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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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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夏油杰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是幼驯染,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对方参与的痕迹。
除了家人以外,夏油杰只和你最亲近,但即便如此,你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如果只是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知道对方下意识的小动作,知道他撒谎时会微笑,知道他在面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也不会抽身离去——只是这种程度,你想谁都可以做得到,只要看着对方就能知道。
你只是比谁都要更久地待在他身边罢了,但除此之外和其他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你想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不清楚夏油杰眼中的世界。
明明周围很安稳、很安全,但是夏油杰总是一副在准备着什么的样子,他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警惕,总是若有似无的掩盖着什么,普通平静的日常在他的看来总是危机四伏。
猛然收缩的瞳孔,突然加快的脚步,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满身伤痕。
‘我一点也不了解他,明明这么近了,却还是笨得看不见杰的心思。’
如此愚笨,如此迟钝,这是你给你自己的评价。
‘但即便如此,杰还是会让我呆在他的身边。’
你看着浑身狼狈的幼驯染,已经见怪不怪地从床底拖出医疗箱,给对方处理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口。
像是被什么野兽抓破的制服外套被你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等到明天你总有办法让它焕然一新。
‘这样就不用去和别人解释校服为什么会破掉了。’
你抬头对上幼驯染疲惫的脸,他在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悄悄地睡着了。
靠着床沿的少年睡姿十分别扭,他被扯散的头发顺着脖颈落下来,以往梳得整齐的刘海也零零散散地落在那张俊秀漂亮的脸上,你静悄悄地盯着对方看,从下意识紧皱的眉头到微微张开的薄唇,身形在青春期火速抽条的少年让整个房间变得有些狭小,但是当他把自己努力蜷起来,你又觉得对方或许只是身体长得太快了,在心理上好像还是那个和你初次见面的小男孩。
面对以强者姿态保护你的夏油杰,你的心里总是会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杰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为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呢?’
但是这样的担忧,在他升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消失不见。
夏油杰一天比一天,肉眼可见地变强,你再也没有在他的身上见到过伤口,以往经常被主人拖出来使用的医疗箱也失去了自己的用处,它静静地躺在床底,或许再也等不来重见天日的时候。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夏油杰不断地向前走,不断地变得更强,而你已经逐渐跟不上的他步伐,只能呆呆地站在离他稍近一点的地方,看着少年的丸子头和高大的背影,感到寂寞的同时又希望他能够一直这么走下去。
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永远能够坚定地走上想要的道路上——这就是你的愿望。
“你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愿望吗?”
在放学路上突然被奇怪的人拉住了。
对方穿着没有见过的袈裟,头发没有在男性身上见过的半丸子头,过长的头发落在肩膀上,只是那嘬眼熟的刘海让你愿意停下脚步,穿着打扮都格外显眼的青年用有些急切的语气问你:“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愿望才对...那样才行。”
“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我、我是说...”说到一半,他就停住,十分别扭地改了口,“不要把目光放在夏油杰的身上,多看看你自己不好吗?”
“他会让你失望的,爱花。”
身着袈裟的青年用隐含悲痛的眼神看你,他甚至用上祈求的语气,“多想想你自己好吗?”
“你也是独立的个体。”
但这份悲伤却无法让你感同身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想要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今天是杰从东京学校回来的日子,你还想快点见到他,但是眼前的僧侣却牢牢地握住你的手腕,强行停止了你回家的脚步。
“不要去见他,爱花。”
几乎绝望一样的请求,就连说出口的本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一定会去见他的。
奇怪的青年在你说出拒绝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他看上去有些麻木,整个人都散发着“果然如此”的气息,抓住你的手也松开了。
“抱歉。”
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是对方确实是因为你而露出了那样难过的表情。
就在你走出老远的时候,他还像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地,意识到和你对上视线的时候,才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但是那双眼睛。’
你有些慌张地收回视线,奋力向前跑去——那是双和夏油杰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睛。
但不同的是,那紫色如同被人践踏过的葡萄一样,沾满了难言的晦暗。
(和眼前的杰一模一样呢。)
你瞪大了无神的眼睛看向虚空,失去了支撑的脖颈软趴趴地歪着,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对方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好温暖又好冰冷。
正因为活着的温暖太过鲜明,才更能够感受到了自己的冰冷。
温度从指尖开始溃散,你被夏油杰牢牢抱在怀里,甚至于为了避免你被弄脏,他还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你身上,如果不是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瞳,你就和睡着没有两样。
“再见了爱花,我的世界不需要你这样的普通人。”
这样说着的夏油杰把你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伸手擦掉溅到你脸上的鲜血,将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梳好,最后在一片血色中吻上你的额头。
窗外的夕阳倒映在他木然的脸上。
“晚安好梦。”
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
你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杀死,也不懂夏油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什么叫做“不需要你这样的普通人”?什么是“只想要一个充满咒术师的世界”?这就是他的愿望吗?
但是咒术师是什么?非咒术师又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明白,明明和他这么接近,却连对方嘴里说出的话都听不懂。
好痛苦,好沮丧,好难过,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懂呢?
为什么夏油杰说的你全都不懂呢?
被杀死的尸体流出了眼泪,最终放弃了思考。
(那是没有意义的。)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杰在想些什么...)
但是最起码,那个愿望还可以为对方实现——即使你完全不懂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但是有一点绝对不会出错,那就是【把除了夏油杰以外的所有人全部毁灭】。
不理解咒术师什么没有关系,说出那样的话的杰一定就是咒术师,你只要按照他的愿望,把除了他以外的人全部都毁灭就好了。
愚笨、迟钝的新神逐渐从旧日的身体里脱出,那美丽的少女皮囊已经开始腐朽,青灰色的皮肤散发出难闻的气息,粉润的指甲变得干枯灰白,身下躺着手术台那么冰凉也没能阻止腐烂的速度。
你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才对,但你却迟迟想不起来,胸腔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才对。”
你呢喃着,缓慢走了出去。
在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时,几近生锈的机关才开始运作,明明不是人类你却执着地用着以前的大脑,终于在彻底报废之前,在残留的细胞里找到了“那个”。
于是,在神想起来那一瞬间,整个世界被倾倒过来。
天幕上出现漆黑的圆环,溢出无数鲜红,但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只在那一瞬间就好像被寂静地融化。
为了方便,你将那些尸体堆叠地比东京塔还要高,终于在你做腻了这种无聊事情的时候,向你许下愿望的少年出现了。
面对他不住地呕吐,你有些委屈又有些无趣。
“开心一点呀,杰。”
你呼唤着这个人类的名字。
“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