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乔露》芒果很甜z

4、乔露

　　乔露住在小区的顶楼三十二层，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这套房子带一个很大的平台，这个大平台就是她当初看中的原因。

　　室友是个律师，也是她的死党，叫纪青瑶，活泼可爱，但经常加班到很晚。

　　就在三个月前，纪青瑶结婚了，老公是一所医院的医生，所以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住。

　　房子一个人住得虽然舒服，但是付房租的时候压力不小，她在考虑是不是另外再找一套小一些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身上黏糊糊的，都是臭汗和看不见的灰尘。

　　她把红酒放进冰箱里先冰着，再把路上打包的酸汤鱼和米饭放在外面平台上的桌子，把买来的虾，水煮一下，捞出来，再淋上调料，芒果切了，葡萄洗干净，一起放在外面的桌子上，桌子是黑色的，可折叠，两侧放着椅子。

　　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

　　回来没有见着酷果，应该又是跑到外面玩了，乔露也不担心，他经常自己在外面。

　　乔露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看到酷果已经乖乖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了，他端端正正坐着，没有偷吃，他的餐桌礼仪还不错，但喝水的习惯不大好，总是从她的杯子里偷喝，这让乔露有些苦恼。

　　她剥了两只虾，放在酷果面前，酷果站起来，用手捞起虾再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后，他又坐回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乔露。

　　乔露说：“你还要啊？可真贪吃！”酷果话不多，但他能从眼神和动作传递出他想要表达的消息来，基本上乔露都听得懂。

　　乔露自己吃了几口酸菜鱼，又剥了一头虾放在酷果面前。

　　她说：“你今天过得开心吗？”酷果捞起一只虾来，没搭理乔露。

　　乔露也不介意，她继续道：“有没有去找你的小伙伴玩？还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今天的调料拌得很好，酸甜可口，她把剥好的虾放进调料里蘸一下，才放进嘴里。

　　她怜爱地摸了摸酷果的小脑袋瓜，他吃得很专心，感受到头上的抚摸，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扒拉了一下。

　　“哦，你今天又不想说话是吗？那我跟你说说我今天遭的罪吧！”乔露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说下去：“我很烦，你知道吗？酷果，就因为我最负责任，做事最认真的，他们就把很多事都交给我做，好像这是多大的恩赐似的，你看就今天，我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却在看剧，你说气不气人？”

　　“你也觉得生气吧，但我又能怎么办呢？啊，我才抱怨两句你就不想听了？别这么快就躺下呀！我还没说完呢！毛有什么好梳理的，看你天天在那弄。”

　　酷果仅仅冲她‘喵’了一声作为回答，酷果不爱说话，更是从不抱怨，只是偶尔喵一两声。

　　乔露也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的酷果，那段时间她恍恍惚惚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苏启离开两个月后，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跟谁都不想说，她爸妈已经有够多的烦心事了。妹妹乔娜比她小四岁，大专刚毕业就和她的小男朋友结婚，生了两个孩子，五岁的男孩叫做嘉宝，另一个三岁是女孩叫嘉贝，两人没有任何经济基础，小夫妻两刚开始还在外面自己租房住，这几年已经搬到她父母家，基本是她爸妈在养着那两个孩子，妹妹又没工作，靠妹夫那点钱连生活都困难。

　　苏启离开，她不知道偷摸哭了多少回，有时候洗着澡，眼泪就混着水留下来，后来她的眼睛就干枯得像是一座沙漠。

　　她最后一次求他回来，他拒绝了。这之后，她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搬了家，也辞掉工作。

　　她想不起来多少那一年发生的事了，乔娜是在那一年生的女儿，但具体是在哪一天？她是在哪天回家的，还是过了好几天才回去？

　　她说要辞职，当时的老板跟她聊了很久的人生和理想，可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没了主意，只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工作了，一分钟都没办法。

　　人生和理想，她倒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什么人生，什么理想，全都是屁话。

　　那段时间，是她最不愿意去回想的经历。

　　酷果就是在那个时候到来的。当时她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她已经想不起来了，酷果那会儿还很小只，浑身脏兮兮地跟在她后面，她转头冲它说道：“你走开吧，我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别跟着我了。”

　　她又走了两条街，发现这只脏兮兮的小猫还是跟在她后头，于是她蹲下来瞧着它，小猫灰不溜秋的，根本看不出颜色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是深蓝色的，它离她有一米左右，警惕地看着她。

　　它的耳朵和额头上有伤，身上好几处毛光秃秃的，爪子也在流血，乔露这才发现它走路一瘸一拐。

　　对了，当时她是要去医院‘处理事情’，她对自己这样解释，她冲着小猫挥挥手：“别找像我这样的，我自己的麻烦还一大堆呢！你再可怜我也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小建议，你去找那些提着名牌包包的人。”乔露想了想，觉得名牌包包小猫咪可能听不懂，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包包给它看，又冲它摆摆手，意思是：类似这样的包包，但更好看些的。

　　她转身走了，她认为自己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

　　只是在几天后，她又碰到这只小猫，它依然浑身带着伤，跟在乔露后面，这时乔露才决定领养它。

　　她把它带到宠物医院洗完澡后，包扎了一下伤口。露出它的本来面貌，这是一只橘猫，还是好斗的橘猫。

　　为了不浪费这个大平台，乔露还买了一只银白色的藤编摇椅。她把垫子和靠枕拿出来，让自己整个身子陷在软软的靠枕里，脚搁在凳子上。

　　她翻开一本时尚杂志，上面说天秤座在六月里会有一个小小的改变。在事业上，天秤座的会发一笔小财，但和同事会产生矛盾，要处理好，否则将来会有大麻烦。

　　在十月份的时候，天秤座的会有一个机会，将彻底扭转财运，当机会来的时候，天秤座不应该再犹豫不决，否则很难东山再起。建议：就是不要在娃娃机或是抽盲盒上浪费过多钱。

　　对于爱情给的建议是：单身的或者有喜欢的人，不过暂时还没有行动。已有伴者能一起朝着目标努力，会感觉两人之间的感情羁绊更深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红酒和一个水晶玻璃杯，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她倒不是什么酒鬼，只是在周五晚上喜欢这样来上一杯，有助于睡眠。

　　她重新又倒回摇椅里，一伸手就能够到酒杯，这样很好。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只有半颗，在它的旁边，有一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芒来。她拿手比了一下，月亮和星星之间的距离，只有她拇指到食指间的长度。

　　她小小地抿了一口红酒，一股酸涩的滋味留在上颚，之后才能感觉出甜味来。品质挺一般，乔露觉得它只值三十八块八，所以干嘛要从口袋里掏出四百来买一瓶这样的东西呢！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有信息传来，乔露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这几年她的朋友并不多，在这个时候会给她发消息的，除了妈妈就是妹妹了，她不想破坏掉这个气氛，只想好好喝个酒，歇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在她以为不会再有信息的时候，手机却不停的震动，她放下酒杯。

　　是她妈妈打来的视频。

　　她接起来，刚要叫‘妈’，乔娜就出现在屏幕里面。

　　“你干嘛用妈的手机打来呀？孩子都睡了吗？”乔露问。

　　“我手机在充电，不方便，贝贝早就睡了，宝宝在和爸玩积木。”乔娜把摄像头对准了在沙发旁玩积木的爷孙两。

　　只见嘉宝把一个绿色长条的积木扔到他外公的胸膛上，嘴里嚷着：“耍赖，哼，外公耍赖，外公是个混球。”

　　他爸笑嘻嘻地接住积木，一点也不介意孙子骂他。

　　乔娜惊讶地坐到他儿子身旁，冲着她儿子嚷道：“你从哪学来的粗话啊？真是的，不许那样说外公，你听见了没有？”

　　嘉宝不服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好了，孩子而已，他能懂什么。”张振生说，他对着手机屏幕道：“露露阿，这周末你回不回来，你妈说要炖只鸡给你补补。”

　　乔露差点忍不住眼泪，她把手机摄像头对着围栏上的仙人掌，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再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努力微笑着说：“这周回不去阿，爸，我们明天要加班。我下周看看，下周再回家。”

　　“哦，那好吧，你早点睡，我把手机给你妹。”

　　“哦，好，哎，等等，你膝盖怎么了？怎么贴着纱布？”她爸把手机递给乔娜的时候，乔露看到他爸挺直的膝盖上盖着一层纱布。

　　“哦，没什么，昨天在工地不小心磕到的，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样的伤，在她父亲看来都是小伤，是不值得休息的，乔露很明白这一点，但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喝下一大口酒。

　　手机屏幕一片黑暗，应该是被放在地板上了。

　　乔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张乔娜，你把我举起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张乔娜。”

　　手机被拿起来，她又看到妹妹的脸了。大家都说，乔娜长得比她好看，但她自己却不这么觉得，她妹妹属于第一眼看了惊艳，但看久了会发腻，像是吃多了巧克力糖一样，脑子也空空的，像个花瓶，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带着两个小孩，还没收入。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靠她父母出去打工，她爸爸在工地，她妈妈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

　　她比妹妹耐看多了，学习也比她好。

　　张乔娜跟儿子讲完道理，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牵着嘉宝：“我现在带嘉宝上楼睡觉，宝宝，你还没跟姨妈打招呼。”

　　屏幕出现了嘉宝可爱的脸庞，粉粉嫩嫩的：“姨妈，嘉宝好想你，妈妈打我，你快点回来帮宝宝。”

　　这个晚上，乔露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来：“好的，姨妈答应你，一定尽快回家好不好，不过你也得答应姨妈，不许说外公是混蛋了，好吗？”

　　“是混球啦，不是混蛋。”嘉宝歪着嘴巴说。

　　我看你才是个小混球，乔露心想。

　　“哦，那也不许说了。”

　　乔娜把嘉宝抱上小床，盖上小被子，这是一张上下铺的床，等孩子大一点的时候，两个孩子睡刚刚好。

　　乔娜去看了下旁边婴儿床里的嘉贝，语气放轻了不少：“你看她睡得多熟阿，额头还出了点汗。”她调整了下两米远的那台落地风扇，让它转起来，这样两个孩子都吹得到。

　　“现在天这么热，你还是给孩子装下空调吧。”乔露说。

　　“孩子现在小，身体比较弱，吹不了空调，再说现在大的上幼儿园了，小的还在穿尿布，哪一样都要钱呀，能省一点就一点吧。”

　　“妈呢？怎么没看到妈？还没回来吗？”

　　“刚回来的，在洗澡，你傻了，不然我用谁的手机跟你打？”

　　“哦，对哦，妈今天怎么这么晚？”

　　“这几天是夜班，会比较晚些。我回我的房间跟你说，不然会吵到孩子睡觉。”

　　“哦！”乔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出去上班，让妈在家里带孩子？”

　　“怎么没想过，二宝一岁多的时候，我不是出去找过工作嘛，这你也是知道的。可人家不是嫌我学历太低，就是觉得我没有工作经验，而且孩子还太小，会影响到工作。”乔娜靠在床头，有些无奈地说。

　　“你可以再去试试，或者放低自己的要求，不一定刚开始就要找那种坐在办公室的，或许先找一个还可以的，干个一两年，或许”乔露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哪个字说错了，毕竟这是妹妹的生活。

　　乔娜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找个工厂做流水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工厂流水线时间太长了，你看，像妈这样，一天要十二个小时，就算我撑得住，孩子也会想妈妈阿，一想到这个我就接受不了。”

　　“好吧，随你，这两天你看着点爸，别让他再去工地了。”

　　“你也知道他那人，他更听你的话一些，我会和他说，但听不听我就没办法了。”

　　“张乔娜，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交代你点事怎么就这么难。”

　　“好啦，好啦，我会的，你放心好了，妈来了，她要跟你说话。”

　　刘英接过她的手机。刚洗完澡，她穿着一套无袖的睡衣，这套睡衣都洗得发白了，她妈也舍不得扔掉。她妈是个瘦高个，皮肤有些发黄，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很明显。她把湿湿的头发往后撇。

　　乔露看她下楼梯，走到厨房的餐桌上坐下。

　　“露露，你爸说你这周不回家了，下周要回来是吗？”

　　“嗯，妈，我下周再回去，我们白痴主管要我们这周六加班，不过加班有双倍的工资。”乔露这周其实没有加班，只是不想让妈妈伤心而已。

　　“那还是加的好，下周再回来，”刘英看了下厨房门口，又压低声音：“你妹有没有又跟你要钱？”

　　“没有，妈，她提都没提。”乔露笑着说，她妈就这点可爱。

　　“好，你别老给她，自己也要多存点钱，知道吗？我们老两口多少还能挣点，有我们的就够了。”刘英一手撑着下巴，她把自己的头像放大了看，最近皮肤有些暗沉。

　　“知道了妈，你早点睡。”

　　“你们公司有没有合适的男生？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别那么挑露露，你看你妹都两个孩子了，妈现在最发愁你。”

　　每次视频聊天或者回家，她妈总要问她这个问题，她都快被问出压力来了，每次她都不耐烦地敷衍过去：没有。妈，你别再问了，问就是没有。要不然你给我介绍。

　　但这次她突然不想这么说了，她说：“有一个还挺合适的，最近我们要一起吃个饭，多了解了解看看。”

　　“真的阿？露露。”刘英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都明显地跑出来了，随即她又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可别被骗咯，我看视频，有些男的就是专门骗单身女子的钱，你可要机灵点，知道吗？”

　　“知道了，妈，我困了，要睡觉了。”

　　“等等呀，你还没告诉我他家住哪里？家里还有谁？那个人品格怎么样，这个最重要的，可别像晋鹏一样，总是不着家。” 张晋鹏是乔娜的丈夫。

　　乔露哭笑不得：“我也还不知道他家住哪里呀，你等我下次问了再一起告诉你，好不好妈？你早点睡啦！”

　　“好啦。晚安。”刘英学着年轻人说话的样子，又做了个俏皮的动作，她爸出现在视频后面，翻翻眼白，耸了耸肩。

　　“你这死老头，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死我了。”这是乔露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笑着挂掉了视频。

　　把手机仍到一边，今晚她不再需要手机了。乔露给自己又倒了满满的一杯。

　　今晚的夜空看起来暗沉沉的，但是月亮怎么有两个呢？她喝得有些多。

　　她想周一中午要和夏良吃饭，她是不是去买身新衣服，她有多久没逛过街了？或许问看看纪青瑶有没有空，可是手机放哪里了？她看了看桌面，什么都没有，刚刚她已经把剩菜都放进冰箱里了，现在桌上只有一个红酒杯，她站起来把摇椅翻遍了，什么都没找到，算啦，或许她明天又要加班。

　　眼前好像迷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她来到围墙边上往外看，远处的一片空地在施工，每天晚上有都规律的机器声传来，很惹人厌烦，路上偶尔跑过一辆车，灯火在闪烁，晃得她头有些疼，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大清，眼前有一片雾，她伸手挥了挥，迷雾还在。

　　乔露很明白一点，自己的人生失控了，就像一架行驶中的火车却开往异次元，它可以随时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但哪里都不是你要下的站点。

　　她找不到路了。她想站得更高一些，于是她搬来桌子和板凳，她对自己说：绝不能摔倒，否则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绝不能摔倒。

　　她赤着脚踏上板凳，扶着围墙爬到桌子上，再登上围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她的手连抖一下都没有。

　　她大喊道：“我在找手机，有谁见着我的手机了？”

　　回答她的是一阵吹来的冷风，她的鸡皮疙瘩冒起来，她抱紧了胳膊，还是觉得冷，想下去，可是刚刚搬来的桌子和凳子都消失不见了，她不敢直接跳下去，太高了，会磕坏膝盖，她是最怕疼的，于是她从围栏的这头走到那头，时不时低下头来看看，找找桌子。

　　酷果蹲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它从不对人指手画脚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乔露拍了拍手，对它说：“嘿，你有没有看到桌子？我要下来呀，没桌子我怎么下得来？”

　　酷果听懂了她说的话，它来到墙角下，后腿用力一蹬，就跳了上来，它的姿态优美极了，就像个舞蹈家，轻轻一跃，又跳了下去，它转头有点不屑地盯着乔露，说道：“看懂了吗？通常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从来不做示范的。”

　　乔露摇摇头：“你是猫，我不像你有那么灵敏的身手，我还是不跳了吧。”

　　“不，你必须跳，勇敢一点，你必须勇敢一点。”酷果凶狠地朝她叫喊。

　　“好吧，那我跳了！不过下次你要教我技巧的时候，不要粗声粗气的，请温柔一点，我们一般说请，谢谢，再见，等类似的字眼。”乔露站在围墙上说。

　　酷果舔舔自己的爪子作为回应。

　　乔露往下纵身一跃，身后传来酷果凄厉的叫喊：“他妈的，我请你跳这边，又不是那边，你这个蠢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