲对她没什么指望，只希望能保持在及格线以上的成绩水平，混个国外本科就行。
因此文皎月不学无术惯了，偏偏她父亲又常年在外，在叛逆期的女儿面前没有任何话语权。李晴原本就对文皎月不耐烦，但偏偏这人又不犯什么大事，只能安排她多为学校清洁卫生做做贡献。
文皎月这边很自然地迈着熟悉步伐走到教室右后侧的小储物间，左手提着一把扫帚，右手拿着簸箕，就这么招招摇摇走出了教室。
这栋U字型的教学楼建在学校的西南角，想从高二一班的教室去操场旁的器材室，必须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正巧晚餐时分，学生纷纷冲出门，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里文皎月显得极不合群。
“喂，你看见没，这就是那个高二的文学姐。”
“我知道她，家里贼有钱那个吧？”
“是啊，据说从来不上课的，她拽得很...”
留着齐肩发的文皎月一只耳朵塞着蓝牙耳机，另一边悄悄束起听着身边学生的谈话，就这么轻飘飘走了过去。路过那两个碎嘴的学妹时，她保证自己没有恶意地瞥了一眼，但身侧的人却好像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立马紧紧闭上了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文皎月皱了皱眉。显然上一个用过器材室的班级着急赶去吃饭，将用过的球拍和球一股脑往里堆，装球的竹筐也被碰倒在地，狭小的器材室看起来凌乱不堪。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仔细清扫，金贵的文小姐才懒得去碰这些附着汗味的物件，她只是将扫帚丢在一边，环抱着双臂，用脚一个个把球逐回筐内。
大多数篮球都乖乖听话滚进了竹筐，唯有一只瘪气的棕色篮球躲过了她的脚。在地上转了几圈，从敞开的后门滚了出去。
“...麻烦死了。”文皎月皱了皱眉，垫脚从地上摆得七横八竖的球拍中间穿了过去，又径直走出了后门。
储藏室后门连着一间低矮的平房，爬满了绿油油且肆意生长的藤蔓。墙皮脱落了许多，在地上积起一堆堆灰尘。四周安静无风，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文皎月来到明辉中学也有几年了，却从未见过学校里有这种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地方。
那颗瘪了的篮球就这么静静躺在进入平房唯一的门口，文皎月走了过去，依旧用脚想把它踢开，但那颗球就像特意与她作对，一个不留神溜了进去。
文皎月忍着不悦推门往里走，内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洗手间，也许是年久失修的关系，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消毒水混合着铁锈发出的血腥味。洗手槽上的瓷砖也开裂了许多，从缝隙里生出些小小的绿芽，倒有一种诡异的视感。
明明是夏天，这里却令人感到极其湿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文皎月歪头看去，篮球正躲在洗手槽底下的水管边上，球体被沾染上积了很久的墙灰。她略略低下身，打算把球弄出来。一瞬，地上某样闪闪的东西晃了她的眼睛。
文皎月眯眼瞧，那是一块崭新的表。她认得那个张牙舞爪的logo，是某样奢侈品的老花。但这块表的款式着实有些老旧，看起来有种呆板的错觉。文皎月想，这表不便宜，估计是谁粗心丢在这里了，还是顺道捡回去吧。她从兜里抽出纸巾，在确保自己不会沾到污秽之后才放心屈蹲下去，拾起了手表。
收拾完器材室回去路上，文皎月正好在楼梯口遇到捧着一杯奶茶的吴梦娇。
“嘿吴梦娇！”文皎月追了上去，拍拍她的肩。
高二一班的班长吴梦娇，是这个班唯一能和文皎月说上话的老好人。
吴梦娇见她出了点汗，刘海的鬓角贴在脸上，忍不住关切了句：“出这么多汗，等下回去擦擦，不然会感冒的。”
文皎月点头，和她并肩走回了教室。
也许是临近月考的关系，整个班在晚自习时格外的寂静，就连挂在教室墙上的钟发出的滴答声也一清二楚。文皎月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一边和手里的托福真题集较劲。她虽然平时在学校里养老，但课余还是会乖乖去机构上美国高考的辅导课。
一直在北京出差的文父就快要回江城了，他许诺文皎月如果乖乖学习，就奖励她一个名牌包，恰好是她手里那块手表的牌子。
说到手表，文皎月还是有些纳闷。趁下课时间，她用笔戳了戳吴梦娇的背。
梳着马尾的少女转过头来，似乎带着些被打断自习的愠怒：“干嘛？”
“就，学校器材室后边是不是有个厕所啊？”文皎月说，“我今天捡球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进去了，看起来很旧的样子。”
“厕所？”吴梦娇迷惑。
文皎月重重点头：“嗯，看起来很久没用了，里面很臭。”
她从校服兜里摸出一包纸，再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那块崭新的手表：“我还在里面捡到这个，不知道谁丢的。”
吴梦娇显然没什么耐心听她的好人好事，她随口附和了句：“哦，那你明天交到教务处吧，他们现在都下班了。”
“就是挺奇怪的。”文皎月又说，“那么旧的厕所居然有块这么新的表，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
“你更无聊好吧。”吴梦娇白了她一眼，又转过去做题。
文皎月吐了下舌头，转头沉浸在题海里。
“等等！”
吴梦娇仿佛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椅背碰到文皎月的桌子，发出哐铛一声。
“你去了哪个器材室后面的厕所？”
“呃，就操场旁边那个呀。”文皎月边回忆边比划，“在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面。”
吴梦娇神色有些尴尬：“不会是在双杠右边那个吧？”
文皎月嗯了两声。
对面那人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直直地看着文皎月，踌躇了很久，也没有开口。
“你到底怎么了？”文皎月露出满腹疑云的神色，追问道。
吴梦娇脸色怔了怔，说起话来犹犹豫豫：“那个地方，以前死过人的，很早就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厕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