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至星辰歌以暮》圆壹碗

10、第 10 章

　　（10）

　　沈星忱回到客厅，手里多了浴巾，毛毯，和热茶。
　　尚雪目色沉静，笑着接过前两样。然后摆摆手，拒绝道：“给我来杯酒。”
　　于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
　　直到，再度递上红酒。
　　“你怎么会来上海。”

　　会这么问，完全是因为尚雪这两年事业如鱼得水，已经开始接触美国的电影圈，也大有走向国际的势头。忙起来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每天有48个小时，能在吃饭的时候睡觉，睡觉的时候背台词，背台词的时候拍广告。

　　前者接过酒杯，回到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还不是因为想你。”她抿一口红酒，语气故作轻佻暧昧。“新戏剪了短发，你也不夸夸我。”
　　沈星忱侧身与她碰杯，笑颜舒展：“你发微博那天我用小号给你评论了。”
　　尚雪才揽过沈星忱的脖颈，鼻息滚烫，在后者沉水般的发梢间，来回亲昵地蹭了蹭，“那人家想要听你亲口夸我嘛。我都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每天只睡3 4个小时。强烈申诉之后，才给我放三个小时假。”

　　沈星忱闻言，表情大为感动，“就三个小时，你还争取来看我。”
　　尚雪重心一软，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沙发上：“可不，真爱啊。”
　　外面大风大雨的，丢下整个团队撂了挑子，跨越大半个上海全副武装地来探望她。
　　通常拍到这种场面，不应该是曝光地下恋情吗。。。
　　尚雪也佩服自己，和沈星忱这段底下闺蜜情竟然也这么维系了快五年。

　　算起来她们也有小半年没见，之前在某个颁奖典礼上遇到，只是遥遥地打了个眼神招呼。尚雪大老远就看到她，身边只有助理童彤跟着，自己怀抱着长长重重的裙摆，人群中一眼就能锁定目光，永远是那副悠哉哉的表情。尚雪当下就喊了自己的助理悄悄去打招呼，才知道杨纯根本没有给安排单独的化妆休息区。本来想邀请沈星忱来自己的休息室，结果却可想而知。

　　两个人互相说着近况，很快半瓶红酒见了底。
　　“最近太累了。”尚雪双颊微微红晕，目光涣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与沈星忱家中的景光灯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抬了抬有些沉重的脑袋。“真挺羡慕你的，还有时间拼拼乐高。我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后者沉默片刻，接过手中空了的酒杯。
　　“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

　　两人相识于微，尚雪算是后辈，舞蹈演员出身，进圈比沈星忱晚。那时候沈星忱的处境比现在好很多，稳居一线，不愁好戏，妥妥的女一。两人一起拍戏三个月，沈星忱是女主角，自己只是连台词都没有两句的小丫鬟女N号。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准确说那时候的沈星忱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每天有十场戏，而且一半都是动作戏，所以一般，只要一下戏就是窝在房间补觉。

　　直到——剧组杀青宴上，资方的人和制片喝多了，几个男人红着脸，吆喝起哄着要让她们几个学舞蹈的群演表演一段助助兴。言语之间多少带着点风流戏谑，论谁也不会想到女主角会站出来，替她们这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角色出头的人，冒着得罪人被封杀的风险。

　　后来几年，尚雪遇到了伯乐，开始慢慢崭露头角，从女三号，到女二号，再到女一号。重新遇到沈星忱的那一天，是戏剧宣传的站台路演。同戏的还有同为女一的敏敏，她作为敏敏师姐应邀在台下观影。彼时的沈星忱，已经开始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了，戏剧和工作量都急剧下降。公司有意的打压和流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被敏敏‘邀请’上台致辞和合影时，她未饰一点妆发，整个人也比几年前初见时清减不少。但美艳依旧，动人依旧。台上众人致辞完毕合照之间，她伏在尚雪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完美的碾压。”
　　待尚雪回神，那人早已回归素日淡然的神采。

　　在他们这个圈子，最难的向来不是怎么红起来，而是维持。
　　维持在“红”的状态里，维持在千帆过尽满身风雨后的初心依旧。

　　为了名利和来之不易的咖位，不成为转眼就抛弃的‘过气明星’，需要像是发条上的陀螺，不停的旋转。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尚雪常常这样自我安慰，然后收起廉价的初心，成为滚滚名利场上的角逐者之一。

　　所以她口中的‘羡慕’，大概出于疲惫时，回头遥望，有些人早被遥遥甩在了身后，而唯余那人竟然只身行走在这样纷扰的世界里，步履悠然，十年如一。

　　但终归，她们终归是截然不同的人。比起羡慕，她更担心“不红”。
　　承受不了“不红”或者“失宠”带给她后果，想到一个人只身北漂，住过几平米的地下室，睡过廉价的青旅，她都只能向前走不可以回头。

　　“我下午碰到敏敏，杨纯带着她。”尚雪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她还那样处处针对你？”

　　娱乐圈的友谊总是弥足珍贵，沈星忱之前也碰到过感情很好的剧组，大家吃住在一起大半年，更像是同袍战友。但戏剧结束，戏里发生的所有感情都随之‘杀青’。
　　出道十年，在最火的时候，总有‘好友’相伴在侧。但只要遇到任何事，大到不再当红，小到恶意绯闻，那些人都会自动闪避，集体闭麦。
　　这么多年，只剩尚雪。

　　“还是老样子。”沈星忱耸耸肩，语气淡然。
　　“杨纯这几年过分了，敏敏出道前，也还不至于这样可以苛待你。”尚雪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不如你来跟着我干，我准备自己弄一个工作室，签几个小朋友，现在手上的工作多到我自己也分身乏术。”停了停，又怕沈星忱会拒绝，赶紧补充道：“也可以是合作的形式，就当是帮我分担一些资源。”

　　后者停顿几秒，心领好意。
　　这已经不是尚雪第一次有这样的提议，之前甚至连罐头和童彤都旁敲侧击，希望她能够接纳尚雪的提议。
　　面对杨纯的刻意冷待，也不是没想过不再续约。只是数次权衡之后，最终的结果都是继续留下。直到杨纯两年前签下了敏敏，自己的处境才变得更加艰难。
　　“等明年合约到期吧，我再好好想一下。”
　　过了半晌，她唇角的笑意扩大，眼底已然是满满的暖意。
　　“我们是好朋友。”

　　而且还是最好的朋友。

　　在这个圈子里，任何锦上添花都不如雪中送炭来的珍贵。尚雪很珍惜这段友情，沈星忱何尝不是。也正因如此，才不应该牵扯太多利益。

　　尚雪见每次聊到这个话题，最终都拗不过沈星忱的执着，只得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再扯远。两人又接着聊了聊真人秀，聊了聊彭导的新戏，聊了聊尚雪的新剧，推杯换盏，推心置腹。
　　但女人之间的话题，终究还是会回归到八卦。
　　比如，热搜。

　　一开始她不讶异于沈星忱会冲上热搜第一，毕竟以她沈老师的逆天的颜值，但凡这几年对自己的事业多上点心，都不至于被公司打压成那样。

　　趁尚雪刷手机，沈星忱也没闲着，尚雪带来了她最爱的肯德基。平时为了保持上镜的皮肤状态，罐头还是严格的控制了她的健康饮食。再不济，她也终究还是个女明星。尚雪懂她，每次来深夜投喂，都依着她的喜好来。
　　“你少吃点，小心爆痘。”

　　记得两人第一次在家约饭，沈星忱竟然就宴请了肯德基缤纷全家桶。那时候，尚雪就挺愕然的，没想到综艺上问答环节也有女明星说实话，她竟然是真的喜欢吃肯德基。

　　沈星忱嘴里塞满了薯条，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感觉人生暂时得到了圆满。
　　尚雪则是瘫在沙发上继续看热搜，时不时看到无稽可笑的评论，伸伸手，递过手机也会给专注干饭的沈老师看一眼。
　　后者明显是兴趣缺缺，只是看到某一个名字成为事件关联人时，目光驻足片刻。
　　“你看这个这个，‘敏敏真是白嫩美，小小年纪，碾压一众阿姨。我喊一声阿姨，S姓女明星敢答应吗’，三个问号！！”尚雪前一秒还看得两眼冒金星，后一秒就被S姓女明星投喂了一根薯条。

　　“我不吃我不吃，你别害我又胖了。”然后侧过身伸长脖子，推了推沈星忱，“你敢答应吗？”
　　后者没反击，只是平静地转过脸，奸笑着发射了一枚飞吻，“彼此彼此啊，S姓女明星。”
　　尚雪这才发现自己躺着也中枪，气呼呼地扬言要拿小号去该微博底下激情开麦，为所有S姓女明星正名。
　　过了一会儿，她用小号又转过来一个帖子：
　　某知名美妆博主开贴深挖沈星忱的真假素颜。

　　“这些人有够闲的。”尚雪道人打坐地姿势，盘腿在沙发上，激昂陈词了好半天。
　　然后，一个人势单力薄，被敏敏的一大堆粉丝各种狙击。最终，得出结论——
　　“敏敏在营销号身上可真够下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