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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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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利香不知道甚尔正按捺着给她一拳的念头,甚至还想来两句更活泼的玩笑——内容取材自甚尔□□的那种,但是还没来得及将这玩笑风趣横生地讲出来,公寓大门突然噔噔噔被敲响了。
由利香转过头,倒吸了口气把玩笑咽回去,竖起手指对着甚尔无声比了个“嘘”的口型,在头脑中一一排查:干妈那边最近仿佛并无非找自己不可的事情,朋友们这个点钟多在寻欢作乐,公寓真正的主人如今身负重伤就是有心想来也只能梦中神游至此,难不成是那传说中的悍妻处理完内忧现在跑来降伏自己这个外患了?
甚尔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实在没法保证由利香继续无休止地再对着自己发出大量带有攻击意味的污言秽语后自己还能继续维持无害。
敲门声一响即止。由利香很有些经验,解除了心中的警铃,以自己那客人的风流史之丰富,不幸做他太太的人想必也是长期出动饱经历练,不至于这么温文尔雅。
排除了具有风险性的人选,由利香扫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捅了甚尔一下:“你去猫眼——就是门上那个小洞——看看去,要是哪家推销的、传教的就打发走人,都这时候了,不是敬业就是有病。”
甚尔已经通过看电视积累了许许多多在现代社会中生活的常识,打发人足矣,站起来慢慢向玄关处走,走了几步,他侧耳倾听了下,突然对着大门变了脸色,紧急停住脚步,转而扭头冲回客厅往沙发后一滚,猫着腰头也不抬地捏住由利香的小腿一拽,硬是把由利香整个人从沙发上拽了下来。
由利香眼前一花,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出溜一下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下来了:尾巴骨结结实实磕在了实木地板上,疼。
与此同时,沙发后响起巨大的一声金属撞击声,是有人强行破锁,由利香仰头亲眼目睹了半个锁把手被巨力直接敲飞出几米,打着转越过沙发靠背轰然砸到茶几上。看着茶几上的裂纹,由利香感同身受一般后脑勺一凉。
大门正式失守,屋外的人哐啷一声踹开门直通通走了进来。
甚尔没有躲的想法,但是本能地往后一闪,隔着沙发和茶几抱起手在客厅中拉开一条对角线的距离,很冷淡地与来人对峙了。
由利香咬着牙撑着地勉强爬起来,眼前所见和屁股的疼痛让她当真不敢轻举妄动。半挨半靠着沙发,她含着点泪看到了三个做浴衣打扮的不速之客鱼贯而入,最后进来的人手里还拖了把约摸手臂长的锤子。
三人中为首的是个大致呈巨山状的巨人,浓眉细眼,高鼻阔嘴,在这么个刀劈斧砍的长相衬托下他身后跟着的两人模样都偏于轻描淡写。
巨人还留了头富有怒发冲冠感的齐肩发,头顶的头发一根根朝天支楞,后脑勺的头发垂直于头皮招展,贴着脖颈的头发则直指地面,简言之总体长势非常狂野。
由利香对着巨人这么个怒放的长发造型一时有点错乱,用一双泪眼再三观察了对方肌肉虬结的手臂和坦荡敞露的胸腹才找回了理智: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哪位女扮男装身姿雄伟的巾帼英雄,起码从生理上杜绝了其真身是那位悍妻太太的可能。
巨人对由利香视若无睹,站定后面朝甚尔直接低沉地开口唤了一声:“喂。”
唤完巨人便闭了嘴,仿佛认为仅凭态度和音色便足以撼动甚尔就地悔悟。
甚尔思想觉悟不高,只原地冷笑。他对这个巨人——自己的哥哥禅院甚一——感情向来十分寡淡,不恨,也毫无爱意,确定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同时没有半点与之沟通交流的欲望,毕竟这个哥哥似有若无,他日复一日被家里折腾得九死一生,甚一却从没搭过手开过腔,或许是纯然和老头子们一条心,也或许是单单嫌他丢人。
“居然把你派来了,”或许是终于有机会同自己这屁用没有的亲哥撕破脸皮,就连甚尔自己也没察觉和由利香厮混了几天后他在口头功夫上已经不能与过去的自己同日而语,“我就不回去了,他们问你就说我死外面了得了,在你面前一头撞死的还是被你亲手捏死的随便你。”
听了这升级的气人话,顶着一副硬汉的外表,禅院甚一在内心喟然长叹,掷地有声地又喝出二字:“荒唐!”
回顾二十余年人生,禅院甚一出身咒术界御三家的名门禅院,父亲是家中有头有脸一等一优秀的咒术师,他谨遵家训教导,年纪轻轻也是家中新一代的栋梁之材——在他的同胞弟弟禅院甚尔降生前,他基本上是意气风发的,怎么也预料不到未来父母会给全家造个克星出来。
首先,甚尔甫一出生就给他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打击,他们的母亲因难产过世了——理智上打击不大,毕竟女人在禅院家的价值不能同一个男婴相提并论,但情感上打击不小,母亲终究是母亲。
好在令他和父亲都比较欣慰的是,甚尔打娘胎里出来就从没有闹过头疼脑热,再兼五官端正精力旺盛,刚会走就勇于学跑,在后院连跑带跳半滚半爬能一天找不见人,不仅身体素质优秀,胆量更是惊人,当同龄小孩被长相扭曲的咒灵吓得仰头干嚎的时候他也能在咒灵跟前目不斜视无动于衷,简直天生咒术师好苗子。
这样,有了个未来可期的弟弟,甚一仿佛也足以弥补丧母之痛了。
等甚一收拾好心情,甚尔大概有两、三岁,还是活蹦乱跳,还是对咒灵视而不见,他和父亲一起犯起了嘀咕,但基本还算镇定,要知道确实是有些咒术师稍晚些才开窍。
甚尔五岁过后,当爹的当哥的终于接受现实:甚尔不仅没觉醒术式,而且根本看不见咒灵。
甚尔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简直无解,首先甚一之父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的,他可还有个争气的大儿子呢,顶多只能怪罪于自己那死了些年的老婆,可惜斯人已逝他也不好刨坟泄愤,只能生着闷气郁郁而终。
虽然原因不明,但是结果是显然易见的。这种情况在禅院家基本等同于丧失为人资格,不仅当事人本人应当夹着尾巴过活,就连当事人的家人也得担上罪过。甚一一览众山小了多年,也不得不因自己这个弟弟从此矮人一头,他自觉为弟弟在精神需求上做了巨大牺牲,但是甚尔偏偏就不领情,不是今天和这个干仗,就是明天和那个斗殴。
前段时间他出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听闻甚尔又是捅出了大篓子:一名咒术师预备役被打得不成人形,受伤最严重的脸完全稀烂,家里不得不花了大价钱托关系请来人来施展了反转术式才保住了容颜。
甚一听到甚尔伤人逃逸的消息,感到头疼不已,回头接到擒拿甚尔归案的任务,当场头疼加倍,等现在看到甚尔本人,更是头疼万分。
不过甚一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头疼尚且不足以变化他过于刚毅的面部线条:“我无权处置你,家中几位长老等你许久了。”
甚尔看不到咒灵,在他心中最罪大恶极的丑恶咒灵大概就是禅院家几名长老的模样,听甚一搬出他们的名义压他,直接在地上啐了一口:“等我?等我去了割肉放血好叫他们凑桌好菜开宴?”
甚一对着甚尔怒目而视,他身后的两名帮手见甚尔如此出言不逊也是谴责不止,斥责甚尔不知好歹胆大妄为,竟敢出言妄议长辈。
他们之间如何火花四射暂且不表,由利香错失了尖叫一声溜之大吉的时机,如今这个站位简直正好是战线中央,在场四名禅院的眼神若要交汇总免不了与她发生碰撞——拎着锤子的那个已经借着冲甚尔眼神施压的正事之便自以为不露痕迹地使劲瞄了由利香好几眼,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摩登妞。
甚一是寡言的人,谈了三两句不投机,觉得也没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扫了眼房间的布局,公寓位于十六楼,除了大门再无别的出口,很满意,于是低头对由利香来了一句:“打扰了!”说着,他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两个人撸起袖子闭上嘴,带着风掠过由利香身侧,一拥而上要甚尔就范。
由利香结合双方的言行举止以及孔之前的只言片语,脑筋一转便醒悟过来,原来这是禅院家的家务事。
醒悟的同时,她暗暗腹诽:禅院家的家风简直邪门儿,栽培出的子弟不是土老冒就是土匪,这还是接触不深的表象,若是深入了解下没准二者特质兼具。
“哪里哪里,应该的。”同骤然想起自己这个无关人等的铁面人士,由利香也顾不上尾巴骨的剧痛了,搭讪着拧腰向门口溜。
家务事是不好插手的,由利香有心不管甚尔,一来感情没深刻到惹祸上身,二来家务事也不大可能闹出人命,然而刚刚甚尔嘴里死死活活又确实骇人听闻,不意思两句又实在过意不去,由利香估摸了下二人的熟稔程度,又估量了二人的岁数,语气都文雅了三分。
“那是令郎?都是一家人,闹叛逆打两下解解气得了,气消了有话还是好好说。”
铁面人士听了这话,铁面震动了一下,显然愣住了。
片刻后,他纠正:“那是舍弟。”
“啊?”
由利香有点傻眼,在大门口向前了一步,想再细看下对方的全貌,还没看清,余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火速跳着脚撤到了大门外——借着门框做掩体,她探头又看了一眼热闹,原来是禅院家先头部队的三分之一被甚尔砸晕扔了出来。
客厅中央,甚尔抓着剩下一人的胳膊,对准大门又扔了出去,扔完拍拍手看着甚一对由利香做解释:“就是说,我俩一条肠子里滚出来的。”
“哦……”由利香斟酌着改了口,在这兄弟俩正式一对一撕扯起来前强笑了一下,“都说长兄如父嘛,一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