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奶绿》幼望

12、12

　　10:00 PM。

　　SKP商场距离停止营业还有半个小时。

　　此时，商场的顾客格外稀少，即使是节假日商场的黄金时段，SKP的人流量也从未产生过人挨人的密集情况，因为商场里所有牌子都是顶奢级别，如果拿10W去购物，在这家商场里是买不了几件东西的，个别品类的商品甚至连一件都买不到。

　　温楚楚明天要去参见一个集团股东的商业见面会，她从意大利订制的西服套裙，由于物流出问题，延迟了运输时间，赶不上明天的会议。

　　她和朋友吃完晚餐，闲聊了会儿，到商场的时候还有半小时便停止运营了。

　　司机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温楚楚径自走上电梯，想着去专柜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品套裙。

　　她提着包，踩着细跟高跟鞋，步履平稳地走在泛着亮光的浅黄色大理石地砖上。

　　温楚楚刚要走进旁边的专柜店，右肩忽地被人轻戳了一下。

　　她侧眸看去，一个穿着时尚的少年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银色的卡包。

　　“你的？”他的嗓音似乎被刻意压低。

　　少年的身材不是很高，头上戴着C.P.Company护目镜装饰的毛绒帽，头发刘海刻意弄得凌乱，脸也被口罩挡住一半，可他的眼睛却漂亮得出奇，晶莹剔透得像充满灵气的珍贵宝石。

　　这应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温楚楚转过身，痴痴地说道，“嗯，是我的。”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发现包是敞开的，暗扣没有扣上，一定是她走路时，卡包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了。

　　温楚楚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卡包，道谢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向少年递了过去。

　　她家里虽然有规模庞大的家族企业，但她本人是学珠宝设计的，既然有缘分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温楚楚直觉对方也是混时尚圈的，扩充交友圈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我叫温楚楚，是刚从法国回来的珠宝设计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温楚楚落落大方地说道。

　　少年眼睫轻抬地看了她一眼，迟迟没有接过她手中的名片。

　　一个男人从旁边的店铺走出，他身材高挑，单手拎着两个购物袋，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温楚楚，直接朝那名少年走去。

　　他也戴着口罩，身体挡住温楚楚的视线，随即将身材矮小的少年揽肩入怀，揽着少年一同向前走。

　　少年被他揽住肩，边走边探出头，对温楚楚道，“有缘再见。”

　　似乎因为是少年对温楚楚说话，导致少年身旁的男人，也侧过头，神情散漫地看了她一眼。

　　温楚楚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虽然不吃腐，但温楚楚是个喜欢美，并善于发现美的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她倏然觉得这两人真是太登对了。

　　温楚楚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图标，单手自然地举起它，竖屏拍下了他们的背影。

　　-
　　他们去SKP之前，桑唯为了更加安全的逛街，她突发奇想地打算扮装成男孩子。

　　她将长发梳起，像最近流行的短视频那样，戴上毛线帽子，遮住长发，把发尾从前面拽出些许当做刘海。

　　然后，她穿上顾星野为她选的衣服，化上中性容妆。

　　不得不说，顾星野的时尚品味非常好，他对时尚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挑选的衣服根据她自身的情况扬长避短，他还细致地帮她把露出的头发重新打理了一遍。

　　她变装完成后，极像一个长相清秀，矮小清瘦那挂的男生。

　　因为顾星野在花园餐厅出色的表现，让餐厅近几日的营业额暴涨，桑唯自掏钱包，奖励他两件衣服。

　　但顾星野实在太能逛了，他应该是她认识的，最能逛街的直男。

　　男装扮相的桑唯陪他转完几个男装店后，便没有兴致继续逛下去。

　　顾星野进了旁边店铺，她则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休息，无意间看到一个女生掉了卡包，便捡起来还给她。

　　然而，她递给桑唯名片的这一幕，被顾星野买完衣服走出门店刚好看到了。

　　顾星野揽住她的身体，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后，煞有介事地问道，“她搭讪你？”

　　“她是女生。”桑唯语气平淡。

　　他气鼓鼓地道，“女的也不行。”

　　顾星野把桑唯搂得更紧了，紧紧搂住桑唯，直至走到车前，才松开她。

　　他们坐进车里，顾星野见时间还早，问道，“姐姐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桑唯思索了下，“我们去后海喝点儿？”

　　车开去了后海。

　　后海一整条街灯火通明，他们到达的时间，正好是这里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段。

　　由于里面开车不便，顾星野把车停在了酒吧一条街的路口，他们下车向胡同里走去。

　　这里与完全西化的三里屯酒吧街不同，后海的酒吧街还保有天|朝古风古韵的建筑，湖面上飘着挂红灯笼的船只，湖边有茶馆和酒吧，隔岸相望，还能看到王府和市民的四合院，是个富有京味儿的酒吧街。

　　他们走在路上，时而遇到招揽生意的酒保，时而看到三俩成群勾肩搭背的消费者，每走到一家酒吧门口，便能听到该酒吧里演奏出的音乐，整条街热闹非凡。

　　然而，他们路过的每个酒吧都是人声鼎沸的样子，一条街都快走到头了，也没决定好进哪家坐一坐。

　　桑唯走到湖前的栏杆处，这边灯光昏暗，没人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庞。

　　她靠着栏杆侧头对顾星野说，“我们在这里喝吧，前面那家酒吧的音乐还蛮好听的，在这里可以听得很清楚。”

　　“那买点酒，拿到这里来？”顾星野道。

　　“去前面的小卖部买些绿瓶啤酒吧，我以前经常这么喝。”

　　“好。”

　　过了一会儿，顾星野买来了啤酒，开了两瓶后，将装有剩余啤酒的塑料袋放在地面上。

　　他们倚靠在栏杆上，蹭着对面酒吧里传来的乐队现场音乐，喝着从路口小卖部买来最便宜的啤酒。

　　“你刚刚说，以前经常这样？”顾星野望着桑唯问道。

　　“嗯。”桑唯对面酒吧的红光映照她的脸上微微泛红，握着绿瓶啤酒道，“我以前没钱去酒吧，就只能从小卖部买完酒，然后站在这边蹭酒吧里的音乐听。”

　　顾星野似乎有些疑惑。

　　“你不信？”

　　桑唯望着对面热闹的酒吧，淡然道，“我可是住过五年地下室的人。”

　　听后，顾星野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

　　桑唯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职业？”

　　顾星野停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想过。”

　　他反问，“那你呢？如果不做演员，你想做什么职业？”

　　“这个……我也没想过。”

　　桑唯靠在白色石头的围栏上，说道，“我是从一个小城来到这里的。我十三岁那年，一个在帝都学过艺的老师说我有表演天赋，然而我所在的城镇没有任何表演相关的学校，当时我正值青春期，听到老师对大城市的描述后，发疯了一样地想来帝都。”

　　“然后呢？”

　　“然后我爸真的带我来帝都了。”

　　她笑道，“别人说他也疯了，居然为了一个小孩不切实际的疯话，辞掉了公务员的职位，去北漂。”

　　桑唯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架子鼓急促的鼓点声，“我是非本市户口，只能在公立学校借读，当时的借读费用比普通学生要高很多，还有我表演班的费用，为了节省日常开支，我们就只能租住地下室。”

　　顾星野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你这种原生家庭条件好的留学生，很难理解吧。”

　　桑唯在酒精作用的催化下，嗫喏道，“到后来，我爸爸的存款也快消耗完了，他就为了我去打双份工，白天工作结束后，晚上还要去帮商家看仓库。”

　　“你妈妈呢？”顾星野问道。

　　“我妈……”桑唯顿了顿道，“她在我们离开家乡的第二年，就和我爸离婚了，组建了新的家庭。”

　　顾星野眼眸里含着光，问道，“那你恨她吗？”

　　“小时候恨过，但现在不，现在想明白了，我没有权利干涉她的人生。”

　　桑唯笑道，“我和我爸孤注一掷的行为太疯狂，她是正常人，只是做出更合适自己的选择。”

　　“现在闲暇的时候，我和我妈也经常一起约饭的，因为我觉得，这应该是我爸想看到的情形。”

　　桑唯环抱住双臂，眼圈泛红。

　　“你爸他……”顾星野欲言又止。

　　“他在我考上电影学院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因为长年负荷工作而病重去世的。”

　　桑唯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那年我也刚认识李许辞，父亲去世后，我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然后他真得帮我把所有事都料理好了，我当时以为，他是代替我爸来保护我的那个人，所以无怨无悔地待在他身边三年。”

　　桑唯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浮现一个无比苍凉的笑容……

　　顾星野的经历也满是疮痍，他靠在她身旁拿起自己的酒瓶在她身前晃了晃，“现在都过去了，不是么。”

　　“祝你越来越好。”

　　桑唯将自己的酒瓶与他的酒瓶轻撞了一下，“祝我们越来越好。”

　　他们彼此依偎，一同望着对面的鼓乐喧天，热闹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