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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与世隔绝的水乡 ...


  •   “山相·不动如山式。”

      桃花树下,少年用稚气未脱的声音念道,手指交错结印。

      “阿烛,你练了那么久了,还不累吗?”树下秋千上,少年曹叡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来陪我玩儿会儿吧。”

      “殿下,师傅教的我还不会。”

      “我也还不会啊,明日再学呗,反正时日还多。”

      “学会了才能保护殿下。”秉烛盯着他,目光坚定。

      曹叡楞了一会儿,脸上一红,避过头去。呢喃道:“谁要你保护啊。本殿下保护你还差不多。”

      春日桃花如烈,少年的话是桃花见证过的赤诚。

      “叡儿,阿烛,午膳好了,快回来吧。”甄妃温柔地唤他们的名字。

      曹叡听了母妃的声音,翻身下了秋千,急匆匆跑到秉烛身旁,也假模假式地练起结印来。

      “母妃,等我和阿烛再练一会儿。”他应道。

      甄妃走到他身前,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他脑门,“你呀,心思都花在耍小聪明上了。”然后一手牵过秉烛的手,“阿烛我们走。”

      曹叡揉了揉脑门,追上去牵过秉烛的另一只手,羞赧地说,“阿烛说了要和我共进退的。”

      三人欢声笑语,桃花树下,花影卧秋千。

      “元箴,元箴,醒醒。”

      元箴半梦半醒间,听见秉烛的声音,一时仿佛在浓雾中见着了一簇火光,他仰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回过头,秉烛正一脸忧虑地望着他。

      他急忙摸自己的脸确定两人安然无恙后,他兴冲冲地抱住了秉烛,“阿烛,我们没死欸。”

      秉烛由他抱着,脸上露出笑意。

      “对了,你的伤。”元箴忽然想起秉烛被琴痴伤得嘴角渗出了血,担心自己抱得太紧加重伤势,急忙松开了手,他手抚过秉烛的嘴角,“还疼吗?”

      秉烛面露羞色,摇摇头,“似乎已经痊愈了。”

      元箴有些讶异,全也放下心来。“痊愈了就好,只是我们现下在哪儿,琴痴人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这儿有些怪异。”

      元箴随他的目光环视周围,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河岸,身畔的河流静静地流淌着,夹岸遍种桃柳,柳丝落入河水中,宛如渔家女在河岸浣洗青丝,桃花则开得正盛,漫山遍野,开得喧嚣,层层叠叠,仿佛洒落了百里胭脂雨。岸上也是满地桃花树,落英缤纷,染得土壤都如施了粉黛,清风袭来,花香袭人。

      “桃花,春日。”秉烛呢喃,“难不成我们昏睡了小半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多想也没用,这儿有条小径,我们先寻过去吧。”元箴耸肩提议到。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沿路景色不错,姹紫嫣红,莺歌燕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

      走了半里路,前方小径蜿蜒入了山谷中,山谷里走了百来步,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只见远方屋舍依山而建,梯田林木,参差铺开,桃花漫山遍野,花团锦簇,一湾山涧从远方云雾缭绕的白头雪山中汩汩流淌,汇入山脚的河流中,河岸边,一棵数丈高的桃花树更是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呀!有外人。”

      正在他们被远山美景讶异得失神时,不远处的田地中,一名正在插秧的农家少女瞧见了他们,清丽的声音大声呼唤道。她一身鹅黄色的裙衫,脸上糊了些泥土,圆润的脸很是纯真可爱。

      听了她的声音,周遭的人也见了他们,热络地向他们招手。“我去告诉枝姐姐。”那少女笑意盈盈地往村里跑去。

      虽不知发生何事,但这儿的人似乎并未受战火纷扰,他们的劳作里是种闲适宁静的乐趣,这种不为生计发愁的善意让两人的警惕心松懈不少。

      不一会儿,那黄衫少女就跑了回来,她来到两人身前,道:“你们随我来吧,枝姐姐说要见你们,她还说你们定有不少疑问,她会为你们解答的。”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两人自然随她而去。

      “这位姑娘,请问这儿是什么地方?”秉烛问道。

      “这儿啊,叫濒水乡。你们呢?你们又从哪儿来?”黄衫少女期待地望着他们。

      “邺城。”

      “邺城,是曹操的都城,淑姨说过这个名字。”

      元箴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兴奋地提起自己阿公的名字,以往,都是带着恨与恐惧。

      “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元箴问道。

      “冉铃。”黄衫少女满脸含笑,“好啦,到了,枝姐姐在等你。”

      屋子很是素净,木制结构,摆放着些简单的陈设,屋外已围了些人,都是穿着质朴的村民。屋内立了位紫衣女子,发髻华美,斜插了只金步摇。

      “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先进来吧。小铃铛,给两位公子看茶。”紫衣女子道。“我猜你们想先知道,你们为何会来到这儿?”

      元箴摇头,“我想知道‘枝姐姐’你的名字。”

      紫衣女子被他意料外的问题逗乐,“倒是比我想得有趣些,枝月华。你们呢?”

      “元箴。”

      “秉烛。”

      “现下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吗?”枝月华举手投足间有种孤芳自赏的妩媚,语调轻佻却无讨好意味,自然而然的散发着成□□人的魅力。

      元箴两人点点头。

      “虽不知你们如何来的,但我猜想你们大抵是落入了镜湖中,沉到湖底,然后……”枝月华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手心向下,然后翻转手心,“镜扉天门洞开,你们就来到了这儿。”

      “镜扉天门……”秉烛念念有声,“你的意思是,这儿相当于新开辟了一个空间,我们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儿的空间也只这个濒水乡,再往外走,也只是茫茫白雾,无论往何处去,都只会回到原地。”

      元箴深呼了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儿吗?我们上岸处有河流,河流底下是那个镜扉天门吗?”

      枝玉华摇摇头,“很可惜,虽然确实可以从镜扉天门再回到原来的世界,但镜扉天门并不在河底,而是在濒水乡后的不周山上。”

      元箴想起那云雾缭绕的山脉,若镜扉天门在上面,那要离开这儿无异于登天。

      “只这一个办法吗?”秉烛洞察到了元箴的忧虑,问道。

      “目前来看,只这一个办法。濒水乡的人都是千百年来通过镜扉天门到这儿的,这么久的时光里,都未有人能离去。”

      “千百年?这里竟然存在了这么久。”秉烛感慨道。“只是,既然无人离去,你又如何知晓不周山上有镜扉天门?”

      枝玉华扬起下颌,嘴角含笑,“因为,我在这儿生活了千百年,自然知道。”

      “千百年!”元箴惊道,他盯着枝玉华,“你是妖还是仙,竟活了这么久。”

      枝玉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你猜呢。”

      “枝姐姐,你别逗他们了。两位公子,枝姐姐呀既非妖,也非仙。濒水乡的人都是不老不死的,自来这儿后就如此,不过,濒水乡的人也不能生育,所以千百年来,也只偶尔会多几个外来者,上一个来这儿的,还是几年前的淑姨。”冉铃端着两杯氤氲烟气的绿茶,插话说道。

      元箴深吸了一口气,不老不死在外面是许多君王毕生追寻的事,在这儿是寻常事,如何不令人讶异。只是,若无出路,濒水乡倒是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牢笼。

      “我要说的也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枝玉华问。

      要消化眼前的这些信息都尚需些时间,自然两人也暂时没了别的问题。经过这些日的奔波,即使要去攀不周山也得先修养些日子,所以暂时留居在濒水乡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秉烛看了眼元箴,两人自然是心意相通,明白了对方与自己想法一致。

      枝玉华捂嘴娇媚一笑,“瞧这眉来眼去的,我刚才还在思索到底要不要让你们暂时和小铃铛住一块儿,看来我的担忧是多虑了。小铃铛,把他俩领回去吧,我乏了。”

      枝玉华一番话里有话调笑得两人都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话。“好耶。正好能听你们讲讲外面的故事。”冉铃开心得欢呼。

      “小铃铛,可别一人吃独食啊,讲故事的时候也记得叫上我们。”外头围的村民笑道,和他们打了招呼也各自散去。

      “你们好像对外面世界的事很感兴趣?”

      “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待着,日复一日的,你也会感兴趣的,战国七雄、秦扫六合的那些话本故事啊,我都倒背如流了。”冉铃虽是抱怨却无怨怼之气。“这些事儿啊等会儿再说,你们先随我来我家吧,淑姨该等急了。”

      “有劳啦,冉……”

      秉烛的话还没说完,冉铃急忙道;“欸打住,你一定要姑娘小姐的称呼了。以后你们就和枝姐姐一样叫我小铃铛就行,我也叫你们‘阿烛’‘阿箴’吧。”

      两人点头称是。

      天色渐晚,田舍炊烟。

      “淑姨,我们回来啦。”冉铃唤道。

      “快进来,快进来,我亲自下厨做了饭菜。”一位老妇人穿着朴素的青绿裙裳笑呵呵地向他们招呼道,手里还端着一碗鱼汤,她自然就是冉铃嘴里的淑姨。

      听到亲自下厨几字,冉铃脸色一变,小声道:“不好。”然后急忙换上笑容,推辞道:“淑姨,我刚在枝姐姐那儿吃的点儿,还不饿,你就招呼他俩吃吧。”说罢,就要往屋里躲。

      “小铃铛,你要跑哪儿去啊?”一道浑厚的男声阻止了冉铃的脚步,只见屋内走出一中年男子,身材壮硕,须发虬髯,沧桑眉眼带着笑意,颇有江湖客气质。

      冉铃见他,先是一愣,倏尔大叫一声,开心地扑在他身上。“无名叔,你回来啦。”

      “哎哟哟,都多大人啦,还小孩子脾性。”淑姨笑着摇摇头,“你呀,就让两个小朋友等在一旁啊?”

      “啊呀,好些年没见无名叔了,一时浑忘了。”冉铃这才想起元箴和秉烛,她拉着无名的手走到两人面前,“无名叔,他们是今天新来濒水乡的客人,暂时与我们住一块儿。元箴、秉烛,无名叔是看我从小长到大的人。”

      双方行礼见过后,无名的目光在元箴身上多停了一会儿,神色未动。

      “好啦,寒暄的话待会儿再说吧。饭菜要凉了。”淑姨招呼着。

      “完了,忘了这茬了。”冉铃递给元箴两人一个“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的表情。

      饭桌上,秉烛见了饭菜才知晓冉铃表情里的意味。炙肉外层黑糊糊的,鱼汤虽白,却隐约可见鱼鳞闪闪,唯有一旁芜菁粥尚可,在淑姨的盛邀下,元箴舀了小碗粥,浅饮了半口,瞬间呆滞地盯着秉烛,粥咸得齁人,偏偏米又未熟透,一时五味杂陈,吞吐不得。

      冉铃见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无名也对他竖起拇指,秉烛见他有苦难言,也抑制不住笑声。

      “咋啦,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淑姨关切地望着他,她脸上露出歉意,“啊呀,看来这次下厨房又失败了,你们先别吃了,我去隔壁把老徐叫来,厨房还有点面,让他弄给你们吃。”

      元箴见秉烛他们隔岸观火,又觉得不能白费淑姨的一番心意,忽然心生一计,只见他生生咽下那口粥,然后又匆匆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止住淑姨,“淑姨,没有,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这些菜就够了,先别劳烦他人了。”说罢,他给秉烛三人一人狠狠添了大半碗粥,“你们也尝尝,别辜负淑姨的一番心意。”

      元箴这招玉石俱焚瞬间让秉烛三人停止了笑,他们望着碗里的粥,脸上不知滋味。元箴见他们个个都苦着脸,心里乐开了花,正看好戏的时候,“好喝你就多喝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淑姨关切地又给他添了碗。

      这下,大家都憋不住笑,笑作了一团,连元箴都哈哈笑起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吃一顿饭了。秉烛看着元箴的笑,心中欣慰地想。

      “我再去锅里添些粥来。”淑姨话音未落,众人忙拉着她,“别别别淑姨,够了够了。”

      月色皎皎,一顿嬉笑打闹的晚餐过后,元箴坐在屋顶,静默地眺望远山。

      “他们又煮了面,你要下去吃吗?”秉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元箴回过头看他,然后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阿烛,陪我坐会儿吧。”

      秉烛不言,坐在他的身边,陪他看远山月色。

      “阿烛,你觉得眼前的一切真实吗?”元箴率先打破平静。

      “我不知道,只是好久没见殿下你笑得这么开心了,是真是假,暂时不想去想。”

      “是啊,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元箴仰起头,“我甚至在想,会不会我们已经死去,这里就是我们死去后会来到的地方。如果是这样,母亲终于也能过上这样平和的日子了。”

      “阿烛,教我结印吧。不管是生是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挡住我身前,而我束手无策了。”元箴温声说。

      秉烛点点头,“好啊。那咱们明早早起吧。”

      “阿烛、阿箴,面条好啦,快来吃吧。”冉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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