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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所以说,第二次让肖鲲接近死亡的,还是陈安。

      上海火车站,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流汹涌。
      人们如常地出入车站,接站,问候,彼此寒暄。车站门口的人力车夫们殷勤地招揽着活计。平和的气氛下潜藏着隐隐欲动的危机,特务们已经不动声色地提前上岗,整个火车站的每一个进出口都有暗哨密布,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陈安已然落网,像是蛛网上美丽的饵食,又像是夜晚盈盈跳动甜蜜燃烧的烛火,只等待着303这只难捉的飞蝶踏入圈套。
      (雪:飞碟?不明飞行物?怎么可能落网?
      我:我打死你你信么……)
      肖鹏注视着按约定站在人流间焦急等候303接头的陈安,手心微微用力,做着收网的动作。
      这是一个习惯,微微刺痛自己,让自己别被兴奋与杀意吞噬了心智,留出最清明的神志品尝胜利的果实。

      肖鲲收到电报后,和自己的女助手贾程程马上去车站接人。
      贾程程也是个地下党,经验还比较单薄,但人品是极好的。温柔坚强,相貌温婉秀气,却又不失朝气。她在工作上非常努力,因为她心底一直希望得到肖鲲的关注和承认。
      尽管时间久了,她失望地发现,肖鲲似乎再没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了……
      由于肖鲲有大量丝绸贩贸生意,在火车站亲自监督发货成了两人很好的伪装。二人看着陈安所乘的列车如期进站,站台上的人群也是如常,贾程程基本放下心,肖鲲却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他一边苦苦地思索是否有什么纰漏,一边和贾程程状似亲密地并肩行走,浑然不知陈安以近在眼前。贾程程却不似他,一眼便看见手拿一份报纸做接头暗号的陈安,没待肖昆阻止,贾程程已打开手中报纸,仿佛漫不经心向陈安走去。

      “肖鹏!”肖鲲大声喊道。
      声音穿过人群,回荡在月台之上,听进不同人耳中,各是不同滋味。
      肖鹏一愣,看见车厢外正向他挥手冲来的肖昆。周围没有防备的特务顿时紧张起来。
      贾程程听到声音,脚步缓了下来,在听到肖鲲第二次喊这个名字并招呼自己过去的时候,顺阶而下地回身,走到肖鲲身边,毫不羞涩地对着肖鹏笑了笑。

      肖鹏也笑了。在他看到他哥哥拨开人群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到身边时。
      他用了好几秒钟去酝酿这样的笑容,直道面对肖鲲,嘴角才僵硬地上扬起来。
      肖鲲紧紧抱住他,说,兄弟。
      肖鹏又笑了一次,当他看到贾程程时,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吸引了自己的视线。
      干净,柔和,自己唯一亲近的女人是母亲,却因为母亲在家不受待见,看到的更多是母亲的怨气和悲伤。他被悲伤所摧痛,却被这种明媚融化。
      第二次的笑难免有些男人的心思在里面。
      第一次的笑,确确实实单纯。
      尽管他自己觉得,那是个费尽心思才能把恨意埋葬在心底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哥哥也相信,哥哥真的很可笑。
      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很可笑。费了一番功夫隐藏,最后做到的结果,仅仅是苍天定好的诚实。

      肖鲲问肖鹏,你回来了?怎么不见你回家来看看。
      他说哥,来日方长,我都来了,岂不会去看你。
      肖鲲说,好。

      肖鹏敷衍完哥哥,目送两人离去,眼睛一直停留在那个女子身上,目光复杂深沉。
      自己第一次远离真正的“干净”,是在什么时候呢?

      肖鹏第一次杀人,人横尸在脚下,自己没有一丝的胆怯。他觉得,这是一个开始。
      做弟弟的人想,
      我可以听到更深的声音。
      我可以看到更黑的影子。
      我可以更接近那个人,然后超过他。
      超过了之后,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
      作弟弟的,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想:
      为什么超越不了呢?
      为什么超越不了自己的哥哥呢?

      待他回神过来,陈安已经在去储家半路上出现了很多变数。
      竟有人知道了陈安背叛的消息,准备劫杀他。
      肖鹏眼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色,正了正自己的军仪,笑容却愈发懒散。
      正好,有气没处撒呢。

      夜又一次深沉下来,在上海国民党秘密基地的地牢中,肖鹏已经卸掉了心头的烦躁,只觉得更加懒惫空虚。
      很多人说过他颇有廖云山当年之风。逼供的手段一流,心狠不留情,绝对要榨取任何有用的信息。
      手上腥咸的血味浓烈铺散开,他惬意地就用黏湿的手指夹起烟,血液透过柔软的烟纸渗在烟丝里,袅袅飘出的都是尸骨的颜色。
      直至天明。
      他心想,至死方休。

      这一夜,肖鲲在家等了一夜。备好的酒菜被露水打凉,反复地热。他靠在椅子上,眼睛穿过深沉夜色,看不到来日的光。
      天亮了,贾程程来上班了,肖鹏也终于来了。
      肖鲲的目光中只有一份爱怜,像保护着雏鸟的燕子,看着自己等了一夜的弟弟,目光随一个女子闪烁不定。他嗓音因为疲劳而喑哑,半嗔怪半心疼地对弟弟说:你看你,一脸疲惫。
      金丝眼镜折射出几分精明市侩。
      其间回肠百转,又岂是弟弟能穿过乖戾的杀气看到的。

      一个是假精明,一个是真风尘。

      也许当哥哥的是善良惯的人,他不明白在阴暗处挣扎的人有他们的痛苦。
      弟弟喜欢吃这些,仅仅因为那时太难吃到。自己的一番示好,对他也许更像是讽刺。
      一夜等候,也随之变成了笑话。

      肖鹏想了想,从包中掏出一把枪,说:“哥,我送你的。”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从美国带来的。
      肖鲲拿在手中熟练地审视,喑哑的嗓音中也透出一分温柔和欣然:柯尔特。

      (雪:科尔特?教作文的龙老师也有一把。
      我:那又怎样?袁老师家还有辆好的装甲车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_=你不觉得以人民教师的工作精神我们不该如此平静地讨论这个问题吗?)

      肖鲲小心把弟弟的礼物放好,对他说“等一下,”随即起身,去内室柜子拿了一样东西,交付在肖鹏手中。

      肖鹏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自己自然记得这支枪。
      父亲永远是偏心的,有枪也是要给哥哥。
      童年自己想要的枪,被哥哥亲自放回了手中,这只手,却已不再是孩童的手。
      对于多年前的孩子,任何东西都是好的,那把枪只是“好东西”的一部分,只是自己从来都得不到只能眼睁睁看哥哥得到的一部分。
      对于现在的肖鹏,任何枪都是可以杀人的,记忆这东西,只是个拖累。
      不肯拿起这把枪来,到底是漠然还是良识。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把哥哥的东西抢回来。
      母亲去世的印象还在心中回荡。
      剩下的。唯一血脉的牵系。

      肖鲲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至少,他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在这种情况下,
      爱这一个人,比与他敌对还要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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