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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长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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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终究没能撑过今年的端阳。
某日不过破晓时分,便听见从长春馆传来阵阵哀鸣,哪怕贵妃远在风荷曲,也隐隐约约听见了。
众人都知晓出了事,匆匆到了长春馆。
只是长春馆内乱成一团,随行的太医进进出出,此刻根本无暇顾及旁人,而没有通禀嫔妃们是不好轻易进去的,唯恐误了事。
风荷曲离长春馆是最远的,因此贵妃赶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围做了一团。
众人皆是神色凝重,虽说临出发前便见到了皇后的病容,抵达行宫后的这数日皇后也是一直病着,可谁也没料到皇后的病情竟是这样严重,瞧着如今长春馆的情形,皇后恐怕是不大好了,甚至……
一时间思绪纷杂,她们不是没想过最坏的情况,只是事发突然,又是这样的大事,任谁也不能冷静下来。只是心里虽然慌乱,言行却势必要谨慎,因此众人只是默默地站着,并没有开口说话,哪怕是近来频频结怨的淑妃与贤妃,也不敢在此时再闹起来。
无论她们在想什么,此刻都做足了一副忧心牵挂的模样。贵妃是知道内情的,皇后只怕已经去了,她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亲眼见了这情景,她的脸色还是更显苍白了几分。
相顾无言之时,长春馆内终于派人引众人入内。不是春来,却也是皇后身边近身侍奉的,算是面熟,淑妃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宫女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来。
可是众人瞧她这副模样,心中便多了几分了然。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见到床榻之上紧闭着眼、似乎是毫无声息的皇后时,众人皆是一顿,接着便是不由自主地将询问的、迟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皇上,似乎要等他亲口承认她们才肯相信似的。
皇上更早些时候便在长春馆了,纵然他一向是稍显冷淡的,可也从来没有如同此时这副模样,冷凝沉肃,难掩疲惫,他微敛着双眼,没有说话。
众人亦知陡然发生了此等大事,皇上所感并不比她们好,淑妃忧心道:“皇上……”
贵妃并不受宠,在场诸人中淑妃与贤妃便是最有资格在此时站出来的,果然皇上好歹是开了口,道:“去送送皇后吧。”
这便是肯定了,众人眼眶一红,跪立在床榻前,总是有几分真心地落下了眼泪。
有人小声说了一句:“怎会这般突然。”
皇后身患弱症一事,知情者屈指可数,否则当年那些文武百官们便是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徐奉宜是一早便知道的,她握了握皇后冰凉的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数日前与皇后的谈话,恐怕那时便现了端倪。
周围压抑的泣声不绝于耳,没过多久便有宫人们进来,扶她们起身去厅中。
此刻厅中除了皇上以外,还有两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妇人,粉黛未施,浑身上下钗环也寥寥,瞧着十分简朴。饶是如此,众人也不敢轻视。在行宫中,这两位除了太后和她身边的简嬷嬷,还能是何人。因此哪怕楚清浅等人从前未见过太后,此时也是从善如流地见了礼。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十分平和。
楚清浅想起临行前恪嫔同她说的,太后素日深居简出,哪怕是嫔妃们到了行宫也难得见。却没料到如今皇后骤然崩逝,太后沉痛之余亦要出面主持大局。
太后沉静的面容带有几分哀色,道:“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皇上道:“母后节哀。”众人亦劝。
太后叹了一声,接着说道:“皇后骤然去了,后事不能无人操办,只是哀家已多年不问俗务,因此哀家想着,此事便交由贵妃主持,皇帝,你以为如何?”
贵妃清冷的脸上露出几分意外,余下众人亦是神色各异。皇后已然去了,众人得知此事时或多或少有些难过,可是现下冷静下来,想起如今那空置的后位,又不知有多少人心思活泛起来。
皇上沉沉地望了贵妃一眼,两人视线相接,很快便分开,皇上的眼神顺势落到她身旁的淑妃与贤妃身上,思索片刻,道:“贵妃体弱,恐怕难担此任,不若交由淑妃与贤妃,母后以为如何?”
贤妃紧攥衣摆的手指缓缓松开,面上却不露声色。太后属意贵妃,皇上却不情愿——谁都知道,贵妃既随驾来了行宫,便是身子已然大好了,皇上却还要以此推说,自然是并无此意,太后只会比她更明白。
果然太后皱眉:“只是主事,并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底下自然有办事的人,即便是身子稍弱些也担得。”
太后既然说到了这份上,皇上便只能退了一步:“是,那便依母后的意思,此事便交由贵妃主理,淑妃、贤妃二人从旁辅佐,如此贵妃也少些劳累。”
众人称是,心下却清楚了太后与皇上的意思,嘴上不说什么,看向淑妃与贤妃二人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热切,尤其是薛贵人,完完全全便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
纵然这并不是什么旨意或是承诺,但只要皇上有这种心思,便足以叫众人动念。
贵妃的神色则冷淡的多,姣好的面容既不显得欣喜,也不见得担忧,仿佛是个局外人。事实也是如此,在场所有嫔妃中,贵妃是唯一一个可以独善其身的人。换句话说,众人心中既有羡慕,亦不乏怜悯。倚仗着她尊贵的身份,只要没有大的差错,贵妃便可以一直安享身为贵妃的尊荣,可是皇上的态度又叫众人看的分明,心知确实如此,可却也只能如此了。
楚清浅觉得有些奇怪,听闻太后性子仁善,近年来又常伴青灯古佛,不理俗务,按理说更不会插手这类暗流涌动的纷争才是,可她今日偏偏这样做了,实在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