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情书》李潇媞

7、回家

　　一阵冷风刮过，很快本就阴沉的天突然变得更暗了，雨水掺着小雪飘下来，及冰冷又潮湿。
　　南京的冬天大多是这样，雪粒儿落在人身上瞬间化作一个个小水珠，不打伞的话没一会就得全身湿透。

　　顶着毛毛的雨雪，晓芸把大衣的帽子戴上，拖着自己的大行李箱站在干休所大院的门口，因为是临时决定回南京的，她到达干休所时已经是傍晚下班的点了。

　　干休所院子挺大，被一个带喷水池的小花园一分为二，北边是普通小高层，南边是一个个独立的二层小楼，西边是部队办公区，小时候她总是和伙伴们一起满院子的疯玩。

　　想起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日子，她不由得傻笑出来。唉~这要是没有二叔一家，她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晓芸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时间大门口出出进进的都是人，她刚拉起箱子往里走，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拍了一下。

　　“芸豆豆！真的是你啊！”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瞧，哎~这不是自己的发小蔡蔡嘛！真是想到谁，谁就来了。

　　五岁那年爸妈离婚了，她被送来这里跟爷爷奶奶住，每天就只会抱着个玩具熊在门口坐着，盼着爸妈能来接她回家。

　　爷爷奶奶觉得她可能太孤单，便带她去邻居家串门认识些同龄的小朋友。就这样她认识了有着混世魔王之称的王东辉，范博文，蔡如晶和季扬。

　　从此他们就一起在大院调皮捣蛋，像是偷葡萄和无花果，拿石头砸炊事班养的猪，用橡皮筋套住警卫班养的小狼狗的嘴，组队去食堂打劫新出炉的馒头，一起上学一起偷跑去看电影，都是他们经常干的事，直到后来大家考上了不同的大学才分开。

　　童年玩伴相见，两人高兴得拥抱在一起，晓芸搂着蔡蔡心想，果然她还跟从前一样冒冒失失得，确认没认错人得方式就是直接上手，拍~

　　蔡蔡全名蔡如晶，是邻居蔡奶奶的小孙女，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一样风风火火的，为人仗义，学习一般，打架却很厉害，总是护着晓芸，颇有点女侠范儿。至于为什么她会跟着她奶奶姓蔡，那是因为她爷爷是赘婿。

　　“你回来过年啊？现在就放假了吗？”一边说一边夺过晓芸手里的箱子自己拖着。

　　“不是，我这是打算回来~哎哎~我自己来。”手上的箱子轻而易举的就被拿走了。

　　“哎呦~别磨蹭了，我帮你拖着，赶紧回家，都淋湿了。”蔡蔡一点也不跟她客气，揽住她的胳膊就往大院里走。

　　两人亲亲热热得往家走，蔡蔡兴奋的问：“你不是放假，难道是打算回来找工作？”

　　“是啊！我是打算回来慢慢找工作的。”晓芸叹了口气说。

　　蔡蔡开心的搂住晓芸的肩膀：“太好了，这样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晓芸也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是啊！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哎~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她好奇的问蔡蔡。

　　只见蔡蔡把嘴一憋：“别提了，老娘都快烦死了，我妈非要我去联通上班，说什么国企待遇好，天天坐在那里接电话，痔疮都要犯了。”

　　听到蔡蔡的抱怨，晓芸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感觉：“可是你不是学美术的吗？”

　　“就是啊！可他们觉得国企上班稳定，就算只是个客服也比搞艺术强。”说着把头埋进晓芸的肩窝好一通磨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蔡蔡突然叫了起来：“对了！你知道你二叔一家回来住了吗？”

　　晓芸一惊：“啊！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啊！你二叔他们一家回来住了，什么家什都搬来了，已经住了好久了。”

　　“一家都回来？那晓媛他们也回来了？”晓芸大惊。

　　“可不是嘛！你那个堂姐刘晓莉，一点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开个本田进出还不办门卡，干休所都找你爷爷了，还有刘晓媛把自己打扮得跟夜场小姐似的，每天都是晚上出去早上回来，你二伯母天天在家跟你爷爷奶奶吵，我都看到所里的医生来你们家了。”

　　晓芸听的是目瞪口呆，太不像话了，她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两个老人。

　　她一直都知道二伯两口子恨爷爷奶奶，也恨他们父女，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们俩有点心理变态，必须通过折磨别人来得到快乐。

　　她心里惦记着爷爷奶奶，拿过蔡蔡手里的箱子，一路小跑着就往家赶。

　　“哎，你等等我。”见她跑远蔡蔡赶紧跟上。

　　老刘家的小楼在干休所的东南角，西边紧挨着老蔡家，北边挨着老王家，就像被挤在个夹角里一样。

　　两人跑到门口，因为跑的太急都停下来喘息一刻后，晓芸才上前摁响了门铃。
　　半天没人来开门，正当晓芸开始翻包找钥匙时，门内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不耐烦的“谁啊？”门开了。

　　一个贴着面膜身穿性感真丝睡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看见她俩便发出一声怪叫：“呦~这是谁啊？这个时间上我们家来要饭啊？”

　　就她这副阴阳怪气的德行，虽然几年没见晓芸也认出她是自己表姐刘晓媛。

　　她二伯家有三个孩子，老大刘晓莉比她大四岁，老二刘晓媛和老三刘禹是一对儿龙凤胎，就比她大半年。

　　很多人都奇怪当年计划生育这么严格，她二伯怎么能要三个孩子呢，答案是超生呗。据说都是她那老封建的二伯母的注意，说什么没儿子她这辈子就抬不起头来做人，哭着闹着非要生二胎。

　　她二伯也乐得在一边看着媳妇给家里添堵，最后爷爷奶奶没办法只好同意她再生，结果是二伯母喜得龙凤胎，爷爷被勒令提前退休，二伯虽保住了工作，可却被单位发配到基层岗位上再也没得晋升。

　　据说当时就连大门上光荣之家的牌子都被摘了，现在他们家这块是多年之后因为干休所统一换新牌子，才给补发了一块。

　　看着双手叉腰挡在门前得刘晓媛，晓芸好笑道：“你们家？这是爷爷奶奶家，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

　　刘晓媛扒着门框“我告诉你刘晓芸，现在我们家住在这里，没你的地方了，识相的快点滚，冷死了！”

　　说着就要去关门，蔡蔡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的拦住刘晓媛不让她关门。

　　“你干嘛！姓蔡的你个贱人给我放手。”

　　“我干嘛？刘晓媛你什么东西，这里也是芸豆的家，你凭什么占人家的地方，你才应该快点滚呢！”

　　眼见蔡蔡和刘晓媛在门口拉扯起来，晓芸赶紧上前帮蔡蔡一起拉开门。

　　蔡蔡气的不行，伸手扯住刘晓媛的头发，就把她往门外拽。

　　可刘晓媛从小就打不过蔡蔡，现在就更不是对手了，她像是被抓住后脖颈的猫一般，哭爹喊娘的就是一通乱抓乱挠。

　　晓芸见状怕她抓伤蔡蔡，赶紧上前阻拦，蔡蔡倒是反应敏捷的一个后退躲过刘晓媛的指甲，可却把晓芸撞了一下，她后退两步一个踩空，眼看就要从门口的台阶上摔下去。

　　蔡蔡吓得大叫，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怒喝：“你干什么？”一双有力的手臂一把接住了晓芸。

　　几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都定在那里，晓芸抬头一看，一个浓眉大眼，身材健硕的青年正怒视着披头散发的刘晓媛。

　　“王东子你来的正好，刘晓媛欺负芸豆不让她回家。”蔡蔡一见这青年就忍不住的告状。

　　王东子，晓芸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会觉得有点面熟，这不是王东辉嘛。

　　从前大院里的混世魔王鬼见愁，从小就是孩子头，天天带着他们这些小不点满院子的撒野，经常被他爸举着皮带撵得到处躲，几个伙伴家的阁楼储藏室都曾是他的避难所。

　　后来他想参军但没选上就退而求其次考了警校，几年没见如今感觉变化可真大。

　　王东辉扶着晓芸站好，借着门口暗淡的灯光仔细的打量着她，她其实变化不大，还是以前的模子，只是更瘦，轮廓更明显了些，黑亮的眼睛，小巧的下巴衬得她格外楚楚动人。

　　他不屑的对刘晓媛道：“刘晓媛你想鸠占鹊巢？这里是芸豆爷爷奶奶的家，除非是老人家的意思，否则你有什么资格不让芸豆进。”

　　他看了眼门口的大行李箱问晓芸：“这是你的箱子？”

　　晓芸冲他点点头，只见他一手拎起箱子，两步跨上台阶，对刘晓媛道：“让开。”

　　刘晓媛吓得后退一步瑟瑟的说：“你想干嘛？小心我喊非礼啊！”

　　王东辉才不怕呢，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拨就往里走，这时一个人影挡住了他：“什么鸠占鹊巢，我们住在这里就是老人家的意思，你可别含血喷人啊！”

　　晓芸一看来人正是自己的二伯母王惠，这个枯瘦的中年妇女一双三角眼扫视了一下几个年轻人，再看看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女儿，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对着晓芸皮笑肉不笑的说：“晓芸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堂哥要结婚，你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你不在南京可不得是我们搬来照顾啊！”

　　晓芸一听这个赶忙道：“我爷爷奶奶呢？还有孃孃呢？”

　　“哦~你爷爷奶奶啊！现在应该在医院了，陈姐也去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说着一闪身让开门，又说：“不是我们故意不让你住这儿，是实在没地方了，不信你可以进来看看啊！”

　　蔡蔡二话没说拉着她的手就进了屋子，进屋一看晓芸傻眼了，老刘家的房子有两层，一楼是一室两厅一厨一卫，二楼是三室一卫，以前爷爷奶奶住在楼下，她和陈姨住在搂上，还能空出一间客房，现在楼上三间全被占了，她的房间刘晓媛住着，陈姨的房间被刘晓莉占了，搞得陈姨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王惠瞧着晓芸难看的脸色道：“看到了吧，真没骗你。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要回来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搞得现在连住的地儿都没有。”

　　握紧蔡蔡的手，看着堆满一双双夜店风高跟鞋的鞋柜，晓芸咬牙切齿的问：“我爷爷奶奶在哪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