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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落安魂曲 ...

  •   A
      你说,我应该是一只幸福的小鸟,只可惜生错了地方。

      B
      看到我出生的那天,妈妈掩面痛哭,爸爸沉默着抱起我,右手轻轻拍着我,哄我入睡。他站在门口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我,我看到,有疼惜荡漾在里面。
      我只有一只眼睛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颜色是柔柔的紫。另一只眼睛是纯粹的白,没有剔透的瞳仁,终年用额前的亚麻色长发遮挡着这人尽皆知的缺陷。
      岩忍村是个闭塞而迷信的村子,供奉着一个据说是句句灵验的巫女。她已经在那里待上了近百年,人称预言师。她整日以白纱掩面,一头银发及地,眼神有时平淡如水,有时凌厉若刀。
      他每天会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到家的后院里四处转,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带我摆脱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流言蜚语和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家的孩子都是怪胎,预言师还是圣明啊!”
      “一个手上和胸前长了嘴的小子,现在又是一个独目的丫头,可悲可叹哪.当初这家大人还吵着要让预言师赔礼,现在语言灵验了……”
      他的脸在那个瞬间是阴郁的,眉间的阴影是从心底投射下来的,连阳光也照不透。然而当他低头望向我的时候,一颦一笑里盛满了明亮的温柔。

      C
      爸爸妈妈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年幼的我便理所当然的由他来看顾。于是你常常可以在即将日落黄昏的村门口,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人儿,立在余辉未尽的夕阳里,翘首等待。
      我四岁的时候,他九岁。爸爸妈妈执行任务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偌大一个四人之家,坍塌地只剩下两个人。我和他。
      埋葬父母的那天夜里,月光很亮。他的金发在风的吹拂下,在落满银辉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影。瘦长的身形,寂寞地刺痛了我唯一的瞳。
      他拉着我的手,将我揽入怀,“落儿,以后哥哥要代替爸爸妈妈照顾你。”他咬破中指,眼红艳红的血蜿蜒着顺着指缝流淌,对天发誓要给我幸福。
      泪无声无息地坠下右眼眼眶,沾上衣襟。连看到父母尸体都呆呆的没有掉下一滴泪水的我不知怎么就哭了。他用袖口擦拭着我脸上只由一只眼睛落下的泪,紧紧抱住我,说:“落儿别哭,哥哥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不管的,哥哥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D
      他喜欢用粘土做各种造型的艺术品。开始只是为了用那些栩栩如生的小东西将我带离无父无母的伤痛,后来便索性做了粘土造型师,尝试各种各样复杂的精致的造型。他对我说,那是他的艺术。
      每天清晨,我会去离家不远的河边打水,然后坐在他工作室的房间的窗台上,看着他专心致志的研究他的艺术。久而久之,在这漫长而静谧的等待中,我学会了吹笛,随之而来的,是用各种东西吹出不同音色的曲子。

      E
      村里有势力的人家的大孩子欺负我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平日里由于只是不愿意制造大麻烦而素来忍让的他,也终于爆发。
      我看着一向温文亲切的他愤然而起,杀气弥漫在工作室狭小的空间。他的脸上扬起一抹不羁的嘲笑,骇呆了正在毁灭他无数个日夜得来的成果的人。
      他拉着我冲向屋外,跳上他不知何时做出的大鸟,眼睛里是我不曾见过的残忍和血腥。他的双手捧出不可计数的小型粘土成品,只是我还并不知道,那是渗入了查克拉的粘土起爆物——
      住了六年的家浓烟四起,伴随着四散纷飞的粉尘,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我知道,这就是完结前的最终曲,我们终究还是要离开。
      屋旁的那一排伴随我一路成长的柳树,被这一片轰鸣震得东倒西歪,细长的柳叶零零落落地被风吹上了天——我伸手抓住一片,横在嘴边。
      爸爸妈妈,我们永远不会回来了,请不要挂念。这是送给你们的安魂曲。

      F
      额前的头发越来越长了,从开初只刚好遮住眼睛,到如今的长至左肩,已经过去一年。左右两边,脸的色泽不一,由于长久的不见日光的缘故,左脸看起来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能够用两只眼睛看周围的一切,一直是只出现在梦里的奢求。然而这份强烈的渴望却在他的无数次奔波依然一无所获后被失望的冰水浇熄了火苗。
      我说,我不要了。这样挺好。我不想再被他带去见任何医疗师,然后看着本来一脸期待的他得到爱莫能助的叹息后沉默地垂下眼睑。我不愿再看到他满身风尘一脸疲惫,却为了我强作欢颜地安慰我、哄我笑。
      只想让他快乐,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飞向蓝天的累赘。如果我飞不上九霄,我愿意永远守候他的背影。

      G
      “丫头,你的眼睛有救了,嗯!”他拉起坐在床边发呆的我向外面走。我的脚停留在门边,右手紧紧抓住门框。
      “我说过了,去了也没用,我不去。我不想一次接一次的失望,还不如放弃来得愉快。”他拉着我的右手一僵,步子顿在门边。
      “去都没有去,怎么知道没有用,嗯?!”我抬头看着他,一向温柔的眉眼里竟然满是愠怒,但我还是执意不去。
      “真的不去?”他在门边微微蹲下身,平视我的眼睛。扬起的细眉,弯起的唇角,我忽然有些心慌。
      “不去。”我把头偏向一边,避开他摄人心魄的眼神。
      “那好。”还没等我松一口气,他便在我脑后用最适宜的力度一敲,抱起眼前一片模糊的我继续向外面走去。

      H
      “我可以替你治好她的眼睛,但是前提是必须要有配对的另一个瞳仁。除了亲人没有人能够提供。”
      “可以,就用我的左眼就行了。”
      “你想好了?这个可不是一般的代价。也许你失去这只左眼,便将失去日后可能得到的一切。”
      “啰嗦。”
      “好吧。你随时都能够带她来。”
      “从带到你这里来,到她的眼睛可以看到光明,需要多久?”
      “三个月。”
      “如此便多谢了,我过三天就带她过来。”
      “我会做好一切准备的。”

      I
      “这是哪里?”被他在脑后一记敲击后我出现在了这里。四周一片黑暗,眼睛也被严严实实的用东西蒙住了。
      他说的,“我的眼睛有救了”,就是这个意思么?我颤抖着右手向脸上轻轻触去。略有粗糙的质地,在我指尖游走——蒙在我眼上的,是纱布。
      那么,也就是说,纱布摘除后我就能够用两只眼睛,看见他了么?
      我的心脏跳动的厉害。
      “孩子,这里是我的手术室。你的手术完成的很成功。三个月之后,你就能够摘掉纱布了。”一个和蔼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长长嘘了一口气,心里不由有些歉疚。
      放在胸前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抬起,却在放回的途中被人握住。
      “丫头,高兴坏了吧?是谁先前说去了也没有用的?”然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和往常一样和煦而温暖的气息。只是这次还有调侃的味道。
      “哥哥,我之前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我有些歉疚又带着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落儿,我又没有怪你。哥哥只是觉得高兴!”他将我从床上抱起,放到一边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
      轻抚着脸庞的空气的温度慢慢变化着,我知道,他正将我推倒室外去。虽然眼前还是蒙着纱布,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柔柔的日光——这份感觉,是两只眼睛传达给我的!
      他站在我的身后,缓缓的推动着轮椅,我觉得,他在笑。

      J
      “孩子,今天可以摘掉纱布了,来,别动。”医疗师的手轻轻的在我的脑后解开打得小巧的节,一圈一圈的纱布从眼前绕下,暖暖的光给我的双眼那份温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终于最后一圈纱布从我眼前落下,和蔼的医疗师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将镜子递到我的面前。一双手轻轻绕到我的左眼,替我撩起遮挡在额前的长发。
      蓝蓝的瞳仁,一如他的眼睛。我兴奋的转身,却在看到他的刹那呆住了。他还是那样柔和的对我笑,什么也没有变,只是——
      他伸开双臂,将我抱在怀里,却被我粗暴的推开。我的双手抖的厉害,我猛地伸手拨开他挡在左眼前的金发。
      制作精巧的照相机代替了他原来宝石般瞳仁的位置,冰冷的金属色冻住了我原本兴奋的如同火在燃烧的心。
      他,他把自己的左眼给了我?!为什么!

      K
      “为什么为什么!”我疯了一般的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
      医疗师叹息着走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留给我一片空白的墙壁。
      “我不要你的眼睛,我不要,我不要!”他温柔的抓住了我的双手,将它们从他的衣领拿下去,又紧紧的握在手心。
      “落儿,六岁生日快乐。”他将几乎崩溃的我抱进他温暖的怀抱里,体谅一般的轻拍我的背。
      生日?难道这就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
      “哥哥,我宁愿不要生日礼物,我只要把眼睛还给你……”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喊出喉咙,泪水止不住的落下,两股清澈的液体,从两个眼眶滚滚而下。
      竟然是这样的讽刺。

      L
      左眼成了郁积在我胸口的结。我和平时一样用头发将它挡住,却被他执意拿开。
      “丫头,记住,永远都要让它们同时见到阳光。”

      M
      逐渐的习惯了用他的眼睛一起看东西,他的笑容依然柔和如同从前。
      他依然喜欢用粘土做成各种造型,于是他便在远离岩忍村的一个地方继续开始他的工作室。他常常拉着我登上他引以为傲的黏土鸟,看令他沉迷的爆炸。
      “艺术就是爆炸。嗯。”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向往。
      他很开心,我也是。

      N
      给我做手术的医疗师慷慨的收留了我,为了不让我受到他危险的波及,为了让他能够安心的追求他的蓝天,这个决定,其实在我看来,是再好不过了。
      我好奇的问医疗师,为什么收留我。
      “只是我觉得,这个决定会是对的。”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跟着感觉走的么。

      O
      他来和我告别,告诉我,他要远行。他的同伴是个恰过我的腰部的人,面容狰狞,声音低沉,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小子,你给我快点。看在你初犯,我提醒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只是依然对我笑着,将采来的白色风信子插进花瓶。他曾经说,白色风信子的纯洁清淡最适合我。可我感觉,我很快要失去他了。永远失去他了。
      “丫头,我每个月会来看你的。”平日干脆利落的他一反常态,不厌其烦的叮嘱了我好些,临走时这样笑着对我说。
      感觉泪水直在眼睛里打转,我低下头替他系上领扣未能完全扣上的扣子,抬起头来已经是晴空一片。
      “嗯。”
      “落儿,记住,永远要让左右两只眼睛同时见到阳光。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他轻轻拥抱我,揉揉我的头发,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趴在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上,一直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眼泪这才簌簌的落下。
      左眼微微有些痛。

      P
      他的黏土鸟每次都会带来我想要的东西。而系在黏土鸟上的,则是我等待了一整个月的信。他的信。
      这个月,从月初到月落,我都没有看到熟悉到骨子里的那只鸟。等来的,只是一个带漩涡面具的人,递来的已经散失了所有温度的信。
      他死了。

      R
      左眼不可遏制的疼痛了起来,是知道了真正的主人离去的消息了吧。我苦涩的牵起嘴角。可是一声也没有笑出来.原本只是强作欢颜的笑容却最终爆发成痛彻心扉的恸哭。
      原来这个世界,总是和感觉走在一起。却往往是最糟糕的感觉,成了日后无法接受的应征。

      S
      落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收到这封信。因为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就再也不能看到你可爱的样子了。
      落儿,我看到你第一眼时,你微微伸出的手,对这个世界是那样的渴望。你应该是一只幸福的小鸟,可是却生错了地方。
      落儿,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用两只眼睛看这个世界的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欢喜。
      落儿,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么?我最喜欢的,是能够自由飞上高空的鸟。当风落的时候,鸟儿可以更平稳的飞翔。所以才有了风落。
      落儿,来生我还要继续守护你,对不起,我失约了。
      我说要给你幸福,可惜我不能再看着你继续成长了。说好了,哥哥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丫头,不知道死后,我是否有幸能够再次听到你的安魂曲,然后变成一个宁静的灵魂,永远陪在你身边,直到你重生转世?

      T
      也是同一年,收养我的医疗师也年老去世了。我将他和亲爱的爸爸妈妈埋葬在一起,用已经成为废墟的家的旁边一排柳树的叶子吹响了送他们上路的安魂曲。
      曲终的时候,我放下代表着思念的三色堇,转身离开。
      迎面走来白衣白发的女子,她好奇的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伸手拂去墓碑上沾染的灰尘,淡淡的告诉他,这里埋葬的人,是一直收留我的人,我很想他。
      她好脾气的笑了,孩子,你知道这里曾经住过的一家人么。
      我微微愣了,轻轻摇头。
      ——前不久去世的预言师曾经说过,这一家人此生都是悲剧。爱上的不该爱上的,错过本该守护的,永远都是无法得到的轮回。

      U
      我离开了生活了十四年的岩忍村,踏上了木叶的土地。他不能延续的梦想,我想,我来实现它。

      V
      木叶村新开了一家装饰店,只出售粘土制成的小物件。物件造型各异,制作精巧,而且大多是栩栩如生的鸟。店的主人,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女,眼眸一紫一蓝,甚是灵动。
      “可以问一下吗?”来访的客人是个年轻的女孩。
      “说吧。”店主人淡淡笑着,大方的接受了冒昧的提问。
      “为什么这家店的名字叫做‘风落的鸟’呢?”女孩好奇的询问。
      “风落是我的名字,而鸟,是他最喜欢的动物。”店主人表情有些寂寥,好像是陷入了回忆。
      “您一定很爱他吧?他是做什么的呢?”女孩没有注意到女主人的神情,继续问道。
      “他死了,临走前留下了一束白色风信子。”女主人微微扬起头,抚摸着吊在天花板上的一只粘土鸟。
      “他没有告诉你他爱你吗?白色风信子代表着不敢表露的爱。”女孩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似乎是惋惜着什么。
      可是当她抬起头,却被女主人的表情给吓坏了。“对不起,也许是我记错了,请您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

      W
      不敢表露的爱么。迪达拉,我的幸福,你给不了啊。
      我们此生,只能是兄妹,做不了恋人。

      X
      迪达拉,你知道,为什么村里人都说我们家的孩子都是怪胎么。
      因为爸爸妈妈原本就是年幼分离的兄妹啊。为了他们的爱情,他们没有选择分离,而是生下了我们。
      迪达拉,你说你要给我幸福。这本来就是无法实现的诺言。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拥有和我一样的结局。

      Y
      爱上的不该爱上的,错过本该守护的,永远都是无法得到的轮回。
      只是风落不知道,她和迪达拉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她才是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而迪达拉只是他们在任务过程中拾回的弃婴,移植眼睛的配型成功只是凑巧罢了。

      Z-后记
      打下句号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思路只是昨天夜里一个小小的插曲造成的,于是有了今天的短篇。
      说实话,对于整篇文章我依旧是不很满意,但是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修改了。毕竟在电脑前写写删删整整用去了十个小时。
      原本我是写长篇的,后来因为构思的原因不得不重新改起。整个过程还要感谢所有认识的人,是他们给了我继续修改下去的毅力和开始写短篇的勇气。
      我是对悲剧有着复杂感情的人,由于个人经历的原因,生命当中穿插了无数个悲剧。文章的落脚点无非就是一个“情”字,“遗憾”与“错过”才是全文的关键。
      感谢看文的各位,若有瑕疵,请各位包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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