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桃花》周乔巴

4、第 4 章

　　我只是感觉到凉飕飕的。

　　我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两个。

　　我没有跟明秀说，我以为这是错觉。

　　但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应该和明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但是就在此刻，明秀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我看见她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对面。

　　是对面的天台。

　　明秀突然露出了笑容，对着我说。

　　“你快看，那就是阳阳，我梦里的那个人。”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明秀这样笑，我的视线顺着明秀的时候看了过去。

　　我眨了眨眼，又揉了揉，我当时忽然怀疑自己是否是眼瞎了。

　　因为我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但是明秀此时此刻的激动告诉我，那里一定站着一个人。

　　又或许，那个人应该是在看着我们。

　　一种恐惧感突然从脚底油然而生，我的内心疯狂的告诉我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我的脚好像就像定住了一般。

　　就连我说话都开始有点颤抖了，

　　“明，明秀，我们走吧。”

　　我几乎是乞求着说着这句话，可是明秀就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那样子就是魔怔了。

　　她甚至都蹦了起来，疯狂的朝着对面招手。

　　我秉着怀疑的心态，悄悄咪咪的往对面的天台上又瞥了一眼。

　　我不看还好，这一看，我直接傻在那里了。

　　我看到那里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屹立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的，似乎真的是在看着明秀。

　　我站在那里也不敢动，眼睛也不敢再往那边去看了，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明秀激动的样子。

　　至于后来是如何回去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记得第二天的时候，明秀突然跟我说了一些话。

　　明秀说的那些话，我至今依然记得，而且无比的清晰。

　　那天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明秀已经做好了早餐，她坐在桌子前等待着我。

　　我刚拿起筷子，就听到明秀的声音，

　　“昨天梦里，阳阳责备我了。”

　　我刚拿起筷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我把筷子放下，带着一些莫名的心态，看着眼前的明秀。

　　我不知道明秀这句话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是这真真切切的吓到我了。

　　“你确定？”

　　我秉着怀疑的心态，又询问了一遍。

　　我只见到明秀的表情，非常的严肃，

　　“下次我不能带你去天台了，阳阳会生气的。”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看到黑色的影子，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如果不是明秀说，那是她梦里的人，或许我根本就不会相信，那是一个人。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明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是不希望她一直处于这种魔怔的状态。

　　“明秀，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很显然，明秀似乎是被我这一句话给气到了，只见明秀狠狠的把筷子摔在了桌上，然后站了起来。

　　“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带你去见他，你可以不相信，但是你不能这样说。”

　　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话了。

　　我知道我根本劝不动明秀，或许那个是真实存在的人，或许昨天应该是我的眼瓢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直到有一天，明秀一个人去了天台。

　　那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简单的形容一下，就是好像失了魂一样，但是，她嘴上是带着笑容的。

　　我敢断定，明秀应该是见到了那个人。

　　她梦里那个人。

　　那天明秀晚上回来后，没有跟我说任何的话，但是她做了一个让我很震惊的决定，明秀从我的房间都搬出去了。

　　当然，她的理由是需要一些自己的私人空间。

　　我没有反对，虽然我还是有点怕。

　　自那以后，明秀就很少跟我说话了，她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她经常在我不知名的情况下，三番五次的往天台上面跑。

　　没有例外，应该是去见那个梦里的人。

　　再往后来，明秀开始坐电梯上下楼，我还是很害怕，就拒绝了她。

　　从那以后，我走楼梯，明秀坐电梯。

　　我们两个人的交集似乎越来越少了，就算是在家里，也很少再见面。

　　因为厂里的安排，我们被换在了不同的工作岗位。

　　我们上下班也不在同一个时间，我上的是白班，明秀是夜班。

　　每次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她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会上天台山去见一下她梦里的那个人。

　　有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因为我一直都没有听到门开锁的声音。

　　那就是，明秀还没有回来。

　　距离那天我们两个人一起上天台，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了。

　　马上就要到四月了，清明节也快到了。

　　我和明秀已经差不多大半年都没有讲过话了，我想借着这次假期和明秀好好的聊一聊，修复一下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或许我可以不相信。

　　但是我应该尊重明秀。

　　我等了很久，等的天都要快亮了，可是明秀依然是没有回来，我猜想，她应该是去了天台。

　　因为那个电梯，会自己上升到天台的那个楼层。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披了件衣服，就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我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明秀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妖娆的线条，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耀眼。

　　她一个人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很明显，她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我想靠近听一听，只是我迈出一步，就看到明秀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自己。

　　我的盯的有点毛骨悚然，但是我还是壮着胆子往明秀的方向走过去。

　　可是我刚到那，明秀就用一种质问的语气对着我说，

　　“你为什么会到这来？”

　　听着如此疏离而又生疏的语气，我的心颤了一下，紧接着我就看到明秀非常慌张的看着自己的后头，没有人。

　　我没有看到任何人。

　　可是明秀的神色，明显是慌张的，似乎是在害怕。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也很恐慌，我的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

　　“我先回去了。”

　　明秀对着后面的空气说的这句话，以后拉着我就走。

　　明秀走的有点快，我有点跟不上，就这样被她硬生生的拉着，我被拉进了电梯，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坐电梯了，上次那种恐惧感还在，现在是春天，按理说应该是气温是温和的。

　　可是电梯里面异常的寒冷。

　　我很害怕，但是明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眼睁睁着看着电梯上面的数字，从五，降到了四。

　　然后电梯的门打开，明秀就看着四楼的走廊，差不多五秒钟以后，电梯再次合上，明秀没有按五楼，我也没有。

　　但是这电梯，数字五突然亮了起来。

　　然后就上升到了五楼，电梯的门被打开，我被拉扯出来。

　　回到了房间，我与明秀对峙着。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对峙，非常的安静。

　　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这样的宁静，我问明秀，

　　“你在四楼看到了什么？”

　　明秀笑了一下，没有回复我。

　　我叹了口气，也不想多问了，或许，我们之间的隔阂应该就是在这，她不愿说，那我就不会多问。

　　突然间，明秀凌厉的眼神杀了过来，我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明秀说，

　　“为什么打扰我跟他约会？”

　　打扰？

　　约会？

　　我完全听不明白，明秀究竟在说些什么！

　　明明只有明秀一个人在天台上，为什么她会说约会这个词。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满脸的不可思议。

　　或者说，天台上除了明秀，应该是有人的，可是我并没有看到。

　　或者说明秀并不是在自言自语的，而是在对着她梦里的那个人说话。

　　那个，景阳。

　　我不敢相信，我疯狂的摇头，我们最终是如何结束这段对话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第二天，明秀变得比昨天还要生气的多。

　　我刚从房间出来，就听到明秀对我说，

　　“都是你，如果你没有突然出现的话，阳阳也不会对我生气，都怪你，都怪你。”

　　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我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恐惧。

　　后来我就躲着明秀，我很害怕。

　　我猜测，那个景阳，应该就住在四楼。

　　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曾经住在四楼。

　　我已经猜测到了大概，我不敢去劝明秀，每次我想跟明秀说话的时候，她总是一个刀眼就杀了过来。

　　我刚刚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我不敢说。

　　我觉得明秀身上越来越冷了，每次路过我，我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

　　现在，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明秀依然穿着大袄，但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燥热。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睡眠质量真的是越来越差，有天晚上，我隐约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声音。

　　我屏住呼吸，仔细的去听。

　　是明秀的声音。

　　她似乎是在跟谁说着话，我听不太清楚，但是忽然间我整个人都变得抖擞了起来。

　　因为我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声音非常的温柔，有一种书香气息的感觉。

　　但是，听着却是冷冷的。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我大概猜到了什么，我非常慌乱的带上了自己的耳机，用枕头盖住我的头，我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终于，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了。

　　第二天，我没有见到明秀，或许她已经走了。

　　明秀上的是夜班，按理说不应该走的早，或者说明秀应该还在睡觉。

　　我大着胆子去敲了敲她的房门，门没有锁，留着一条缝。

　　我从门缝往里面看，看到了明秀一地的衣服非常的凌乱，但是在这一地的衣服里面，我看见了一间不属于明秀的。

　　那是一件白色的袍子，像是古代人穿的贴身的里衣。

　　我看着看着，似乎是晃了神，忽然间，一双眼睛，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然后门就被拉开了。

　　那是明秀。

　　“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话没有任何的感情，无比的平淡。

　　我的心紧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走。

　　忽然间，我感受到自己的衣服好像被扯住了，我回头，低头瞧了一眼，是明秀的手。

　　“阿樱啊，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要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愣怔了一下，我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我是没有听懂明秀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不久后果就明白了。

　　那是一个清明节，正是一年前，明秀跟我提起她梦里那个人的时间。

　　整整一年了。

　　我们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半了。

　　就这一天晚上，明秀没有回来。

　　第二天也没有。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以为明秀是在房间里睡觉的。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下了楼，我该去上班了。

　　我刚从单元里面走出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我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慌乱，瞬间心脏开始抽痛。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脚步已经无法跟着我的脑子而行动了，我顺着血腥的味道往前面走。

　　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到后面都已经开始跑了。

　　忽然间，我停了下来，眼睛正正的望着一个方向。

　　那是对面的单元。

　　地上有一滩血，躺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

　　那身火红色的衣裙无比的眼熟，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手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最终，我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警察找上我，对我说明秀自杀身亡。

　　警察跟我录口供，我并没有提起那个男人。

　　因为这些东西说出来，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包括我自己，都是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警察在明秀的房间收集了证据，翻出了一个日记本。

　　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的字，无一例外，写着的全部都是关于梦境。

　　看着那些文字以后，我才大概知道，原来，是刚刚搬到这个小区的当天晚上，明秀就已经梦见了那个男人。

　　明秀把那个男人描述的非常优秀。

　　任谁看了都会心动的那种。

　　我拧着眉头，一页挨着一页的看完。

　　翻到最后的时候，我看到了明秀留给我的话：

　　阿樱，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真的很爱他，她真的对我很好，他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阿樱，我要去找他了，实在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最终却把你一个人撇在了这，阿樱，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爱他。

　　字里行间，全部都是他。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明秀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要跟他在一起。

　　究竟是为什么？

　　明秀离开以后，我还住在这间出租屋。

　　我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时常也会想起明秀，我想过回到村子里，但是我舍不得这份工作。

　　我娘又打电话催我回去，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她不放心。

　　我又一次搪塞过去，我真的不想走，或许这里还有明秀的样子。

　　这天晚上，我很累，回到家以后，我几乎就是沾床就睡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衣袍，长发飘飘，我站在远处，看不清他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这个男人有一种异常的熟悉感，我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的看着。

　　缓缓的，那个男人抬起的脚，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愣怔的看着他，在梦里，我感觉到我大汗淋漓。

　　我在明秀的日记本里看到过，这个人，就是她梦里的那个男人。

　　“我是景阳。”

　　我说不出话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我想从梦里醒过来，但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你好漂亮啊，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我好喜欢你啊，你要来找我么，我在天台等你哦。”

　　忽然间，他消失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背后都已经湿了，全都是汗。

　　我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恐慌，畏惧，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

　　难怪这个小区的房租会如此的低，也难怪，明秀会很喜欢他。

　　她长的真的很好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似乎就是应该来形容他。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了。

　　可是他好可怕。

　　他带走了明秀，这次似乎是想要带走我。

　　我太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又睡着了，我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好真实。

　　我梦见了明秀，我梦见明秀对我说，让我快跑。

　　让我赶快离开这里，让我回村里。

　　让我不要被骗了，让我离开。

　　忽然间，明秀的影子不见了，那个男人又出现了。

　　他笑着对我说，让我去找他，让我跟他一起走。

　　说要带我解脱，说会永远的爱我。

　　忽然间，明秀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疯了一样的抓住我的手，对我说，

　　“阿樱，你快离开这，快回家吧，是我对不起你.......”

　　.......

　　我回去了。

　　我这次是真的信了。

　　本来以为只是个梦，可这个梦却如此的清晰。

　　那以后，家连着好几天我都梦到了那个叫做景阳的人，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要带我走。

　　每次在梦里出现，无一例外，都是要让我去天台。

　　后来我去网吧这个小区，每年都有人跳楼自杀。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在那边天台上跳下来的。

　　死去的全都是女性，穿的衣服都是火红色的。

　　几乎全部都是在清明节。

　　再后来，我就走了，我辞了职，回村了。

　　明秀是被警察带到火葬场的，我带着明秀的骨灰回去的。

　　我把她葬在靠河岸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跟明秀说话的地方。

　　我回去后，我娘一直责备我，说我没有保护好明秀。

　　也一直问我明秀为什么跳楼自杀，关于这件事情，我只字未提。

　　我只说我不知道，后来，这件事，我娘没再说了。

　　我没再没见过那个男人，但是我梦见明秀了。

　　明秀在梦里告诉我，她对不起我，说那些日子她就像是被人下了蛊。

　　她说她当时站在天台山，那男人对她说，

　　“快来找我吧，快来找我吧。”

　　她说她脚步不自觉就跟着走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七楼掉下去了。

　　她说她看见了那个男人对她笑着说，

　　“你总算是上钩了，下一个是谁呢，哦对了，你似乎是还有一个朋友呢，你说她会跟我走么？”

　　明秀还说，那个男人根本不叫景阳，那都是骗她的，她带走了好多人。

　　我回来也就梦见明秀一次，后来我当时日子就平静多了。

　　再后来，好多年以后，我遇见了个大师，他对我说，

　　“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朋友一直在保佑你。”

　　我听了后，眼泪夺眶而出，我已经许久没有记起明秀了，我都快要忘了她了。

　　我明白他说的话，我后来找上他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

　　“姑娘，活人怎么会出现在梦里呢，梦怎么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我再问，他就没多说了。

　　但是，我在这儿听到了个词儿，叫阴桃花。

　　被死去的人看上了，一直纠缠你，要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