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儿》君墨桑梓

1、桓儿

　　【惊梦三】桓儿

　　一

　　夜是漆黑的墨。浓。

　　“桓儿，去哪……”

　　正要出去的人儿一愣，回头，月影朦胧下，若谪仙下凡，“你……醒着？”

　　明知他是转话题，却不应那，固执问道：“你，去哪。”

　　“……”他看着眼前已经下床的人，因为常年征战，不似一般养尊处优的帝王。只是，平时

　　镇定自若的脸上，却是一片惊慌。终于微微叹气，“我……只是出去下。”模糊的词语。

　　对面的人表情不清，只是过了良久，才答应，“早去早回。”

　　手僵硬了下，“嗯。”

　　“没有你，我睡不着。”像是在撒娇，他惊讶地看着他，转瞬，才笑，“嗯。”

　　早去早回，我知道。

　　月下，有人待，心思转念。

　　二

　　红底金丝镶边的旗帜随风飘扬，刀剑锃亮，马踏沙，黄尘飞，若不火之烟。

　　“桓儿……真的要去吗……？”安抚着马儿，他昂起头，看着已及弱冠的人。他不再是自己庇护

　　下的雏鹰，他长大了，准备去面对着暴风。但是，还是不安心，他曾经和自己有过的诺言失效

　　了……

　　那人身穿甲胄，手上，是一把九曲枪。风姿勃发，听他这么问，他直愣愣的看着他，竟忘了

　　回话。军队里，众目之下，他们两个就这样相望。

　　“我……对不起……但……”他想解释些什么，可是他发现……他解释不了，是自己，先破

　　了誓言，是自己的错，要怎么解释？一向自持稳定不惊，结果，在他面前，还是个小孩子。

　　他摸摸他的柔软长发，好似小时候他受欺负时，他也是这样，“我知道……我知道，你注定

　　是要回去的，是我不该强留……”越说，反而……越像是责备他般。

　　抿紧唇，硬生生地把苦涩吞下，“嗯……”果然，还是生气了。

　　“记得，要回来。”细细地叮嘱着，唯恐他真的一去不复返。这是，自己小小的私念，无论

　　如何，这个人，是自己的，谁也无法夺去。

　　千里黄云腾，饶是暗忧。

　　三

　　帐里，床上，相拥，发丝纠缠，旁边，是一摞退换下来的白纱绑带，上面沾染着，殷红的

　　血。

　　“笨蛋……为什么要来……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眼里是满满的疑惑，在他印象

　　里，他一向，是公私分明的国君，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把自己的国家与臣民置于危险之下。

　　把他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仿若碰触的是一个梦像，已经很久，没有再这样安静待在一起

　　了，已经坐不住了……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完人的地步。微笑，安慰道：“没事啊桓儿……我

　　是王啊……”力排众议……其中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嗯。”结果，自己还是给他舔麻烦了。

　　“别想了，睡吧，我出去看看……嗯？”刚要离去，却感觉衣角被什么给勾住，转头，

　　是他拉住了，好像，是受伤的小兽，不让离开，瞬间心便软了下来。坐了回去。

　　“陪我睡……我们很久……没……没在一起了。”结结巴巴地说完，脸倏地一红，仿佛抹

　　上了胭脂。他……真的是离开他很久了，有时半夜醒来，摸摸身侧，冰冷，才觉察他已离他甚

　　远。不觉失望，今天……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条命回来……更想……

　　“……好。”

　　夜里鸳鸯交颈，红浪翻腾。谁道痴心不知，彼此知交。

　　四

　　黄金之屋，困龙之所。

　　森冷的长链，脚被拴住，沉重。

　　“桓儿……”迈不开步伐。如果不是他和大臣的话被桓儿听见，估计到死他也不知道桓儿会

　　有这么狠戾的一面吧……该说幸还是不幸呢。

　　“……”沉默不语，他的脸上是一层阴霾，他忘记了，他是一名国君，他要传承子嗣，所

　　以……他要娶妻！但是……他也是一名国君，他可以为了他不娶妻……凭什么……

　　“我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无奈地说道，他要不要娶妻，那可由不得朝中那群人。

　　“你不可以背叛我。”桓儿突然狠狠地在他的脖颈上咬了下去，血慢慢洇出来，他还不

　　罢休，死死地咬住。这是烙印……他给他的一辈子的烙印。

　　依旧是那个动作，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他似乎并不感到疼痛，只有这样才能抚慰他的

　　不安的话，也可以，他不介意，是的……哪怕是一辈子，被他囚住也不介意。

　　终于，放开了嘴，原本便红润的唇上沾了血，平添了几发妖色。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由

　　豹子变为猫咪了呢……

　　两心知意，谁舍离别。

　　五

　　衍生的罪，是冰冷的黑色莲花，蔓延在长廊。

　　“桓儿……”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其实根本不应该回来的吧。”浅浅一笑，却是深深的凄凉。他看

　　到了什么，士兵屠杀百姓，还是说，是虐杀？……他忘了，深刻的种族仇恨早已把种子埋下，只

　　待发芽。

　　“……桓儿，你不适合当王。”一针见血，虽然这对桓儿可能是个打击，但是，与其桓儿最

　　后被拖入深渊，他宁愿，现在就把他拉出来，即使桓儿会生气。

　　其实，这世上，有谁比他，更不想看到桓儿蹙眉？

　　“我知道……”泪缓缓流下，他早就应该知道没有那个本事。

　　“桓儿……”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瘦了很多。为了这个国家。但是，再怎么样的努

　　力，天赋到底是天赋，环境塑造的性格也决定不了……桓儿可以成为一个王，他太念旧，心也太

　　软。

　　埋在他怀里，唯有这里，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春倦怠，冬迎来。何处是乡。心之所在。

　　六

　　昼未明，天宛若柔腻的青瓷。

　　背后，火势熊熊，桓儿如墨的长发随风飘，像幽魂。

　　“……桓儿，跟我走。”拉住似乎即将远去的人儿，他含笑对他说。

　　“……嗯。”抬眼望了望那被大火笼罩的宫殿，无论再怎么金碧辉煌的东西，都会被毁

　　灭。何况帝位？

　　“去哪？江南？塞北？……”兴致勃勃地描述着他们要去的地方，仿若他们现在即在行

　　程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了，不用再担心，桓儿有什么危险。

　　沉思了下，“去江南吧，水乡啊……”同时，也是他的故乡，他的情人的故乡。

　　“……桓儿。”扬起唇角，若阳光灿烂，“谢谢。”

　　“嗯……”依旧是小小声的应答。

　　天将明，夜将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