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精飞升掉马以后》识肆

30、炼狱城主

　　依素娥所言，天宫禁地绝影亭的暗湖下有一架往通魔界的彼岸桥，桥下的立柱旁生长着有魔族气息的魔草，服下即可掩住身上的仙气。找到魔界的魔域中心，那里有棵万年魔树，五毒蟾就是这魔树的伴生守护兽，它身上的分泌的蟾酥可解火毒困局。

　　言斐听完沉思良久，若素娥所言非虚，她愿意一试。

　　先去找上生问问。

　　上生听言斐打听魔界，小脸一绷，很是紧张。言斐到底谎话精出身，毫无痕迹的谎话天赋轻易就将上生骗过，上生没怀疑她的意图，只是不欲多言。

　　既如此，言斐也不好多问，恐露了马脚叫上生阻止，她只得自行前往崇文阁翻阅史籍。

　　守阁仙娥取出言斐要的四界史，翻阅厚重的史册，言斐这才了解天魔两界的渊源。

　　上古之时，天山昆仑虚曾经历过一场大战，昆仑虚化作一片焦土，魔道自此而生。
　　而昆仑虚就在仙界，于是就天族魔族的领地就成了现今毗邻的模样。

　　起先魔族与其余三界还算相安无事，但第九任魔尊下令入侵人界，天族是人族的管理者更是守护者，天族击退魔族的同时也结下死仇。

　　两败俱伤以后，两族各自休养生息多年，直到第十六任魔尊重华继任。重华嗜战，仅他在位期间就对天族发动大小战争三次。后来重华殒身，魔族内乱，这才止息战祸至今。不过两族关系仍是剑拔弩张。

　　所以天宫禁地是真的能通往魔界。言斐也查了药典，素娥没有骗她，现在能救奉圭的只有魔界的五毒蟾酥。

　　只要她能活着带蟾酥回来，擅闯禁地的雷刑，她受。

　　*

　　天宫禁地——绝影亭。

　　言斐低声念着清心咒让自己不受毒障干扰坠入五里雾中，按照素娥所言来到绝影亭心开启阵法。

　　随着法阵渐渐亮起，暗湖下一座年代久远，缠满荆棘藤条的破败石桥浮出水面。言斐走到青面獠牙柱旁蹲下，扯下地上两根不起眼的杂草囫囵咀嚼。

　　咽下魔草后，言斐周身的仙气涤荡，缭绕起青黑的魔气。这魔草的气息只能维持三日，她得速战速决。

　　长长的彼岸桥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一直伸向漆黑。言斐鼓起勇气踏上石板，一步一步走向黑暗。走着走着突然急转直下，桥呈直角下坠，言斐一脚踏空，极速坠落。

　　言斐这才想起她在书里看到的一段——
　　因天界灵力充盈不利于修炼魔道，魔族开辟了地下城，地下深三百仞，称之为炼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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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斐悠悠转醒，一睁眼面前就是一张血盆大口，当即被吓了一大跳。手肘撑地向后一路躲闪，言斐还没看清眼前究竟是何怪物，就听见“怪物”发出清脆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你别害怕，我不吃人。”说话间女子取下妖兽面具，露出一张极美的脸。

　　在她揭起面具露出下半张脸时，精致的琼鼻樱唇让言斐觉得恰似一朵张扬明艳的海棠花。可当女子露出整张面容时，那双凌厉的凤眼直接改变了她的气质，眼波流转间，震慑心魂。

　　这感觉稍纵即逝，那女子明媚一笑，转着手里的面具，颔首问道：“小丫头，你是谁？”

　　言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掉落在矮丛荆棘中的一片空地之上，戒备反问：“你是谁？”

　　“我叫四季。”女子大大方方报上名来，自来熟道：“你是妖族吧。”

　　言斐缓慢点头：“你是？”

　　“我是人族，刚修魔道，看你的样子也是第一次来炼狱城吧，不如我俩一起搭个伴儿？”

　　看言斐小心谨慎的模样，四季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言斐旁边与她平视，“刚才吓唬你是我的不是，我真不是坏人。”怕言斐不信，还补充道：“你晕在这里，我可照看了一天。”

　　“我晕了一天？”言斐瞠目。

　　“是啊，当时你从天上掉下来还差点砸到我了呢。”四季帅气地一捋高高的马尾。

　　魔草掩气只有三日，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两天时间给她了。

　　言斐急着摸兜，没有。
　　环顾空地，没有。
　　慌乱地徒手在荆棘丛里扒拉，划地满手是血，还是没有。

　　坏了，她掉下来时手里正拿着迷谷枝，现在不知掉到何处了。

　　寻觅无果，言斐抓住四季的手臂，忙问：“你有看到我手里拿的树枝吗？”

　　四季摇头。

　　“那你知道魔域中心怎么走吗？”

　　四季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你要去魔域中心？”

　　言斐拼命点头。

　　也不在乎手臂的衣裳被言斐染的全是血，四季长臂一挥：“走着，我带你去。”

　　言斐所掉落的空地并不在炼狱城内，而在城外的黑森林边缘。

　　炼狱城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其内划分成六个不同的区域，类似人族的城镇，但魔族称之为部落，六位部落首领由魔尊一人任命。
　　其余三界喜称他们为魔界、魔尊，但他们魔道自称为炼狱城，魔尊则尊称为城主大人。

　　由于上古时期的魔族为生存深掘地下，所以炼狱城内终日不见阳光，只有一轮血月照明。

　　夜空血光之下，整座城池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隐秘又危险。

　　四季将言斐带到城门口护城河外，言斐一路调息，努力伪装成一个初修魔道的小妖。

　　说是护城河，实际上是翻滚涌动的岩浆，绕城一周全部都是地狱之火，这也是炼狱城之名的由来。
　　据说这地狱岩浆可以分辨魔族气息，如遇强者会自动平息，实力越弱熔岩蹿地越高，进城也越困难。若非魔族进城，岩浆则会铺天盖地涌来。这也是外界进攻魔界的第一道防线。

　　言斐对此并不知情，因为她跟四季很轻松就通过了地狱之火的考验。

　　手持狼牙棒站在门岗的城门守备见二人进城，神情略微僵硬，配上魔族的大块头，凶恶不见，还有几分憨头憨脑。

　　四季领着言斐优哉游哉进了城，言斐小心翼翼打量周遭，没想到这魔界竟与人界建制相仿。

　　只是大街上太安静了，城中不见人影，好容易有小魔崽子跌跌撞撞跑上街，没一会儿就被或妖形或魔形的大人一把掳回了家。户门紧闭，再配上血月的光照在头顶，整个炼狱城阴气森森。

　　到了魔域中心，还没等言斐想办法支开四季，她自己主动提出有事要办要与言斐分道扬镳，也不要引路的报酬就这么走了。望着四季潇洒离开的背影，言斐不禁思索自己此行是否太过顺利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她没功夫多想，或许魔界真的就这么好潜入。

　　这魔域中心不在六个部落的管辖范围内，其实它就是刚好位于炼狱城正中心的一颗参天巨树，树荫遮蔽小半个炼狱城。这里虽种着魔界至宝却不是禁地，魔族允许族人参拜魔树，逢大限还要率领阖族给魔树上供奉。

　　中心无人看守，言斐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片寂静无声，宁静祥和。

　　魔树就笔直地挺立在中央，它的树干粗壮，枝叶繁茂，灰色的枝桠交错，树叶泛着乌紫的光。树底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树洞，仅有一个头颅大小，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似乎在引诱路人前往探寻。

　　言斐敛睫思考，素娥说五毒蟾是这魔树的伴生守护兽，那么她攻击魔树应能引五毒蟾出来，然后再想办法活捉。

　　只是怎么感觉周围有眼睛一直阴恻恻地盯着她，这心里毛毛的……

　　言斐念起决法结印正欲出手，暗风袭来，一伙儿红脸人扑捉向她。几个回合斗法，双拳难敌四手，言斐很快就被缚仙绳绑了个结结实实，手腕的旃檀念珠隐隐发热。

　　言斐被红脸人，准确来讲是红色面具人蒙住双眼，打晕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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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下的毛毯柔软温暖，言斐悠悠转醒，整个大厅昏黄幽暗睁眼并不刺目，在重重叠影间言斐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是你！”声音喑哑艰涩。
　　“你是魔界第十八任魔尊海棠？”肯定的问句。

　　“是我。”

　　四季，哦不，魔尊海棠把玩着猩红的指甲，左脸的半朵海棠显出几分妖冶。

　　先前她接近言斐时刻意隐去了脸上的黥纹，这半朵海棠是她四界皆知的象征。左眼就在花蕊中心，羽睫扑朔，杀人如麻。

　　魔尊海棠身后站着一排整齐戍卫的红面人，所有人装饰、动作一致，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你早知道我进魔界了。”言斐双手被缚，跪在殿下。

　　“当然。”海棠拿起身边金托盘里的迷谷枝故意在言斐眼前晃。

　　天魔两界往来通道仅此一处，言斐一进她的地盘她就感应到了。几千年不往来她还以为三清那群老东西按捺不住终于要主动出击了，结果就掉下来这么个小东西，看样子还是个偷跑进来的，正好她闲着无聊，不介意陪着玩玩儿。

　　特意下令降低戒备放她进来，还亲自带着她进城，目的就是想看看这小神仙究竟想干嘛。
　　没想到她所图还不小，奔着毒宝贝来的，单枪匹马的有点意思。

　　海棠正审着，外面传来一声：“报——”
　　一个红面人急匆匆进来，看到殿内跪着有囚犯，近身附耳禀与海棠，海棠闻言冷笑，食指描眉，轻吐道：“反？杀了便是。”
　　红面人领命正欲下殿，不小心与言斐正面对视，脚步一顿，速度陡然加快。

　　言斐望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狐狸眼，急切地脱口而出：“阿姊？”
　　红面人恍若未闻，急速离去。

　　海棠察觉不对，悠悠道：“慢着。”
　　红面人依言立即停下脚步，不看言斐，回身向海棠行礼：“城主大人还有何吩咐？”

　　海棠食指指向言斐，美目流转看向红面人，“十三，她刚刚叫你阿姊？”

　　红面人虔诚躬身：“十三此身只有城主一个主人。”
　　他们红面人是魔尊亲卫，自追随始立誓：不认六亲，一生唯效忠魔尊海棠，主殁仆随。

　　可这声音明明和阿姊一样，言斐急了：“阿姊，是我啊，你看看我！”

　　红面人不为所动，海棠就坐在高位居高临下睥睨着，淡淡道：“十三，当初你可是同本尊说你乃孤魂，你骗本尊？”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僵住了，突然感觉到极强的压迫感。
　　海棠的视线像两道冰溜子，令人遍体生寒。

　　太久没得到回应，受到冷待的言斐垂头丧气地盯着地上的毛毯，声音也变得低落：“阿姊你真不认我了……”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言斐就是感觉她是阿姊，一定是。

　　十三看着跪在地上的言斐，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摘下面具：“阿斐。”
　　随即同样跪倒在地：“求城主大人看在奴为您效忠的份上，放过奴的妹妹，奴愿以命偿还。”

　　海棠：“你骗本尊本就有罪，一命换一命本尊岂不是亏了？”
　　十三解释道：“奴违誓奴该死，但奴当时确实不知妹妹生死，只当自己孤魂一个举目无亲。”

　　“确实该死，那本尊就先杀了你。”
　　说完一记掌风拍出，十三不躲直直迎面而上。

　　屏息一瞬，十三睁开眼，发现凝气成罡的一掌就停在她的面前。
　　海棠收手，掌风就散了。

　　“本尊先留你一命，至于你这妹妹，本尊另有他用。行了，先去办事吧。”

　　得了承诺，十三叩谢城主，最后看一眼言斐，戴上面具隐身遁走。

　　这一连串的变故言斐还没回过神来，刚要叫住阿姊被海棠打断：“你若不想害你阿姊，本尊劝你别再叫她心软，本尊可是真会杀人的。”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进了魔界我原也没指望有多大机会活着。”

　　“要说十三也是沾了你的光，违誓者死可不是说说而已。”

　　“什么意思？”

　　“本尊想与你做个交易。”
　　杀了十三，言斐就不会乖乖合作了。

　　言斐神情变得戒备，海棠嗤笑：“你都是本尊的阶下囚了，这交易对你有利无害。”

　　“你来我炼狱城想要什么？”终于步入正题。

　　“我说了你就会给我？”言斐一个眼神都欠奉。

　　“当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也要你办件事。”

　　听到奉圭或许有救，言斐隐约心动：“我要五毒蟾酥。”

　　“没问题。”海棠相当大气，魔族至宝说给就给了。提出交换条件：“我要一个人。”

　　“谁？”
　　“修明。”

　　修明神君？魔尊与修明神君有仇？
　　不行，不能牵连别人。

　　不等言斐开口拒绝，海棠补充道：“你只需将他带到人界的无量山下，我有几句话问他，问完我就放他走，绝不伤他。”

　　“只问几句话？”

　　“没错。为表诚意我可以先把蟾酥给你，不过人你必须给我带到了，你若不遵守约定，我便杀了十三。”话尾声音狠辣。

　　言斐直视海棠双眸，她尤擅诳语，但看这双眼睛不似作伪。

　　只是将人带到人界无量山，也没有违反天规吧？
　　况且也不伤害修明神君，怎么看这笔交易她都不亏。

　　略略思索，言斐点头。
　　心想：魔界至宝就换几句话，这魔尊怕不是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