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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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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翼正在院子里练剑,这是他那白胡子老道师傅教他的“癖邪剑”---师傅总说他是一个隐居深山的老神仙,但是他教的种种“法术”,没有什么鬼神出来给他老人家验证,更别说他这个徒弟了。
但是老道士依旧每天督促他练,薛翼正百无聊赖,兜里电话响起,他懒洋洋地接起:“干嘛王傻缺,别打扰我修仙!”
“得了吧废物真人,您就说你那两下子,打得过街口那一岁娃娃不?再说了,这世上哪有鬼啊?你师傅看着很有信用,尽干些扯淡的事儿!叫你别浪费时间了,撸串 !去就到你那小破庙的山脚下等我,五分钟后到!”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嘿!王傻缺你给我等着!”薛翼对着手机骂了两句,便随手扯下挂在银杏树上的外套。趿着人字拖晃晃悠悠往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寒意冒起,薛翼下意识抽出还未离手的“宝剑”。
院子里高挂着一盏电灯,昏黄昏黄的灯光,但也足够把这小院子照亮。薛翼摆好姿势,对着院子扫视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许是秋夜里凉?他连忙穿上外套---要是生病了可不好,他一生病,老道士就要给他吃些稀奇古怪的汤药,药苦就罢了,原材料还是些没见过且看着也怪恶心的玩意儿。比如什么什么粪呐,腐烂了看不出原型的动物尸体啊.....
薛翼想到这,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生病比见鬼还可怕!
谁知他刚穿好衣服,忽然一声雷鸣响起,声音太大,宛若大炮在耳边炸响。天空中一条巨龙般的闪电显现。漆黑的夜刹时被照的刷白一片,闪电过后一切归于寂静,四周又暗了下来。
“靠!什么破质量的灯泡啊!打个雷就吓熄火了!”薛翼仰头看着乌黑的天空,眼角扫到师傅披着道袍出来了。遂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沙的电话:“怎么还没到啊?”
“真人这才几分钟啊?我不会飞,可没您这么快啊!”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你吃完给我带些过来吧。”边说薛翼边将刚才被一记闷雷吓掉在地上的宝剑捡起来。
“嘿你!!得得得,废物真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回屋等着去吧。”
王沙是薛翼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死党,他小时候没少因为自己小道士的身份被人嘲笑欺负。可是有什么办法?他老爸死后,他子承父业自然而然也成了道士。据他死去的父亲说,薛家祖上遇难之时,被一位道号遥虚子的老道所救。那老道不求名,不要利,只要先祖许诺:薛氏世代子孙中,都得有一名子嗣入此门派拜师学道。这家训一代代传了下来,到薛翼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传人了。
所以王沙是为数不多的,不排斥他,还和他性格和得来的几个。当然也不排除他太傻缺的缘故,直肠子一个,经常因此得罪不少人。但薛翼觉得这样挺好,不用费心揣摩别人的心思。两人一个直来直去,一个懒散成性,居然一拍即合,成就了十多年的兄弟情。
薛翼将宝剑随意地在身上蹭了几下,便收入剑鞘里。看着师傅捋着白胡子正摇头,对他对待宝剑“不羁”的方式依旧颇为不满。薛翼问道:“老神仙,大晚上不睡觉,有何贵干?”
老神仙花白的头发用一根古朴的簪子束起,身着白色里衣,披着道袍。若不是薛翼趁着月色,看清他那布鞋穿反了,还真以为他是晚上出来看星星的。
“灯坏了,你傻杵着干嘛?还不快将备用的煤油灯点上!黑灯瞎火的,为师要出去一趟。拜拜傻徒儿!”老道长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儿,一甩拂尘,话说完便已穿好衣服出去了。
走老远他还不忘丢来一句:“让小王多烤点儿,为师回来吃!”
“......”
虽然从小就拜入他门下,但薛翼对他这样跳跃的行为方式,还是不太跟得上。
四周黑漆麻乌,薛翼叹了口气。觉得这与他心中所想的“快活似神仙”的生活大相径庭,毕竟那个自称“真神仙”的师傅,一把年纪了还得大晚上因为一记闷雷外出,更别提他这个假神仙了。
将老掉牙的煤油灯点上后,薛翼便坐在银杏树下的摇椅上,晃晃悠悠等着王沙前来。他觉得这盏煤油灯很是神奇,看着堪比古董了,却依旧很牢固,他失手摔过好几次,愣是没散架。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还觉得阴冷的院子,点上煤油灯之后,竟觉得温暖了许多。
就在薛翼快要睡着的时候,王沙终于来了。只见他将烤串包裹在宽大的夹克里,外边应该很冷,薛翼见他进院子门时,黢黑的脸上居然泛出挨冻的青白之色,等人走近了发现他嘴唇也被冻地有些发白。
他掀开外套,眼神发亮地将冒着热气的烤串递到薛翼面前:“叫哥,哥请你吃烤串儿!”
薛翼一把抢过香气四溢的夜宵,“你咋不直接说叫爷呢!---外面有那么冷吗?”
“是啊,突然就冰天雪地似的!该不会是冬天要来了吧?哎,要我说还是你这好,冬暖夏凉的,你看现在就比外面暖和!”王沙搬来椅子,又将小石桌娜到院里,去薛翼屋里拿了两瓶啤酒,再留了一部分烤串出来放保温锅里给老道长。这一通忙活之后,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薛翼观察了一阵,暗自啧了一声,虽然从小就学了,但他对老道士教的这些东西一直是不信的。可试试也没坏处,于是薛翼老大爷似地,终于从摇椅上起身,去老道士屋里取了一点乱七八糟的药粉,冲水之后让王沙喝下了。
“哎哟,什么玩意,这么苦,啥味儿啊?像喝了条死鱼似的!”王沙鼻涕眼泪口水横流地打着干呕灌了下去。
薛翼不免好笑道:“喝吧喝吧,毒不死你就行。你来的路上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王沙面如菜色,脸皱成一团,“就冷了点呗,能有啥异常啊!想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说你不会真魔怔了吧,马上你可就毕业工作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难不成你真想当个神棍啊?”边说他边拿了一串肉裹满红彤彤辣椒粉的牛肉放嘴里,再喝了一口冰镇啤酒。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靠!终于恢复知觉了。”
薛翼伸向烤串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就挺好的,毕业以后的事...再说吧。”,而王傻并没有观察到薛翼有几分冷下来的脸色,又“适时”地冒了一句:“啊?你想当神棍,问过你姐没?她不是最反对你学这个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薛翼生生忍住了想拔剑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你挺会挑时候啊!是不是觉得烤串不够吃?生怕我多吃一嘴,饿着你了?王...沙!”
薛翼很少有叫他全名的时候,但凡喊全名了,那肯定是他哪句话惹薛翼不痛快了。王沙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没什么不对啊?但碍于薛翼知道他生辰八字,一不小心自己的名字就极有可能出现在“小人”身上被扎。王沙立刻老实地摇摇头,闷头撸串儿。
看他难得识趣一次,薛翼缓了缓神色。见王沙已经开始满头大汗,将外套脱了下来---也不知是辣的,还是药的作用。薛翼这才开始投入到和王沙的抢串大战中。
薛翼摸摸有些撑的肚子,但嘴里还没吃够,总感觉欠点儿,再多哪怕两串就够了!他转向王沙问道:“你就不能多买点?本真人虽然穷,几串烤串钱还是付得起的!”
王沙闻言撇了他一眼,咂咂嘴得意地说道:“你懂什么,爱吃的东西一定得欠着点儿,不然一次就吃够味儿了,以后不想吃了怎么办?这就叫会吃吃千顿!不会吃啊,就吃一顿!废物真人你学着点!”
“得得得,就你懂的多!”王沙这一套套智慧的“结晶”,乍听有点道理,细想又觉的不对劲。因此时常把薛翼说的一愣一愣的。
两人吃饱喝足,对着黑洞洞的天空发了会呆。呆着呆着居然就睡着了,要不是王沙的妈妈一个电话讲两人惊醒,估计今晚就这么睡到天亮了。
王沙打着哈欠伸个懒腰:“哎,要不说你这舒服呢。来了就不想走......”
“又没人赶你走,那柴房不都成你窝了!”
“不行,明早要收庄稼。走了啊!”王沙一甩外套担在肩上,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走了。
“不送!”
吃完后留下的签签棍棍散发出来的味道,飘了满院。这些东西和啤酒罐子散落一地,薛翼困意正涌,懒得起来收拾,拿过外套盖身上,躺摇椅里接着睡。
老道长脚刚踏进院门,就被这股味道熏的差点享年当场。看到满地狼藉,加上摇椅上睡得正酣的废物徒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步掠到他旁边,撇了根银杏枝甩下去,把在做美梦的薛翼抽得蹦起老高。
“妖怪来啦!”迷迷糊糊的薛翼好歹还知道抽出抱在怀里的不羁,剑尖直指老道长胸前,但是剑身上沾着不少辣椒油和酒渍,活像根串肉的签子!
其实平日薛翼对这把所谓的宝剑就挺随便的,老道长顶多就训他一下,或者拉着他给他讲不羁剑的种种传奇故事。薛翼从来只当师傅编了骗他的。直到现在,师傅看到不羁这幅模样后,脸上闪过了种种无奈着急的神色。黑沉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轻微摇晃了一下,一口血喷了出来,鲜红色的血正正落在了不羁剑身上......
混沌不清的薛翼瞬间被吓醒,想扔下剑去扶师傅,又感觉师傅就是因为自己对不羁太随便了,给气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只能将剑夹在一侧手臂下,手忙脚乱中好歹扶住了老道长。
“老神仙你怎么了?你说你气性怎么那么大啊,剑身脏了可以洗干净的嘛!您老一把年纪了,至于给自己气吐血!”薛翼边絮絮叨叨啰嗦个没完,边将老道士扶床上躺下。
看着老道士由煞白逐渐转向灰败的脸色,薛翼敏感地察觉到师傅这一趟出去肯定出什么事了!别看老道士须发皆白,一把年纪,却是连感冒都没几次!身体这么好,要死也是慢慢老死;绝对不可能是暴毙!
薛翼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却被老道长叫住了。
他好像一口气终于转过来了,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他示意薛翼扶他坐起来 、又让薛翼将给他留着的烤串拿过来。
薛翼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一会儿倒水、一会递纸。乖顺地样子,让老道长拉长的脸,总算漏出了点笑意。
他颇为遗憾地说道:“你啊!其实最是通透,人情世故看得清楚!也明白自己要什么。就是太过懒散成性!不过为师、也、也...咳咳咳...”
薛翼立刻很有眼力见地递上茶水,再给师傅顺了顺气,担心道:“都咳成这样了,就别吃了。大晚上也不知道你跑出去干啥,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训我行不?”
老道士笑着摆摆手,接着说道:“为师也知道,你就是喜欢这样闲云野鹤的、的日子。薛氏一门,到你这已是第四代。却也只有你天资最高,心性最好!平日里为师总、总是咳咳,总是惯着你。想着兴许你修个逍遥散仙也挺好,但、但是如今看来是不成了。”说到这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只一眼,薛翼就知道,老神仙看的不是这方小小的院子,而是如今这太平盛世!
老道士有些无力地将手里只吃了一半的烤串放下,再回过头来时,薛翼惊觉他周身多了重说不清的虚无之感,他轻喘了口气,仿佛呼吸重了,他的师傅就会被吹散了。
老道士看着徒弟担忧的眼神,安抚地说道:“别怕!生死自有时,老神仙我活的也够久的了。”他拿过薛翼的剑,将剑身擦干净再递给薛翼,表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阴阳脉锁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你得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四象蛊和天选之人,使阴阳平衡,四象归位,天下方可太平!徒儿啊,太平日子结束了。以后......辛苦你了!”
薛翼听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许多自己听不懂的话,心里一大堆疑问,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刚问了“四象蛊是什......”就突然感觉一股冷意再次袭来,院里煤油灯摇摇晃晃,眼中世界忽明忽暗。终于那摔过千百次依旧完好的煤油灯,被这阵风一吹,自挂钩上便崩裂开来,掉落在地、居然碎了!!
纵使不信,也从未见过妖邪。薛翼仍旧举起了剑,他将师傅护在身后,屏住呼吸看着门口。这次却不是毫无动静!一股黑气慢慢飘进院子,然后那团黑烟逐渐幻化成了一个样子奇特,浑身却破烂可怖的人影、不!应该是鬼影!只见他动作有些迟钝,木纳地转着头往四周看着。
当下薛翼心里就惊骇地冒出四个字:妖魔鬼怪!!!头一次见到这般具像化的妖魔鬼怪,薛翼心中害怕,可还是举着剑就朝那鬼影刺了过去。唯恐自己法术不精,薛翼念着咒语,一套辟邪剑法就招呼了去!然而自己剑法方才使出了两式,就一剑刺穿了那鬼影。鬼影行动缓慢,躲闪都没有,在泛起微光的剑身前直接消散在原地。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薛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诧异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不羁,然后兴奋地想告诉师傅:“老神......师傅!!!”
薛翼刚一回头便看到老神仙一脸欣慰地看着他,那笑容像星光般,正在缓慢地点点消散。
“师傅!师傅这是怎么回事?”薛翼手方才碰到老道士衣角,那衣角便很快弥散在空中。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短短十几分钟就先后经历了太多颠覆他认知的事情,然而比起这些,最让薛翼无法接受的是......师傅真的要离开他了。
这个自他记事起,就一直精神抖擞的老神仙,真的要走了......
老道士姿势未变:一手扶着装烤串的盘子,一手举着他最爱的烤鱼。脸色平静坦然,回答了薛翼刚才没问完的问题:“四象蛊形态各异,飘渺不定。天选之人亦是......你薛氏是有缘人,遇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老道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音随着他的消散,飘在了屋中各处,满屋靡靡之音只余一句:“这烤鱼我是来不及吃完了,可惜了......”
“不!不不!师傅,不要走!你不是神仙吗?你不会死的!不要!”眼看师傅即将消失,薛翼再顾不了那么多。哭喊着冲上去,一伸手......遥虚子道人最后一丝痕迹自他手心散开,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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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薛老薛,我家出事了!刚才去收麦子,发现地里麦子全都变......黑了......”王沙天还没亮就急三火四地冲进屋,推开院门看到地上仍旧一片狼藉。薛翼昨晚盖着睡觉的衣服担在摇椅上,人不见踪影。他举目四望,终于看到内屋薛翼杵在黑暗里的身影,王沙喊道:“废物真人,这么早就挨训了?我跟你说,我家...你怎么了?”
迟钝如王沙,一进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薛翼面如死灰,眼中布满血丝,就这么笔挺地站在那儿。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床,床上除了被褥之外,还有一盘烤串和掉枕头边的烤鱼。
“你怎么了?老神、你师傅呢?”
“......”
薛翼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暴走,王沙大气也不敢出,站薛翼旁边。跟着干杵在遥虚子床前,盯着那串烤鱼发呆。
太阳已经老高,薛翼依旧一动不动。王沙站不住了,跑回家吃了午饭,再带了份饭回来时,薛翼依旧保持那个姿势。
不吃不喝不睡。薛翼就这么在床前站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晨曦时,薛翼动了。
他拿出了一套师傅穿过的衣服,再仔细地将那盘烤串装好。在屋子里找了几圈没有找到遥虚子的拂尘...
然后在院子银杏树下,摇椅旁边挖了个坑,将这些东西埋了下去---他爸的骨灰也埋在这里。
“老薛,你师傅他......”王沙说不下去了,薛翼在乎的人没几个,却一个个都走了。看着他跪在银杏树前孤寂的背影,王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薛翼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且虚弱:“师傅常常苦口婆心地和我说,要居安思危,太平日子短暂且脆弱。一旦乱世来临,我一身本事,也可救乱世与水火......”,薛翼深吸一口气:“我总觉得他一派仙风道骨的,怎么尽干些不靠谱的事、说些唬人的话?一度老神仙老神仙地调侃他。可是...可是现在我相信他说的一切了,他却、他却消失了...”
薛翼拽住王沙的衣领,大声吼道:“他消失了!就在我面前消失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哪怕让他在医院抢救几天啊 !我好歹为了留住他们努力过了、好歹、好歹给我点时间接受他们要走的事实啊!为什么...为什么都离开地这么、突然...为~~~”
薛翼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拽着王沙衣领的手一松,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