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斩魄刀每天都在失宠》怀光长纵

4、第三章 关于失约

　　空间转移术之所以被称之为禁术，除去耗灵压之盛、绘阵之繁复外，本身就存在莫大的风险。
　　时间激流重重折叠最终形成为空间漩涡，稍有不慎被卷入其中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为避免迷失方向，施术者本身的灵子会通过术式构成坐标，强行构建链接。
　　——简单来说，就是留了个传送门。
　　如今不知火燃尽踏入异界，本该无交集的两个时空因术式相连，世界线初交束时免不了要磁场紊乱，无中生有有中生无，即所谓“超自然现象”。
　　一本正经的背景铺垫完毕，主线任务“初遇”仍在继续。

　　日本，并盛。
　　训练结束后，与队友们纷纷告别，肩扛棒球棒的小少年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轻快的神色在忆及父亲因近日店内伙计辞职后压力倍增时顿了顿，脚步生生转了个弯，踏向神社。
　　“教练好像说过……神社有招财御守？”

　　异时空的来客如同扇动翅膀的蝴蝶，引得时空的齿轮缓缓转动，推动着宿命般的相遇。
　　距离小少年不远的日式庭院内，手持花洒不紧不慢浇着花的女人若有所觉，抬起头来。三千发丝白胜雪，她抿唇，露出了个再短暂不过的微笑。
　　那笑宛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却又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终于回来啦？”她这样轻声说道，像是诉与花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惜你来晚了。”
　　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
　　花洒的水流淌着漫过花土，外溢，流水的“嘀嗒”声与庭前悬挂的钟表秒针走动声完美重叠。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意大利，西西里。
　　记忆中的老式牌楼被精致考究的巴洛克别墅顶替，四周大片小建筑雨后笋尖似的冒出头来，拥挤在不知火所处长街两侧。
　　她敲敲腰间震颤以示不满的斩魄刀，霍然散开灵压，常人不可见的灵子密密麻麻攀上来往行人，半刻钟后在一偏僻巷角寻得了猎枪与海浪交缠相应的家徽，印上西装革履步伐稳健的青年人衣领内侧，低调隐蔽。
　　找到了。
　　灵魂状态的死神携义骸拧眉收手，尾随上前，灵子失去束缚飘扬散落，馋得正欲发作的斩魄刀停止嗡鸣，全然忘却怒火，乐不颠蹭上去：“哎哎哎给我呀给我呀主人别浪费啊！！”
　　不知火绷紧的神经因这一打岔缓和些许，淡淡瞟了眼他：“……出息。”嫌弃不假，攥成拳的手却松了松，“走了。”
　　“好嘞~”

　　那位家族成员一见便知是文职，他径自穿过街边小巷，步子停在了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门，巧妙地寻了个监控死角，机关“咔哒”声悄然运作，青年人半只脚已然踏入因指纹虹膜检查通过而半敞的地下通道。
　　悬于他身前的刀灵咂咂嘴感叹：“没想到人类世界里的科技这么发达了——哎主人你去哪儿！”
　　不知火没搭腔，双手重新握起成拳，紧随其后，有些事只能亲眼见了才算罢休。
　　她的目的地，是档案室。
　　来往成员安排工作有条不紊，不多久鬼苑便抓到了个匆匆抱着文件夹的小职员，一路追到办公室。
　　不知火拦下无头苍蝇般打算接着跟踪的蠢刀灵，指了指明晃晃的消防逃生路线图。
　　尸魂界的通用语与人类的有很大区别，不识人类世界的意大利语、脑子又不灵光的鬼苑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哦。”

　　储藏着家族机密文件的档案室被团团包围，并辅以多种高科技，连只飞虫都进不去，奈何入侵者情况特殊，长驱直入毫无难度。
　　鬼苑向形同虚设的监控器做了个鬼脸，一个跟斗翻上书架，目光正正好好对上墙面画像。
　　下一秒斩魄刀已然惊呼出声：“主人——”
　　双眼早已被熟悉的肖像黏住的不知火低低应了声，喉头发紧，嗓子干涩异常。
　　是了，就是他了。
　　无需费心翻找，此家族几代首领的大头像就在最显眼的地方挂成一排，画像下有寥寥几句概括一生，从初代到如今的第九代一应俱全。
　　鬼苑与不知火心意相通，此刻也哑了火，不知该说些什么。
　　虚圈又没有日升日落，终年如一日，大虚蝗虫似的一批又一批，生怕耽误片刻的血战、调息、再战，枯燥的循环在茫茫白沙中定格……
　　唉。
　　他也曾亲眼见证过那段主人最欢喜的岁月，拥有全心全意交托后背的伙伴，包容信任她全部说辞并倾力支持的首领，自然忘不掉临别时双方郑重的约定。
　　“任务完成后，我很快回来找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废什么话快走吧！”“剑术不要荒废了，有缘再见。”“究极的照顾好自己呀！”“回见。”“约定好了嗷，多少年我都等你。”
　　还有那位笑容温软和煦好比晴空的青年：“一路小心哦，小燃。”

　　目光久久定在一世首领的面容上，不知火脊背僵直如大力绷紧的弓弦。悔意重若万钧压上来，逼得她喘气都搀着消不去的铁锈味。
　　……Primo。抱歉，我——
　　我失约了。
　　我来晚了。
　　对不起——对不起。

　　日本，并盛。
　　一步步爬上神社却被告之节假日巫女休息的小少年挠挠头，礼貌谢绝了她们好心带他参观的提议，笑眼弯弯：“给您添麻烦就不好啦，我自己看看就好。”
　　除却节日同父亲来此参拜，他还没有独自来过。
　　并盛神社比于京都并不弘壮，却颇有几分精巧别致，尤其是西边回廊入口大片大片烧着的垂樱，枝桠凌空伸展着，落满红色八重樱的枝头柔美丰盈。
　　人声喧闹时是一种美，如今僻静清幽时又是另一种美。山本武环绕着樱树走几圈，只觉心旷神怡，顿时玩心大起。
　　今日周末，父亲又不拘着他——
　　虽然没求到御守，但听说神社后山长满野菌子，野味可口，采些回去……就当是礼物好了。

　　意大利，西西里。
　　当初只为保护弱小贫民的小型护卫队，如今已成为意大利最负盛名的黑手党，而那几位精才绝艳对她有恩的青年们早已化为尘土。
　　……怕是徒留同为异界来客的雪昭一妖，困守回忆，心如死灰。
　　对，还有小昭。
　　她已错过一次，不能再失约第二次了。
　　“约定好了嗷，多少年我都等你。”
　　昔日诺言犹在耳侧，不知火垂眸，终是强迫自己撇开脸，不再耽搁。她循着此界空气中几不可闻的冰雪妖力，穿透墙壁，落入一间会议室，魂附义骸。

　　她并未意识或者并不在意自己打断了正在召开的家族会议，几乎凭空出现在周围守护者陡然狠戾的戒备目光下。
　　身处主位面目温和的中年人却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以目光安抚了蠢蠢欲动的伙伴，对她绅士的微笑颔首：“阁下，有何贵干？”
　　不知火顿了顿，尚不习惯义骸的发声，干涩的嗓音已低低砸下来：“雪昭，在，哪里？”
　　这句话用的是人类的意大利语，面容姣好的女人眼神却冷冰冰的，掺着细碎的、腊月屋檐下的冰碴。
　　“……请问您的名字是？”以温和宽厚著称的九代首领Timoteo若有所思，再开口时已改用了守护者们看不懂的敬称，询问道。
　　“不知火燃尽。”
　　虽曾被首领Giotto一笔一划教导过意大利语，到底许久未用有些生疏，一字一顿缓慢的道出名姓后，不知火得到了对方了然且略带几分真切的笑容。
　　“雪昭前辈三年前前往日本，如今定居并盛。”
　　Timoteo说着，从面前的会议本上拆下一张纸，执笔用日语写下了个精确到门牌号的住址。他怕她看不懂，还特意在这行地址下面，又用意大利翻译了一遍后才起身，双手呈给不知火。
　　无论是日语还是意大利语都看不懂的文盲·鬼苑唏嘘不已：“这个人类老头还蛮贴心的耶。”
　　不知火同样双手接下，顿了顿，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她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滞涩，配上空洞冷漠的眼神，就像个精致的人偶娃娃：“谢、谢。”
　　言毕转身离去。

　　她的剑道老师朝利雨月是日本人，曾教过自己日语。更深奥些的诗词歌赋她读不懂，但做日常的交流足够了。
　　——更何况，她不认为除了小昭，这个现世还有人需要她再去主动交流。
　　身为死神，与人类本就没有交流的必要。

　　“BOSS，她是——？”九代首领身侧最近的岚之守护者Coyote·Nougat皱起眉，问出所有守护者徘徊心底挥之不去的疑问。
　　Timoteo微笑，意味深长：“同雪昭前辈一样，是初代家族成员的故人。”
　　“哈？初代？！”
　　可她最多才二十岁出头啊？？！
　　面对满头雾水的守护者们，温和的九代首领无奈摇头。
　　若非就任时他见过代代相传的怀表中那张合照，他也不会相信。

　　百余年过去，容颜竟然半点未变？
　　这位，果然和雪昭前辈一样——
　　并非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