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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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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仟瞧柳氏这般故作坚强,心下有些动容。
趁四下无人注意,她拉过柳氏的手,将早就备好的两贯宝钞放于她手上。
柳氏低头一看手里的东西,立马呆愣在那里。
韩仟见她如此神情,知道她又要再三推脱,于是先发制人道:“柳婶别同我在此推来推去,这里魑魅魍魉多着了,被有心人见了我们俩都有麻烦。”
柳婶本欲说些什么,韩仟又接着说道:“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主儿。既然能拿得出手送你,必是我手里有富余的,所以你别为我担心。如今正值酷寒,你难道为了道义,宁愿让蒙哥跟着你受罪?”
提起蒙哥,柳婶终是崩不住,刚才压下的泪,转眼又飙上了眼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韩仟将自己拍了拍柳氏的肩,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柳婶且收下这些宝钞,早日回老家才是真的。如今朝廷要防寇,不可能开城门放流民入城的,耗在这地儿,多是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韩仟就在心底默默发誓,如果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柳氏还要再三推辞,她绝对转身就走。
毕竟道义这事儿,不适用于头铁的人。
好在柳氏听明白了这些话的道理,她再次抹起眼泪,然后认认真真的看着韩仟。
此时她才发现,韩仟虽然穿得单薄了些,浑身又全是油污,但这一身衣什面料独特,隐隐透着丝光,针脚绣样均是细得出奇,比叶姑娘那身还精致许多。
再低头看看撰在手中的宝钞,柳氏隐隐猜到姑娘是在京都有了奇遇。
韩仟见柳氏久久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正想开口询问,却见柳氏低头看了看自己儿子,随后泪如雨下的拉过韩仟的袖子。
她眼神坚韧,言辞恳切地说道:“姑娘,若是这里没他人,我必然要领着蒙哥跪下向你磕上几个响头。”
韩仟明白她不想引起别人注意而给自己添麻烦,心下对柳氏的心细赞赏不已。
她轻柔地拍了拍柳婶满是褶皱的手,“柳婶。我给你这些东西,也不是图这几个响头。只是在力所能及之处,顺手为之而已,你切莫记得太深。”
这一腔温柔,让柳氏几番叹息。
她来回看着韩仟与自己儿子,终是下定决心,轻声说出一句:“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柳婶你说来听听,如果力所能及,我尽量试试。”
柳氏泪流满面的看着韩仟,嘴唇嗫嚅几番,硬是没有挤出半个字。
韩仟见此,知道对方难以启齿,也不催她,耐着性子等她稍稍平复后再说出来。
也不知同自己较量了多久,柳氏总算开了口,哽咽着说道:“韩姑娘,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在理。长期在这营地耗下去,最后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姑娘,我同蒙哥是没有回头路的。”
原来,柳氏的丈夫原本在当地经营着一家书坊,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柳氏丈夫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沾染了赌瘾。不过一年时间,嗜赌成性的他便将家财散光,即使如此,仍不能还清所有的欠账,最后她丈夫不堪重负,自缢而亡。
这些债主可不是良善之辈,虽然柳氏丈夫已然离世,但并不准备放过他们,于是拿着黄册就要将娘俩卖掉。
柳氏不愿这样断送了孩子的一生,于是趁他们不注意,才带着蒙哥逃到此地。
如今没有黄册,他俩属实寸步难行。
听到此处,韩仟只以为柳氏是想让自己帮她弄好黄册这事,却不想对方再次开口。
“姑娘,你给的宝钞我且收下。但是我不想占你便宜,二来也想给蒙哥找个好去处。所以我今个儿也舍了这张老脸,恳请姑娘想些办法将蒙哥儿带入京中,往后当牛做马都任凭差遣。”
一旁的蒙哥听到这些话,瞬间起了反应,扭着嘴便哭了起来。
柳氏心下不忍,将他拥入怀中,哽咽地哄着:“我的乖儿,韩姑娘心好,你跟着她有活路。”
娘俩如此模样,确实让韩仟动了恻隐之心。
自知靠着老罗的关系网,将母子二人送入京中安顿下来,不过轻而易举的小事一件。
只是既然托别人帮忙就千万别太过自作主张,如今自己也是偷摸着跑出来,这事还是等回京与老罗商量后再下决断。
她寻思片刻,与柳氏说起:“如果能帮你,我自是不会把你和蒙哥分开,要进京城你俩就一起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要与家中的长辈商量好,才能给你个结论。”
稍微顿了顿后,韩仟接着说道:“像这样,你同蒙哥儿在这里等我五日,不管这事儿最后能不能成,我都来给你个交代,可好?”
柳氏闻言再次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她本只想着让蒙哥儿进京即可,却没想到韩姑娘心善连自己也打算了进去。
“姑娘,你是救了我俩的命。往后若真有缘分跟了你,我必然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说到后面,柳氏已经泣不成声,心中的感谢难以名状。
随后,两人又闲叙了几句。韩仟瞧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便主动告辞。
柳氏赶忙将食盒藏到隐蔽的地方,又是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破烂的衣物搭在上面,方才拉着蒙哥送她出营地。
韩仟瞧了眼外面的马车,最后嘱咐了柳氏一句:“下次我不一定能亲自来,不过无论如何都会支人来给你个交代的。”
柳氏丝毫没有怀疑,领着蒙哥行礼拜别后,恭敬地目送韩仟上了马车。她刚转身,隐隐听见一声惊呼,回头望去又未见异常。
也未多想,便牵着儿子往回走去。
转眼间,时辰已至酉时三刻。
夕阳西下,南城门口魏鑫身着蔚蓝公服双手束背,神情冷漠的眺望远方,身上的肃杀之气比这肆虐的狂风还要渗人。
恰巧此时城门上已敲起闭门鼓,而准备关闭城门的官兵显然十分为难。
谁能告诉他,这瘟神怎就站在这里迟迟不动。
也不知他在等谁,整整一个时辰有余,对方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若这个时候去问他话,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官兵别无他法,只得向魏千户身边的丫鬟打探。
他缓步朝姑娘走近,才发现对方不知是冷还是怕,整个人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脸色已然煞白。
“妹子,你这是同魏千户在这等谁呀?闭门鼓已响,我要准备关门了。”
他突如其来的问询声,将三雅吓得一激灵。
但她此时根本已经吓得没了任何思绪,只能望着魏鑫后背,摇摇头,颤颤惊惊地说道:“大哥……去问魏千户吧。”
官兵闻言,脸上闪过明显的嫌弃,那表情就是 :我要敢去问他,还用得着来你这你打一头?
听闻闭门鼓响,官兵不敢再迟疑,终是鼓足了勇气,卑微地移到魏鑫面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禀魏千户,已到关城门的时辰,可有什么事儿需要向小的交代。”
魏鑫脸色不善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官兵。
直到闭门鼓第三次响起,他才吩咐道:“若等会有个十来岁的姑娘想要进城,你们且派人来禀告我,事关锦衣卫查案,不可怠慢。”
“遵命!”
魏鑫不再犹豫,他转身朝马厩疾行而去,三雅亦赶紧跟上。
牵起自己的白马,魏鑫单脚一踩镫子翻身利索上了马,他居高临下地瞪着三雅,眼神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三雅感受到对方的怒意,不住颤抖得更厉害 ,甚至连句求饶的话都不敢多说。
“你先回府将此事告知安嬷嬷,就说这件事我同广恩会尽快解决。等那头说完了,你赶快到广恩府上来一趟,务必将今日的事交代得万分清楚。”
言罢,他不等三雅回话,扬鞭一挥,就朝城内狂奔而去,引得百姓又是连连暗骂。
瞿广恩散了衙一回府上就吵着肚子饿,他夫人赶忙催着丫鬟端上热菜,还未来得及闲聊,却闻下人来报:“老爷,魏千户突然造访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直接领他过来就是。”说完,他又给自己夫人说起:“你先退下休息,再让他们拿副干净的碗筷来,魏鑫应该也还没吃东西。”
见夫人退下,瞿广恩主动为自己添了酒。
他正想着把今日见着韩仟的事告诉他,顺便问问他对韩仟这姑娘的看法。
不一会儿,家丁便领着魏鑫到了他跟前。
“魏老弟,你猜今日我见着谁了?”
“韩姑娘在外遇事了!”
两人不约而同提起同个人,一人面色得意,一人焦急万分。
“咳咳咳……”瞿广恩闻声,险被美酒呛出了半条命,他咳嗽许久才不可置信的问起:“啥?你说的是干爹那位宝贝疙瘩?”
魏鑫点头。
“不是吧!我今个儿白天才遇到了她。因着她,饭都没吃上一口,好不容易撑到晚上,难道又吃不上?”
魏鑫虽对瞿广恩见过韩仟这事好奇,但是此刻真不是聊闲话的时候,他将三雅告诉自己的事统统复述给了对方。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瞿广恩只能抱头吼出二字,“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