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方告白》十柒点

60、在乎

　　路曦跟盛之行交往的事很快传了开来，读书时候还有联系的同学都发来消息祝贺，部分跟他们俩都熟识的人也纷纷调侃，路曦躲在手机后面一一回复，顺带腹诽还好没跟他们正式见面。

　　不然可真应付不来。

　　中午咖啡厅人还挺多，路曦找了个位置塞上耳机放松，仰靠在椅背上揉着脖子，酸疼过后是一阵舒服，还带点隐约而来的困意。

　　路曦眯起眼。

　　有点像睡着，但又感觉没有，咖啡放在桌上的间隙，耳机里正好在切下一首歌，路曦被清脆的声音惊醒，一下坐直，朝服务员扯起嘴角笑了笑。

　　“昨晚几点睡的？”

　　背后忽然有人说话，路曦吓了一跳，捂着心口扭过脸，眼睛瞪得老圆：“哥！吓死我了！”

　　路朝端着他的咖啡过来，睨她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路曦白他：“我们的大律师路先生还相信这种牛鬼蛇神的东西吗？”

　　“不相信。这只是用来形容你。”

　　路曦眼见他在自己前面的座位坐下，自觉地让出一部分地方，撇嘴道：“听老妈说你刚出差回来没多久。唇枪舌战跟打战一样，回来还有力气损我呢。”

　　路朝笑哼了一声：“本来没有的。不过听妈跟我谈了件大事，这消失的精气神就又忽然有了。”

　　“……”

　　路曦大概想到这所谓“大事”是什么了。她们家亲戚少，不至于七大姑八大姨地来串门，但盛之行家不一样，听说已经来了好几拨亲戚了，问来问去，每个人都将头往隔壁她们家探。

　　“放心吧，你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路曦摆摆手：“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就是暂时找不到好时机通知你。”

　　路朝闲闲地喝了口咖啡，靠着椅子表情淡然，好像并无所谓路曦通不通知他一样。

　　两个人面对面地无声喝了会儿咖啡，路曦也没法听音乐了，早将耳机摘下来放到一旁，没话找话地问：“你下午上班吗？在事务所还是盛康？”

　　“都不是。要出去一趟，跟靳阳一起。”

　　“哦。什么时候？”

　　“半小时之后。”

　　路曦点点头：“那你还坐这儿闲情逸致地喝咖啡，不联系一下人家吗？”

　　路朝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随即扬扬下巴示意她左手边十点钟方向的人，路曦看过去，愣了一下。

　　坐在那儿看书的人不是靳阳又是谁。

　　“什么时候眼神这么不好使了？”路朝笑话，“还是恋爱使人变傻？”

　　“……你们俩一块儿来的？”

　　“嗯，刚刚我也坐在那儿。”

　　“……我还真没看见。”

　　路朝兀自笑，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可以理解。”

　　路曦没深究他所谓的“可以理解”是什么意思，盯着靳阳那边多看了一会儿。大概也是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靳阳将头从书里抬起，朝路曦这儿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笑。

　　路曦忽然有点坐不住。

　　她挪了挪凳子，小声跟路朝说：“哥，我过去一下，你先坐这里等等。”

　　路朝瞥了眼靳阳，不置可否，没应声。

　　路曦立马起身过去。

　　靳阳看见她过来，有些许意外，但很快整理好表情，合上书，淡笑着看她坐下。

　　“嗨。”路曦招招手。

　　靳阳也笑着回了一句。

　　“你进来时我和路朝就看见你了，不过你应该比较专注耳机里的东西，所以没注意我们这边。”

　　路曦摸摸额头：“耳机里都是音乐，我就是想偷会儿懒……”

　　“午休时间，无可厚非。”

　　这么贴心的老板去哪儿找，路曦默默在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端坐正了些，清清嗓子，进入正题：“其实我过来，就是有点事想问你。”

　　“你说。”

　　他表情认真，倒像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路曦一时头疼，脑袋跨下，瞬间就有点郁闷。她试图点拨：“你不记得了？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个暂时还不能告诉我的事……”

　　靳阳当然没忘，她这么一提，他几乎立时就想起来了，面部神色舒展开，显然是恍然大悟。路曦见状当即喜色上来，并拢腿手抚膝盖：“你现在能说了吗？我实在好奇。”

　　“能说，能说。”

　　靳阳也无奈笑着，为自己解释：“我上次没说，真的不是为了吊你胃口。”

　　路曦耸耸肩，故意道：“但这个效果你确实做到了。”

　　靳阳只得赔罪：“是我的问题。不过当时我的确不太清楚你和盛康那位究竟是何关系，毕竟看上去你们很亲近，但似乎又只止于朋友。我不想无故影响你的判断，所以才没有贸然说。”

　　他这番话里信息极多，路曦大概听出他知道些什么事，也晓得现在她跟盛之行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所谓暂时不能说的事现在已经解除了封印，他可以把她感兴趣的消息告诉给她了。

　　不过路曦不想表现地太猴急，就撑着下巴回忆那天同样在这个咖啡厅里他们俩面对面谈话时的情景，解释道：“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那个时候我和他才刚刚交往，连欣然我都还没告诉呢。”

　　“嗯，我知道。毕竟如果你告诉了她，她大概下一秒就会打电话来跟我分享这个‘惊天秘密’。就像前几天一样。”

　　“……”路曦撇撇嘴，“这个女人！”

　　靳阳笑笑，手指搭在杯垫上：“其实我见过他，在好几年前，还不涉及工作交集的时候。”

　　“当时我大学刚毕业，有段时间就在我小姨朋友的火锅店帮忙。大概是个暑假，有一行三人来点菜，点到一半时来了个男孩，大概是跑了一段路，热得满头大汗，我本来没太注意，想着就是普普通通来吃饭的人，结果刚走去后厨没一会儿，就见他领着另外一个男孩子往卫生间的方向去，脸色看起来特别不好。”

　　靳阳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因为他注意到路曦的表情有些微变化，只是等了一会儿，没见她有要插话的意思，于是便继续：

　　“其实每天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按道理他们也不算特别。只是我偏偏脑袋里总有种印象，开始很模糊，直到那天在度假村跟你们见面，很多事情才总算清晰。”

　　路曦也捏着杯垫，终于出声：“是盛之行跟赵修齐？”

　　“嗯，我确实是那天才记起来。”靳阳看了眼她，“他们在卫生间的谈话我自然听不见，不过后来上菜时看他们互相神情都不太好，可能拌了几句嘴。只是那时候我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这顿饭大概不太愉快’上，而真正觉得好奇，其实是在听到一通电话之后。”

　　其实已经不用再听，路曦对这通电话再清楚不过。那是她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拨出的，其中夹杂了她无数的期盼、等待还有希望，只是最后结果不尽人意罢了。

　　但对当时的事情她早已不再生气，所以对靳阳的描述也开始好奇起来，她确实挺想听听，那家伙编谎话骗她时是什么样子的。

　　“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好是在后厨前头的那个小房间。那个房间是用来放备用的桌椅和餐具的，我那个时候正好经过要拿东西，忽然就听见讲话的声音，我以为有谁来这儿找东西，但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人在讲电话。”

　　“他没看见你吗？”

　　“没有，他背对着我蹲在角落。”

　　路曦愣了一下：“他蹲着的？”

　　“嗯。”靳阳点点头，带着笑，“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那个时候看过去，实在很像个做错事被罚蹲角落的小孩，所以我就没有上去打扰。”

　　路曦想象了一下盛之行蹲角落时的委屈模样，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还有点怀疑自己，明明他当时说话的语气那么慌，为什么自己半点都没听出来呢？

　　“你应该上去打扰他的。”路曦轻哼，“把他赶走最好！”

　　省得说那些撒谎的话。

　　靳阳对路曦忽然而来的小脾气没表现地多意外，甚至语出惊人地：“他当时是在和你打电话，对吗？如果没猜错，他可能还在向你说些不诚实的话？”

　　“……”路曦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不是问过你的小名吗？当时听见他叫过，一联系就能猜到了。”

　　路曦不禁由衷地赞叹：“你记性真好。”

　　靳阳没过多谦虚，坦然地接受了这份称赞。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不诚实的话’？”

　　打电话的对象能够通过称呼猜测，但讲话的内容他又是怎么判断地那么准确？

　　“因为语气——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声音是能听见的。他说起话来的语气，特别像我有时候对我母亲的。”

　　路曦一时不解：“啊？”

　　“对在乎的人编造谎言。”靳阳扬唇，“我偶尔也会对我母亲这样。大概她听不出来，但我自己是清楚的——心里虚得不行。”

　　他把这样的事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路曦听后也便同他一起笑笑，只是思绪还停留在他前一句话里。

　　不是“谎言”，而是“在乎”。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看见过和她完全不同的东西。

　　“两位，打扰一下，你们聊完了吗？”

　　在一边坐了许久冷板凳的路朝过了来，敲敲桌子打破已经沉默下来的氛围，靳阳自然是说完了的，朝他点了点头，路曦回神，也匆匆地应了句：“嗯，差不多了。”

　　路朝看她一眼，向靳阳示意了下左手上的表，他立即领会是什么意思：“是该走了。那我先去忙了。”

　　后一句话是对路曦讲的，她忙同意：“快去吧。”

　　靳阳将书揣上，很快出了咖啡厅，路朝倒是没立马跟上，远远看他往停车的方向去后，才转过头睨着路曦，见她眨巴着眼睛一副乖巧模样，不由得挑挑眉角，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什么时候有空，带那小子来跟我吃个饭。”

　　路曦愣了一下，随即双眼亮起，抱住他手臂：“没问题！”

　　路朝轻哼一声，笑：“走了。”

　　路曦拉住人，摸摸鼻子：“哥，你是不是也得抓紧给我找个嫂子啊？”

　　路朝眯了眯眼：“瞎操心。饭取消了。”

　　说罢就往外走。

　　路曦在背后咯咯笑得前仰后合，扒着椅背冲他道：“我决定就下周末了！你记得空出时间啊！”

　　没有回应，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路曦扭过身体，笑盈盈地双手撑在下巴上，盯着桌面。

　　看了好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来。

　　打开通讯录，点了最近一个通话的记录拨出去。

　　大约响了两三声，那边很快接起。

　　“西西？”

　　盛之行的声音传来，路曦偏了偏头，趴下去，一只耳朵埋在臂弯里。他那边隐约有人声：“你在忙吗？”

　　“嗯，在开会。”盛之行顿了顿，“只是小组会议而已。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天下午下班之后有空吗？”

　　其实自从回了趟碧湖郡重新上班之后，两人晚饭都是一起解决的，吃过饭后散散步、聊聊天、看看电影都是常事，只不过这几天盛之行有点忙，平常的惯有步骤都取消了，路曦也不太确定他现在是否能空下来了。

　　“有空！我今天肯定有空，绝对有时间！”

　　他说得几乎毫不犹豫，根本都没花多少思考的时间，不知道这么明目张胆要偷懒的话，让他那些一起开会的小组成员听见了会如何。

　　路曦不由发笑。笑着笑着，记忆忽然就随着几分钟前跟靳阳的谈话飘到了那一年。

　　高三暑假，精心为他准备生日蛋糕和礼物的那一年。

　　当时他也是出差在外，她打电话给他，得到了斩钉截铁一定会回来的回答。

　　不过没有兑现。

　　他们吵架、冷战，她哭了一个晚上，而他也等了一个晚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她，给出过这一辈子，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能给她的承诺。

　　而路曦也相信，他不会再对自己食言了。

　　“如果你有空的话，那能不能早点过来？我这里搬家——缺少一个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