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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卷睫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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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世间有三处禁地不可轻易闯入,蓬莱岛,方丈山,瀛洲。
蓬莱岛虽然是个岛,领土却最广,大半个弱海都划在蓬莱名下。
佐助被他哥,鼬亲自送去蓬莱岛,一路上鼬交代他要懂礼数,蓬莱公有两孩子,要小心他家的老大,公子六问这个女装基佬很危险。还有蓬莱不及他们瀛洲城富饶,要是受了委屈就写信给哥哥balabala......
蓬莱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强国,蓬莱公出了名的乖僻,性格古怪,这一年突发奇想写了封信客客气气的让另外两国送个皇子过来,名曰做客,实则是一种实力炫耀。喊他们送皇子来就得送来,不然就是看不起蓬莱。
同一天到达蓬莱岛的还有方丈山的少主舍人。舍人家就他一个孩子,想不来都不行。佐助那个时候看舍人,穿着很是古朴,小小年纪一脸的愁云惨雾,简直就是方丈山的方丈代表。
蓬莱方面负责迎接他们的是蓬莱公的大儿子,身为太子的公子六问。
公子六问看起来比鼬大一些,青年模样,一身裙装华服,脸上带着艳丽的妆容,此人摇着扇子上来就摸了一把佐助的脸蛋:“哎呀呀,这小伙子模样长得可真俊。”
站在一旁的鼬拔剑就朝他砍了过去。
公子六问哈哈的边笑边躲。
站在殿内的还有一人,此人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束着发像个小公子,此子名唤青鸾,是蓬莱岛王女。她负着手站一旁看了佐助和舍人一眼,咂咂嘴:“不是说送的是皇子吗?怎么来了两公主?”
公子六问过来拈了兰花指点的她的头:“鸾妹你真坏。”
青鸾笑嘻嘻的说皇姐你再点我的头我就告诉鼬,你上回捡了他的发带不仅没还,还躲起来偷偷闻。
青鸾话刚说完就见鼬对公子六问喊了声你这变态又提剑冲过来。
这是佐助第一次见到这对有异装癖的兄妹。
纵使鼬千般万般不舍,佐助还是留在了蓬莱,其实也就两个月。
佐助和舍人在岛上很是受欢迎,可爱的男孩子,关键模样还生的好看。尤其佐助,发黑如墨,唇红齿白的比女孩子还标致。
有时候青鸾和舍人还会穿一条裤子一唱一和。
青鸾:“啧,红颜祸水。”
舍人:“唉,红颜薄命。”
佐助那时候年纪小肚子里也没什么词来反击,只是在心里腹诽舍人这个闷骚,刚来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现在待了一段时间就堕落了。
佐助在这里待的越久越觉得蓬莱这个国家迟早药丸,太子喜欢穿女装,不喜欢女人却对男人很感兴趣,公主喜欢穿男装,总让别人叫她小公子。
他每每跟着青鸾走在一处时,他们身后经常有一群贵族小姑娘莺莺燕燕的叫着小公子小公子,青鸾还会笑嘻嘻的和她们...调情?
“小公子讨厌。”
“哪里讨厌,本公子一向见到漂亮姑娘就忍不住说实话。”
“呀~”
舍人:“呐,我说我们都是五岁吧?”
佐助:“.......不要问我。”
这要说起来,不管是佐助待的瀛洲城还是舍人的方丈山,哪个小女孩不是喜欢穿裙子玩娃娃,就连笑起来都捂着嘴娇滴滴的样子。青鸾却和他们一起习武练剑,打鸟玩弹弓,有时候他们都会忘记青鸾是女孩子的事实。
这个时候佐助想,青鸾其实还是有一点像女孩子的,她的衣服总是熏的香喷喷。那时候佐助虽然发现了,却没有声张。但舍人的脑子比起佐助那还是差一分的,他就直接说青鸾你怎么还在衣服上熏香,娘们唧唧的。
结果被青鸾定在院子里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
蓬莱的王宫有一个王树殿,里面供着蓬莱岛的至宝王树。
一进去就能看见巨大的王树矗立在王宫后面,它延伸出去的枝丫不断的向天空攀延,远远望去仿佛擎天而立。青鸾第一次带佐助来看的时候,着实震撼到了他,但他也注意到外面立着的禁止入内的牌子。
“我们到这里玩没关系吗?”
青鸾反而得意一笑。
如果你去朋友家,对方带你看他家的名画古董,他对你就是这样的表情。
佐助无语了一会儿。
青鸾跳到王树的枝干,拍了拍对佐助说:“来。”
佐助也跟上去,站在枝干上放眼远眺。
金乌下沉,赤金色的余晖洒在弱海之上,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远处的炊烟,农田乡舍,佐助和青鸾站在高处,蓬莱岛尽收眼底。
“我父说王树是世间离天最近的地方,他说他当年悟道便是在这里。”青鸾对他说。
佐助不懂她嘴里的道为何物,瀛洲与方丈都是血脉相承,父母会的子女大体都会,比如他的写轮眼,舍人的白眼,他们管这叫血继限界,蓬莱却不一样。
关于蓬莱岛,佐助曾听说过,这里的人不与外界通婚,并且都是树生。据说只要夫妻二人向胎树祈祷,胎树结果,十二个月后就能成熟摘下,真正的瓜熟蒂落。
他来岛也有一点时间,了解之后才知道,胎树遍布了全岛,几乎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蓬莱岛的人都是胎树孕育出生,比起与父母之情,他们更注重手足。
并且蓬莱岛的人寿命比一般人长四倍。并且这里女性地位十分低下,女孩子不能上学不能习武,到了年纪更不能随意的抛头露面。若不是蓬莱岛的胎树需要男女夫妻一起诚心祈祷才会结果,可能女人的地位会更低。
他不知道的是蓬莱岛王朝更迭每一任王都是只有一个子嗣,为的是避免权利的争夺伤及国家根本。不过这一任蓬莱公十分倒霉,大儿子喜欢男人,数百年后王权后继无人,因此蓬莱公才不得已求了第二个孩子。
蓬莱公曾对青鸾说,当初他向王树祈祷,第二个孩子要像他一样英明神武才智无双气质非凡,重点是性取向正常,估计是光想着性取向而把性别给忘记提了。
青鸾自小便没有母亲,王后在王树结果之后就因心力耗尽去世,为了第二个孩子这对夫妇祈祷了上百次。对于青鸾,蓬莱公虽是欣喜这女儿不输男儿,却也暗恨她这副女儿身,她的出生可以说是意外也是不详。
纵是王女也依然被歧视,每当青鸾跟男权派别的人起冲突的时候,佐助只能干巴巴的开解她看开点,好歹太子是她亲哥哥。
青鸾说你真可爱,我哥就他那样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过就算如此,蓬莱也会让他继位顺便给他安排一个王后。她嘲讽的说,为了蓬莱岛千百年的基业。
佐助心想瀛洲比起蓬莱没这么多糟心事真是好了太多了,他无味的安慰道:“不过你好歹能修道,我没说错吧?蓬莱的独门秘法。”
青鸾也不在乎佐助是不是来探听蓬莱的秘密,反而很骄傲的说:“不错,除了天生地养的蓬莱人还真没有人能修道施法。只是道与道也有差别,就像你们一族的写轮眼。”
佐助也不是真的要探听蓬莱一族的修行秘法,也只是当个野趣听。
“修行讲究的是心魂体三位一体,最基础的体魄,然后是魂也就是天份,最重要的是心志。”
“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学了去吗?”佐助在一旁坦然的问道。
青鸾哼了一声:“除了蓬莱人,没有人能学会。”
“那要是蓬莱人跟外界的人联姻生下的孩子能学会吗?”佐助突发奇想的问。
青鸾淡淡的回道:“蓬莱的女子嫁给外人变会被夺籍,永世不得回岛。”
二、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舍人早几日就被族人接了回去。青鸾和佐助站在弱海之畔,鼬被事情绊住没时间来接弟弟,不过好在渡海的特定船只蓬莱岛也有,蓬莱便十分客气的派了船送佐助。
青鸾站在岸上,对站在船上栏杆旁的佐助道:“这回你来我家做客,下回换我去你家。”
佐助心想别,你别来。
但顾及着身份,只能勉强应了个好字。
青鸾十分欣喜的说:“那约好了。”
佐助转过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哪里知道青鸾说的下回就是三天后。
且来的还不只是她,她哥也跟着来了。公子六问一来就熟门熟路的往鼬的寝殿钻。鼬被公子六问缠住,只得佐助带着第一回来的青鸾参观。
蓬莱岛和瀛洲比较,虽都是岛屿,但瀛洲比蓬莱更靠近中土大陆,也不像蓬莱那么铁血避世,能与中土通贸易。
此刻瀛洲城繁华却不杂乱的街市,两个小孩走在街上,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青鸾看惯了乡野秀丽,此番看着热闹的瀛洲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左手拿着两串糖葫芦,右手拿着一盏琉璃灯,一脸喜滋滋。
佐助道:“也不知道你乐什么,这都是商贩为了能把东西卖出去编出来的。”
青鸾不在乎的回道:“是真是假,我先捉了微光装进去就知道能不能实现愿望了。”
佐助心想到底是小鬼头,便学着鼬的样子少年老成一般开口:“要让灯亮起来,这微光少说也要百来只。我可先说,我在瀛洲从来都没见过。”
谁知青鸾听完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然后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回蓬莱装点微光给你开开眼,别说一百只一千只都能捉给你看。”
佐助嫌弃的扒开她的手。
青鸾在瀛洲了将近十天,舍人才姗姗来迟。他被宗老抓着上思想品德课,灌输方丈山百年历史修身养性。
大抵是方丈山清苦,舍人一到外面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浪起来。他到瀛洲没几天就怂恿佐助和青鸾一起去找乐子。
青鸾听完舍人的建议给予了很大的赞赏和肯定,佐助却把头摇成拨浪鼓。
“这事情要是被发现,有损王室脸面,而且瀛洲很多人都认识我。”
舍人听完想到要是被人认出来传到方丈山,不由苦着一张脸。
青鸾说你们不想让别人认出来好办啊,我给你们乔装打扮一下保准谁都认不出来。
佐助和舍人当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当三人来到瀛洲最大的赌坊的时候,佐助的脸还气鼓鼓的像个包子。
“小公子里面请。”伙计显然被调教过,看为首的青鸾着装衣料都是上等货色,定是王孙贵胄,不敢因他们是孩童而轻视他们。
青鸾颔首一笑拽着不情愿的佐助往里走。
舍人跟了上去。
“兔儿乖,公子疼你啊。”青鸾握着佐助的小手心想大家都天天拿剑,怎么这人手还细皮嫩肉的。
“谁是兔儿!”佐助扭着身子又羞又恼。
青鸾笑嘻嘻的在他耳边轻语:“你再闹,我就喊出来说瀛洲小皇子男扮女装跑到赌坊玩。”
佐助怒瞪她了她一眼。
伙计只以为舍人佐助二人是青鸾的侍女,开口道:“小公子必是极其喜欢这个侍女。”
青鸾笑着反问:“怎么说?”
伙计答:“谁家的下人敢这样对主子,要我说这位姑娘也不要仗着公子对你的喜爱就耍小性子,多学学旁边那位姑娘。”
旁边那位姑娘,也就是舍人默默的转过头。
青鸾十分入戏的对着舍人满意的点头:“狼儿的确很是乖巧。”
伙计心里嘀咕这个小公子给侍女取名字也是怪哉。
三人到了雅间,伙计噼里啪啦的解说了一通就下去拿果子蜜饯。
青鸾坐在椅子上对佐助道:“本公子渴了,兔儿给公子倒杯水。”
佐助理都没理她。
舍人很是从善如流,对自己穿着女装也没什么太大反应,麻利的倒了三杯水,却也还是埋汰了句青鸾:“起的这什么名字,好歹你也读过书。”
“红眼的兔子,白眼的狼。”青鸾表示自己的逻辑满分没毛病。
佐助和舍人纷纷抽了抽嘴角,心想写轮眼白眼到她嘴里就这样?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三个人很是体验了一番。
这赌坊号称瀛洲最大,小到骰子牌九大到斗鸡斗狗应有尽有。青鸾他们在雅间,其实也就是二楼看台的位置。下面的赌局他们对哪个感兴趣便可以与伙计说,他就会帮忙下注记录。虽然少了现场参与的乐趣,但他们三个就是图个新鲜,远远的围观一下,既不暴露自己也没危险,这样反而便宜。
赌局有输有赢,三人玩到傍晚才离去。一回到王宫就被鼬抓住,挨了训斥不说还被罚不许吃晚饭。
半夜,青鸾偷偷摸摸的摸到佐助房间,趴在床边往他手里塞了块糕。
佐助看着点心咽了咽口水还是拒绝了。
“真不要?”
“不要,给舍人吧。”
“这还是舍人给我的,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老实。”
佐助摇了摇头。
青鸾见他意志坚定就把他那块也吃了,还故意吧唧嘴给他听。
佐助推了推她:“你别吃的我床上全是点心屑,我哥看到等下还以为是我吃的。”
“你可真听你哥的话,我偏不。”青鸾不仅不走开,还用佐助床单擦手。
佐助见状气的就扑上去,青鸾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在床上扭打成堆。
“你放手!”
“你先放!”
两人扯着对方的脸蛋僵持不下。
最后二人说了三二一一起松开了手。佐助气的说了句你这人真讨厌,然后掀了被子闷头就睡。
青鸾在先前二人厮打的时候就脱了鞋,见他这样就扯他被子钻了进去。
“你、你不知廉耻!”佐助虽然小但好歹也知道男女不能同睡一床。
青鸾躺在他身边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才多大就知道廉耻了,我这不是为了你好,明天你哥看到你床上的点心屑你怎么解释?还不是要我帮你背黑锅。”
“什么叫帮我背黑锅,明明就是你...”
青鸾翻了个身装没听见,反而还倒打一耙嫌他吵:“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
......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佐助气的翻身不理她。
第二天佐助是被冷醒的,青鸾卷着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
他走下床蹲下推了推那团不明生物。
不明生物给了点反应蠕动了两下,佐助扒开被子找到了青鸾的脸,她皱着眉头咕哝:“佐助,别闹。”
佐助不再理她,自己去换衣服洗漱。
日晒三竿的时候青鸾才睡醒,与此同时两人睡了一晚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但两人年纪小也没人觉得是大事。偏偏从不知道哪里浪了回来的公子六问,这个戏精知道后就开始闹,说青鸾以后嫁不出去了,还说反正瀛洲两个皇子,鼬要是不愿意佐助入赘换他入赘也是可以的。
鼬觉得这个女装变态实在脸皮厚,两人就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最后还是青鸾把公子六问赶回了蓬莱,她说你一大把年纪还欺负人家鼬,咱们不能小的欺负弟弟大的欺负哥哥这么不厚道。
公子六问想了想说也是,那就大的欺负弟弟,小的欺负哥哥,这样就没人说了。
青鸾立刻改口道我就这么一说,你快回去,父王指不定愁成什么样。
公子六问想到蓬莱公已经开始谢顶的头皮,拿了扇子点她的头,跟她说:“别玩疯了,过几天来接你。”
他一走,瀛洲王宫就一派喜气,这个神经病终于走了!
三、
总归一来二往,春去秋来。青鸾佐助舍人三个是幼年及少年时期互相的玩伴,说是青梅竹马都不过分。
要仔细论起来,三人里头佐助和青鸾更要惺惺相惜一些,毕竟在家都行二,头上都有一个哥哥。不像舍人就一根独苗,偌大的家业就由他一人继承。
可怜舍人过了十二岁生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家族宗老要他在方丈山每天对着个神像琢磨。
而这一晃眼就过了几年,且说今年年初鼬便继承了王位,登基后每日日理万机。而至今还是蓬莱太子的公子六问前不久从中土拐骗了个小郎君到蓬莱岛,正忙着谈恋爱。
于是青鸾和佐助便时常来往。
这一天,二人在院子的桂树下,十五岁的少男少女,一个行书练字,一个落棋摆谱,枝头金桂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落下,远远望去那场景十分动人心弦。
青鸾看着棋谱,感觉什么东西掉在头上,她往头上摸去,除了髻上的珠钗流苏,还有一粒粒小小的香桂。青鸾看了眼在伞下写字的佐助,她把棋子扔回盅内,提裙起身走到佐助身旁装模作样的说道:“有一处不得解,帮我去看看。”
佐助抬眼看青鸾一身鹅黄裙装,臂间披了条烟蓝帔帛,头上几支珠翠,心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穿女装来着?好像是八岁那年?
一眼不过一息之间,佐助又继续低头写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我跟你似得坐那里落一头桂花。”
青鸾看着无动于衷的佐助,暗叹这小子越大越不上套。然后就耍起无赖伸手握住他写字的手,佐助写不了字就对她说你这样玩赖有失身份,青鸾抬头看他,一脸狡黠笑嘻嘻的说公子难道不知自古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最后佐助只能让人在她那边也摆了伞,两人顺便对弈了一局。
青鸾执白子低头思虑,这么近的距离,佐助便看到了她额头的那道半寸的疤痕。以前更明显,现在疤痕变成白色凹了进去便不太看的出来。
这要说起来还是那年青鸾从蓬莱带了只长着独角的小奶狗来瀛洲,说不是小奶狗而是奇珍,唤作变天。变天幼年时如鱼儿一般活在水里,成年便爬上陆地,化作四脚兽,老年羽化长出羽翅禽足,能呼风唤雨,是活在传说里的物种。只是纵然是珍兽也到底是不通人性,众人看护不当没留神,小兽咬了鼬,更不幸的是兽牙有剧毒。许多人都猜测蓬莱这是故意要毒害瀛洲太子,那时佐助看着鼬身中剧毒,心急如焚,就见青鸾站在门外抱着那只变天站在门外,一脸倔强。
他心里莫名就一股邪火,两人便起了争执,青鸾就从那高高的台阶上摔了下去。这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女孩子的脸面很是重要,佐助每每看到这道疤,心中总是有两分愧疚。
棋下到一半,饮雪来了,此人是蓬莱公的护卫领队。公子六问没时间来接青鸾回蓬莱的时候便是他来接。饮雪可以说是看着这对兄妹长大的长辈,蓬莱公对青鸾总是淡淡的,公子六问也没有爹的感觉,反倒是饮雪,不吭不哈的干着护卫和奶妈子两份工。公子六问小的时候他就负责带公子六问,青鸾出世了就带青鸾。且一生没婚配,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蓬莱王室。
如果是公子六问,青鸾还能哄骗他多留两日,但饮雪不能。他一来,她就得乖乖的跟着回去。
青鸾见饮雪一来就麻利的收拾好跟佐助说:“我回去了。”
佐助朝着饮雪点点头,随后便看着饮雪带青鸾回去。
也不过是个平凡的下午,也不过是个习以为常的道别。
佐助哪里知道就这天以后便见不到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佐助还在靶场射箭,鼬跟他说,蓬莱公和太子死了,佐助拉弦的手一顿,开口问:“王女呢?”
“王女杀了蓬莱公和太子,这是大罪,据说已经被封印在天壑地涌。”
啪嗒一声,箭掉在地上。
鼬见状叹了口气:“过几日蓬莱新王登基,请柬已经送来,你就不要跟我去了。”鼬说完就走了。
佐助弯下腰捡箭,捡了好几下都没捡起来,他看着微抖的指尖神色莫辨。
四、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死去的人早已沉入弱海,卷进时间的横流,活着的人仿佛失忆一般,而唯一能提醒众人的是蓬莱岛的王树已经八年没有开花。
天壑地涌,冰雪绵延几里。寒地中心竖立着一座冰像,面朝着北方,便是被封印的青鸾。
青鸾出生的那年也是大雪漫天,整个弱海都被冰封。天空飘着鹅毛雪,王树被厚厚的雪覆盖,这颗胎果却奇异的丁点不染。蓬莱公从王树上将她摘下,他说怀抱着胎果仿佛自己抱着一个小太阳。
但可惜,破开之后是个女孩。
因为是女孩,所以可惜。
又因为是女孩,她才能活下来。女子不能继位,而王树只有王族才能使用。留她活着的作用就是与新王一起重启王树,祈祷王树结果诞下继承人,但蓬莱人的寿命很长,需要用到青鸾的时候或许要百年后,或者是数百年后。
父兄惨死的一幕她没有看到,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青鸾被封于此,就这样睁着眼站立着,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想她大概是在等。
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封印的岁月和严寒让她有些茫然和麻木。
等待的头三年不算难熬,但第四年开始就有些着急了,为什么呢?还不来。
第五年,还不来。
第六年,还不来。
第七年,还不来。
第八年,终于悟到了,不会来,也不要等。
于那一刻星辰列变,由天上落下一道虹光,大道已开。青鸾苦笑着挣开冰霜束缚,不破不立,当真是不破不立。
五、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几年佐助跟他哥学着处理政事,也去过中土,认识了一些人。前不久还和舍人通过一回信,舍人在信上写,族内宗老不知怎么想的要避世,明明已经是海上孤岛,还怎么避?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但唯独没有提青鸾,仿佛这个名字已经是一个禁忌。即使时间过去这么久,别人提起这件事也还是说蓬莱岛的恶德王女,为了夺位,亲爹亲哥哥都杀的不眨眼。
此时的蓬莱岛已经又一次改朝换代,青鸾上个月破的封印,一出封印,就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血洗了王宫。说来也十分讽刺,原本女人地位低下的蓬莱岛,如今的王座上却坐着一位女王。
于是当佐助在中土见到青鸾的时候很是惊讶,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跟他打招呼。
青鸾的打扮一如从前,如一个寻常女子。佐助恍惚以为他们并没有八年未见。
“你来中土做什么?”青鸾问他。
佐助说来见一个朋友。
青鸾羽睫颤了颤,随后恢复如常,玩笑的说道:“你居然也交到朋友了。”
然后便缠着佐助要去见他的那个朋友,佐助无法只能带着她去。
结果到了地方,是个农舍。并且不仅仅是佐助带了人,对方也带了个妹子。
女子落落大方,甚至可以说是热情的冲上来,面色微红脸带娇羞的对佐助说:“公子,我叫香磷,不知公子何许人也,今年几岁?可有婚配?”
佐助还没回答,青鸾就挡住他,双手环抱抬着下巴看对方,吐出三个字:“已婚配。”
佐助头疼的把她拉回来:“你别闹,抱歉啊鸣人。”
鸣人拉住香磷也一脸不好意思的解释:“这是我表姐,她性子不好,起先还以为我和谁家姑娘私会就偷偷跟来,真是赶都赶不回去。”
香磷听完却揪着鸣人耳朵:“什么啊,你知不知道外面世道多危险,姐姐这是担心你。”
“痛痛痛,你在做什么啊香磷!明明才比我大半岁!担心我不如先担心自己能不能嫁出去!”鸣人斯文了一会儿就本性暴露,两姐弟吵吵闹闹弄得鸡飞狗跳。
青鸾看着佐助:“这就是你大老远跑来见的朋友?”
佐助转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总归来都来了,晚间香磷被鸣人拉出去说是买酒。留佐助青鸾两个人,还分配了任务,让他两准备晚饭。
两姐弟去的路上,香磷一脸不情愿:“你干什么不拉那个女人去!”
“我的姐,你弟弟我这可是跟人姑娘头回见面。再说了人家一看就是一对,你非要做个没眼力见的。”
“只要没成亲,姐姐我就有机会!”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水月闹别扭…”
香磷被戳中心事面色狰狞的扯住他的衣领:“不该说的话别说,懂?”
鸣人:“...懂、懂了。”
再看佐助青鸾,两个人正对着灶台发呆。
佐助叹道:“我来吧,你去外面等。”
青鸾不由高看了他一眼:“你会?”
“大致流程还是知道的。”
青鸾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就听话的出去等,等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进去。
佐助正挽着袖子切菜,青鸾见他旁边放了一锅正在煮的汤。
“做的怎么样了?”青鸾四处看了看。
佐助盛了一碟子递给她:“你尝尝。”
青鸾就着他的手尝了口:“太咸了。你做的什么汤?”
“甜汤啊,我没放盐。”佐助不信。
青鸾又尝了尝还是说咸,然后盛了一碟举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佐助也没想那么多低下头,青鸾便把脸凑过去,佐助就吻到了她的嘴上,霎时间就瞪大了眼,瞳孔里印着笑眯眯得逞的人。
青鸾顺势踮脚环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两人亲了一会儿,青鸾舔舔唇说:“是我尝错了,汤是甜的。”
佐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约摸半个时辰不到,鸣人和香磷就回来了。打了一坛子杜康,两斤卤鸡爪和饼子,看得出他们也不觉得佐助青鸾能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个都是年轻人,喝了点酒就开始谈天说地,不问身份不问过去,相识有缘就图个高兴。
但到了夜里他们就面对一个问题。
咋睡?
就两间房,四个人。
方案一:两女的两男的睡。
青鸾、香磷对视一眼目光中火花四贱。
方案二...也没啥方案了,四个人决定带着东西去看日出。
四个人围着篝火,寒冷的夜,夜空中零零散散的几颗星。
一阵寂静——
有床不睡跑来看日出,我们该不会是傻的吧?四人心里这样想到。
过了没多久,一开始是香磷借口要上厕所,随后鸣人说尿急。
青鸾和佐助等了一会,确定了这两丫的跑回去睡觉了!
无语了一阵,佐助和青鸾也还是没回去。
篝火红光被风吹的歪来倒去,映照在二人脸上。
“中土挺好的。”青鸾先开了口,语气夹杂了点喟叹:“不像蓬莱,海上孤岛,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味。”
佐助道:“瀛洲也很热闹。”
青鸾笑了笑:“若是有机会找个地方,要有池塘,能钓鱼,雨天还能听景,最好再带个院子,不拘种什么,但竹子还是要种一些,一年四季都能有些景。就是这个地方不要太乡下,最好是集镇,买什么也都方便。”
佐助觉得她的想法挺让人向往。只是都心知肚明,这样的生活离他们太遥远。远的就像天边的星子,闪亮绚丽却触摸不到。
想了想佐助还是问她:“你来中土做什么?”
“杀人,杀完了现在准备回蓬莱。”青鸾的语气仿佛在说去买菜回家一样。
佐助叹了一下,心道有些东西即使他不想承认但到底还是变了。
“杀了什么人?”
青鸾也不介意和他说,便跟倒豆子一样交代了:“你还记得我哥的那个恋人吗?他其实是中土派去蓬莱偷长生术的细作,虽然他死了,但他身后之人也不可饶恕。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就算被人笑话也要穿女装吗?”她指了指自己:“因为我,他觉得如果我是因为女儿身而被人看不起,那他就陪着我一起被嘲笑。很傻是吧?可是这样一个傻瓜,怎么就死了呢。”
青鸾眸中的神色有佐助没有看过的疯狂,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要燃尽一切,直到灰烬。
佐助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把她揽到怀里:“我知道一个地方,挺好。不会很闹也不会很静,等事情了了,我们一起去。”
青鸾的眼泪就这样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她说:“回不去了,佐助,已经太迟了。”
六、
第二天日,青鸾独自先离去。
香磷很是高兴,还想缠着佐助问东问西却被鸣人拉住。鸣人只是拍了拍佐助的肩膀:“去追吧,不要以后想起来后悔。”
佐助沉默了一会儿,就和他们辞别。
回到瀛洲后佐助便听说了中土二十三人灭门惨案,中土搞了一个联合军,要讨伐蓬莱女王。但遇到一个问题,环绕着蓬莱的弱海不是普通船只可以穿越的海域,而瀛洲拥有能够在弱海之上航行的船。
已经退位的富岳看着面露难色的两个儿子,做了一个决定。
“船,借给他们。”
“可是父亲...”
“蓬莱败了。”富岳叹了口气:“你们要记得,瀛洲不只是我们的瀛洲。”
佐助回到房间把自己关在里面,外面借到船的中土联军已经出发。他拿了剑出门,鼬却出现在他的门口。
“大哥...”
“不用说了,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就好。”
佐助鼻头一酸,没有多说便匆匆离去。
待佐助赶到的时候,蓬莱已如人间地狱。当年的景色不复存在,这还是是他第二次踏上蓬莱。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佐助从码头到王宫,又寻到蓬莱岛的天堑地涌,那里冰雪已经消融,仅剩几人站在那里对峙。
青鸾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爬出来,手握着剑仍然站着。
佐助来到她的身边。
青鸾先是诧异后是恼怒:“你现在来做什么?让开!”
围攻几人对着佐助怒喝:“瀛洲也要与我们为敌吗!”
佐助道:“我不过是看不得几人围攻一个女子,仗义而为。”
“此等妖女,作恶多端,不铲除她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佐助提剑:“我不管你们怎么向天下人交代,总之人我是救定了。”
联军来的是五国高手,甚至风之国的砂之守鹤都来了,见佐助这样,便也不再多说,动了手。
又是一场恶战,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地面因为战斗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佐助受了伤,血从眼前流过,他抹了把脸。我爱罗不明白,问他何苦为了一个恶人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佐助说你不懂,她是我的朋友。
我爱罗叹了口气,问值得吗?
佐助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做。
我爱罗停了手,不再多说,带了自己的人走了。
佐助问其他人:“还要打吗?”
联军到底是利益捆绑,见一个撤了,自己再耗下去就是耗损自己的战斗力。且已经大创蓬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和佐助纠缠,纷纷撤离。
佐助强忍着在众人走后才吐出一口血,他连忙走到青鸾旁边。见她站的颤颤巍巍像要随时倒下,佐助扶着她摸到她的左手,软绵绵的显然是断了个粉碎。
他将她打横抱起。
青鸾嘴边流着血,哑着嗓子低低的说冷。
佐助知道她是失血过多,便加紧赶路,又不敢跑怕加重她的伤势,只能边走边和她说话:“马上就能暖和了,我在这,不要怕。”
青鸾居然还有力气笑,但一笑鼻血就流个不停,断掉的肋骨戳进肺叶里,连呼吸都痛。她知道佐助此刻心里很慌,便也忍痛打起精神说道:“你还记得我额头上的疤吗?那是我故意的,你推我那点劲怎么可能把我真的推下去,再说了我的身份要什么祛疤药没有。你这个人看着挺傲挺冷漠,其实心肠很软,伤了人心里会愧疚。我就是想留着这个疤给你看,你就能记着我,让着我。”
佐助哭笑不得:“我几时不让着你了。”
“但就算这样做,你也还是会把我忘了。佐助,这八年你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都没有。”字字泣血,宛如诛心。青鸾说完,佐助就像被挨了一记闷棍,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心脏被紧攒着痛的透不过气。
他想或许他来看青鸾一次,跟她说说话,是不是她就不会觉得世态炎凉,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让自己走上这样的绝路。可是蓬莱岛自内乱发生,就已经张起结界不再让外界的船只靠近。
他抱紧了她说等你养好伤,我就给你赔罪,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青鸾喃喃着开口:“你说的啊...我可记着呢...”
“好。”佐助应完叫了她两句,低头却见她闭上了眼睛。
“青鸾,青鸾!”青鸾的嘴角还在涌血,佐助怎么喊都没反应,他抱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像流尽了血一般冰凉。
“...别吵。”青鸾微微蹙着眉。
只这两个字就让佐助流了泪。
“你别睡。”
“好。”
“也别死。”
“好。”
“也不要突然不说话。”
“你好...烦啊...”
就这样对话着,佐助把青鸾带到了瀛洲。
富岳没有让佐助和青鸾进王宫,鼬便将他们安排在宫外。
十几个医者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纷纷摇头。外伤且不论,内伤伤到了腑脏,现在还活着已经实属不易。
佐助自然不信,他握着青鸾冰凉的手恳求道:“想想办法吧。”
七、
青鸾走了。
佐助守着她不眠不休几个日夜,就打了个瞌睡的功夫,醒来,青鸾的身体已经凉透。
众人知道了只是一叹,便准备给青鸾办身后事,佐助却不让任何人接近,一副谁都不能带走她的样子。没有人敢来劝,最后鼬来了,跟他说放她走吧。
佐助红着眼没有搭话。
两兄弟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佐助松了口:“我知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还想再看看她。”
鼬叹了口气,看着佐助怀里的青鸾,觉得可悲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再也不用活着受苦。
最后佐助抱着青鸾的尸首和鼬走到弱海之畔,按照蓬莱的习俗,死去的人需要海葬。蓬莱人在海上出生,死后也要回归海里。
佐助和鼬站在小船上,浪拍击着船板,鼬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陪着自己的弟弟送他重要的人最后一程。佐助给青鸾理了理头发,她眼睛闭着,佐助却总是觉得她下一秒会睁开,会跟他说被骗了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佐助等啊等,抱着她等到了金乌西沉,海面泛着金色的浪花,他知道,时间到了。他轻轻的将她放下,尸首刚沾水就像有一股吸力要将青鸾拖下去,佐助不舍的还拉着她一只手,青鸾整个人已经没入水。他看着在水下像是睡着的人,海藻一般的长□□在水里,水是冷的,她的手也是冰冷的,佐助最后用脸贴了贴她的手背,万般不舍千般不愿,在他放手的那一刻,仿佛自己的魂魄也被带走沉入水里,喉头哽咽,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佐助是含着泪醒的,他怔怔的伸手要擦眼泪。却见青鸾睁着眼睛看他,她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在哭丧吗?”
佐助看了看四周然后揉了揉眼睛。
.....是、梦?原本伤情的感觉一扫而空,他怔怔的看起来有些呆。
青鸾对他道:“我要喝水。”
“哦...好。”佐助有些手忙脚乱的起身给她倒了水。
青鸾疲虚的被佐助扶起来喂了水。
“我困了。”她眯了眯眼。
佐助又扶她躺下给她掖了被角。
“你不能趁我睡着偷溜。”青鸾吸着鼻子说道,语气里一股子任性和霸道。
佐助应道:“好,不走。”
青鸾便放心的睡去。
佐助小心翼翼的握了她的手,是热的,是热的,不是梦里那般冰凉。
.......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