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15）
童彤一听司机黄师傅报的目的地，一脸懵逼。说好的先去看帅哥，然后吃火锅呢？
罐头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老师对于工作的热忱向来很低，基本上都是抱持着消极怠工的散漫态度。
“我都在家憋三天了。”
这话从沈星忱嘴里说出来，更像是什么天方夜谭似的，旁边两个人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毕竟这位曾经的最佳战绩可是连续三个月不出家门的。
沈星忱自然是不理会罐头和童彤的吐槽，她抿着唇沉思了一会儿，
想见到一个人的心情要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一种很突然的情绪。像是输入好又删掉的文字，打开又关闭的对话框，待细细想清楚的时候，或许就算了。因此，必然还需要一点冲动。
‘想见他’这三个字拿起又放下，再到最终决定，不过也就只用了几秒。
直到车开上路，沈星忱才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冲动了。
车窗开了一条缝，闷热潮湿的风涌进来，吹动着她前额的碎发，轻柔地卷起又落下。侧面的弧线落拓在窗面，凌厉又略带侵略性的美，还有无意识牵起的唇角。
国家队位于上海的训练基地在城市的西南郊，她虽然平时不常开车，也计算得出这一趟单程加上堵车的时间都得花上快一个小时。
童彤眯了一觉醒来，眼前一片陌生。恍神之间，还以为到了哪个北方工业小城。车刚刚过了一片工厂区，略微荒凉的老式建筑和高高低低的灰黑色烟囱，像是电影制片厂里为了年代戏特意搭建出来的区域，反正和上海，没什么关系。
车在十字路口前左转，又开了约莫十分钟，到一个暗红色的砖墙前停下来。
不足一两公里的车程，已经是完全不同的面貌。青石板的马路笔直一片，两旁行道上的榕树俨然肃穆，气根在空气中纠缠在一起，地上的枝蔓盘根错节，幽然深秀的样子。
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上遮天下盖地，里三层外三层把不显眼的大门遮盖的严严实实。
沈星忱从车里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立马被砖墙上悬挂的大大小小金色匾额吸引。金属被时光斑驳，裸露出陈旧的黑色，红色雕刻的楷体字：
“上海体育职业技术学院”
“上海市体育运动学校”
“上海市体育运动个训练基地”
还有，
“国家体育总局上海训练局-游泳中心”
童彤跟着站在门牌前看了好一会儿，瞬间就没什么心情，因为确认自己是来加班的。只得垂头丧气地跑回车旁，认命地搬东西。
大门紧闭。保安室的门卫大爷倚在收音机旁翘着腿打盹，午后一场清梦被玻璃小窗外的人生生打断。操着浓浓的老上海口音，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侬找谁，这里不能随便进。”
“阿叔，阿拉是来参加节目拍摄的。”罐头赶紧也用蹩脚的上海话解释。
大爷这才肯勉强拉开小窗子，狐疑地探探头，目光审视，依次从罐头，童彤再到最末的沈星忱，然后停在沈星忱身上，口罩大墨镜。
低声咕哝了一句：“好像是有听说什么大明星要来拍什么节目。”
语气半带犹豫：“需要通行证。”又指了指保姆车，说：“而且，这车不能进，领导有规定，学校里不能走车。”
反正‘沟通’了好一阵，好话说尽，大爷始终秉持着自己的职业操守，坚决需要通行证才肯放行。
正当两边僵持，远处遥遥的有一抹倩影向保安室方向跑了过来，在里侧的门前敲了敲。
那人胸口挂着节目组工作人员的专属证件，都没说几句门就开了。
钻出一张张笑盈盈的脸，一黑框眼镜衬的整个人尤其青涩。
她胸前证件上印着名字：姚桃。
“你好，沈老师，我是统筹组的姚桃。之后会负责节目中所有有关拍摄和非拍摄的统筹工作，主要就是拍摄内容的安排，非拍摄时间的日程计划和日常生活等等。反正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小姑娘有些紧张，像背课文似的一口气念完，憋的脸双脸通红。
“你好，我是沈星忱。”她伸手取下墨镜，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相当精致的脸。
姚桃先是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赶紧伸手握住沈星忱递来的手。
罐头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后，很自然地拍了拍姚桃的肩膀，
“都是自己人，整这么客气干嘛。”
马上转过脸，和沈星忱还有童彤解释：这是我在上戏的小师妹。
大概是头一次听到罐头这么介绍自己，姚桃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里，隐着几分羞涩。
霏霏的雨停了又下起来，这就是南方的雨，缱绻冗长，滴滴答答淅淅沥沥，一来就是连绵数月。
但阳光的温度在雨雾里并没有完全消失，一点点固执地穿过雨丝密布的网络，从漫天翠绿的间隙倔强的落下。一起落下的，还有初夏的蝉鸣，隐地在春和夏的缝隙里，藏在叶与叶堆叠的深处。
空气仿佛永远是湿漉漉的粘稠，沾着栀子花与白玉兰混合的气味，是黄梅时节特有的味道。风拂过榕树，叶片沙沙沙的响了半天，伏虫飞鸟振翅甩落几颗大一点的雨滴。
校园里不让走车，学生们更是放心悠然地将自行车随意的行驶。偶尔经过身边，‘叮叮叮——’的提醒，饶过铺满断枝的一洼水塘。远处铁网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橡胶操场，有几个练田径的身影在压腿热身，准备开跑。
两旁的树上，挂着大大的红色长条横幅，红底白字，横跨整条校园马路，像一张张经幡。
沈星忱仰着脖子，眯着眼，艰难的找了一会儿他的名字。
“都弄好了。”童彤举着伞一阵小跑才追上她，见她沾染了几分雨意，忙将伞遮过头顶，说：“下雨了，你走那么快，也不等等我。”
沈星忱浅声一笑，问：“都搞定了？”
童彤蓦地傻笑了一下，努努嘴说：“原来你让我带签名照是为了这个。那你干嘛早把签名照拿出来。人大爷说他还看过你的剧呢”
姚桃和罐头走在前面，很乐意给他们充当起向导。
“教学楼都在东边那一侧，后面有个图书馆，然后就是望星人工湖。篮球馆在西边，游泳馆在南边。我们这次室内的取景主要是在馆内拍。”
姚桃每手指一处，就会在空气中轻轻比划一个小圈，好像这样就能让听者有个具象的概念。然后她继续说：“那边是食堂，不过剧组都会统一订盒饭，这点不用担心。也不会和学校里其他的学生一起挤食堂。”
对于沈星忱提出的疑问，姚桃也都能一一给出说明：“这个地方原本是个高职学校，据说是十年前和上海市体队，还有邻省的体队一起合并训练了。所以不但有本校在读的学生，还有不少隶属于省市国家队的运动员，比如Z省的游泳队，还有田径队，哦对，还有羽毛球和举重。听说这里出过好几个奥运冠军呢。”
听了姚桃的解释，童彤不免有些好奇，问：“国家队不应该是在北京训练吗？”
大概是因为她练田径的远房表弟自小就去了北京的体育总局，而这种藏身于郊区的职高学校的训练基地，各方面的条件看过去更为艰苦。
姚桃点点头，“听说，运动员们是每逢国际大赛前才去北京的总局集训。这里算是训练基地之一，这几天我听说游泳队每年都出国外训和比赛，集中在这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不过具体我也太清楚。”
童彤显然没用心在听，光顾着看前面的两个人，实在觉得很般配，又格外应景。像极了漫步在斜风细雨长路下的校园情侣，心底唤起一阵儿羡慕，长吁短叹地感慨：
“哎，我们这些单身狗，真是可怜，人家加班都甘之如饴。”
过了半晌，沈星忱从旁边投来一个白眼，“谁和你‘我们’。”
不过，羡慕是一定的。
她的人生缺失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大概是对夏季的期待，是适宜的微风、是冰凉的饮料和少年眼里的漫天星光。比蝉鸣还要聒噪的朗读声，教室外疯长的枝桠和怎么都抵挡不住的酷暑烈日。在一群人奔跑的操场上，有奋力追赶的少年在拼最后的五十米。弓着腰，曲着腿，哈着气，光撒在肩头星星点点。假装不在意地接过暗恋女生递来的矿泉水，被其他同学窃窃嘲笑之后，还能奋起直追个两三百米。
这些意气风发的面目，在她记忆深处走失。
因而今天所有的羡慕皆源于遗憾。她发誓，不想再要任何遗憾了。
“卡—卡—卡—好，休息一下再拍。化妆师补补妆，陈队再找找感觉。”
导演叹了口气，已经是第30次NG了，再这样下去要成职业生涯滑铁卢了。摆摆手，脸上掠过一点无奈和嫌弃。
“陈队，来这边。”化妆师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去树荫下。
几个小助理窃窃声笑了，见到他走过来，又赶紧收敛起来。
阳光穿梭叶片的间隙，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撒在他的身上。刚才还阴雨绵绵，这会儿又艳阳高照。导演也是无奈，NG了这么多次，愣是一条都过不了，从雨天又拍到了晴天，剪辑都成困难。
一袭暑气从榕树的枝桠间遗落下来，湛蓝的天空放晴数秒之后又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陈霂长腿一曲，坐在长椅上仰着头，任由化妆师拿着软软的海绵在脸上拍拍打打。他凝视着树枝与天空的裂缝，抑制住心里蒸腾外涌的疲惫感。
真他妈的累啊，比游一万米还累。
额前碎发被轻轻撩开，露出精致透亮的眼睛。陈霂冲着面前的化妆师，对视一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丝毫没有留意化妆师和小助理们脸上的绯红。
“他们怎么还在拍。”姚桃轻声咦了一句。
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孩，一个人手里持着一个电动小风扇。
再远一点的操场上，有一个挺拔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面前对着一个摄影机，旁边还有人举着题词版。
过了几分钟，了解清楚状况，姚桃跑了过来，“沈老师可能还要再等几分钟，运动员的部分还没有拍完。”
“没关系，那我们等一会儿。”沈星忱笑笑，脚步很自然地往树荫下走去。
都还没走近，就听几个小助理摇着风扇坐在一旁聊天，加入聊天阵营的还有化妆师和造型师。
“太帅了。”
“而且皮肤还好，我很久都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了。”
“身材也好啊！我就没见过一个人能把运动服穿出男模范儿。”
“这叫什么来着，太平洋宽肩。”
“对对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还想了脱衣服的事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一番，连旁听的她都不免跟着多看了陈霂两眼。
果然，好色慕艾是人类最原始的本性。
直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可惜了，是运动员。”
沈星忱心里一窒，循着声音望过去，有几个字刚想不吐不快，就被人抢白了。
说话的是童彤。
“运动员怎么了？”
几个人闻声转头，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童彤，自然还有沈星忱。
然后众人脸色讪讪的，赶紧尴尬的打了招呼。
童彤看了沈星忱一眼，重重地将手上抱了一路的冰桶放下。
语气里还带着点情绪，“星忱请大家喝奶茶。”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