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我与死去的我》五脏六腑

2、第二章

　　我和宋薏是初一认识的。
　　没有多惊艳的初识相遇，就像是很多人交朋友的普遍方式，我和她就是很平常又平淡的，在一个乡下的小破学校里认识了。
　　那时我是从城里转来的，一个叫中和的私立学校，中和在我们那很有名，升学率也很高。所以我转来时班级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学霸，包括宋薏。
　　然而实质上我其实是受不了那里的压力与高调的学费才转来的成绩普通的小学渣而已。
　　宋薏是我组长，有时我会去她那里背书。背整个班上八辈子都没读过的英语——乡下嘛，教学质量都不怎么严谨。我那时背的很顺溜，毕竟都是些基础的英语词句，比如像“what you name？”等诸如此类。

　　这只要是听过课就能背出来的，自然不难。而且我每次的英语听写也是将近满分。这其实有文～和的大半功劳，它的教学是4+2方式，也就是初中两年高中四年。在同龄的人还在学六年级的课程，我们学校的已经把初一的课程学完了。
　　我还近视，带了个方框的黑色眼镜，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文静温和的老实人。所以在宋薏的印象里我几乎坐实了“学霸”这个称号。
　　但我那时并不知晓宋薏眼里的我是这样的，更不知晓宋薏那时还把鼓励自己学习的参照物从学霸a转换成了我。这是后来我和她混成一块的时候她的好友才告诉我的。

　　组长嘛，少不了些基本交流。我和宋薏偶尔会聊聊天，但也并不熟络。传传纸条也偶尔会有，而转变关系的一次契机也同样是在传纸条时发生的。
　　我和宋薏一同看过很多耽美与百合小说，班……上也有不止一对的情侣。也许是受了他们和自己的影响，在某回传纸条时宋薏聊到这个话题，她写在纸上问了我：要不我俩试试？
　　讲真的，我连思考都没思考，甚至想都没想一下，就在纸上回了一句“好啊好啊”传给宋薏。
　　于是一段牵手都没牵过的比友谊还友谊的恋爱诞生了。
　　我们什么情侣之间的亲密动作都没有，因为一切都感到肉麻，肉麻到瘆人。而且我相信宋薏绝对也是这般想的。
　　我是住校生，晚上要上晚自习。但身为通校生的宋薏这个时间段是不在的，当天我特意留了一块大洋，晚上进学校商店的黑心老板娘那儿买了两颗看起来就很少女心的草莓棒棒糖。
　　我把糖放到宋薏的桌肚里，还附上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送你一点点甜。
　　我想我当时真的是弱智兼智障吧。反正在之后回忆这段黑历史发我十分震惊：我以前真这样做过？

　　黑心老板娘的来由是有原因的，正如称号，她很黑心。
　　卖的东西要比外面的贵，学校里没饮水机，热水都需要从商店里买。这自然是黑心老板娘赚钱的好机会，热水倒满一次性的杯子里五毛钱就没有了。更可恨的是，她那里可以赊账，有人赊的多了，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赊了多少，黑心老板娘便往账本上多多少少给各个人的账上加些钱。我刚好就是那众多冤大头之一。

　　第二天早上我提前到了教室，宋薏的座位正是空着的。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门，巴望着宋薏能够从教室门里面进来。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门口有人进来，连同学都未曾进来过。
　　我是不是来太早了？
　　我盯了很久，有些无聊。这段时间里我只看到一些同学甲同学乙进来，宋薏迟迟不到。
　　我几乎要等到上早读了宋薏才慢悠悠的走进教室里。
　　好生不容易。

　　我迅速假装不知情的模样收回眼神。又假装不经意的一直往宋薏的座位上瞥。我把纸条就放在桌肚里最显眼的位置，按理说宋薏应该能看到，可她做在位置上很长时间也没动静。我的座位在她前面隔了好几个同学，看不到她会不会去摸索桌肚，那是我的视线盲区盲区。
　　我又有点害羞，不敢直白地告诉宋薏棒棒糖的事。
　　这时已经是早读时间了，我有些急不可耐地，在她知道我送她糖时，想要听她是如何言语想要看她是如何表情。

　　早读过程中老师来了，我面上只好摆出安分守己的读书模样。心里却急躁起来。
　　一整个早读我都是觉得心急。
　　终于是等到下了早读，我假装日常地来到她座位上打招呼。然后，我看到宋薏从桌肚里拿出一粒棒棒糖出来，剥开纸盒放进嘴里。
　　是草莓味的，正是我送的。
　　我有点开心。
　　我面上平平淡淡，眼睛看到宋薏宋薏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起来就像是文静的淑女模样。
　　此刻我也展露出了一点情窦初开来，有些不好意思和害羞，“糖怎么样？”
　　这话属实有点肉麻，可我脑子迟钝了很多，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话题了。
　　宋薏笑意深了一些，“甜的。”
　　我不知道还能在说些什么。
　　好像没话题了。
　　有点尴尬。
　　但如果此刻走掉，又显得没头没脑了些。
　　那就更尴尬了。
　　我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刚好她前面的座位是空的，为了不让气氛安静，我在心里犹豫了一秒不到，只好心不安理不得的坐下来，一边脑子里使劲绞汁来找话题。最后却憋出一句：“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她摇摇头，声线平缓，自带着一些文静小女生的娇羞意味：“不知道呢。”
　　更尴尬了。
　　已经没有任何能够聊天的话题了，这让我简直坐立不安。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的味道。教室偏偏还是接近没人的状态。姑且可以把那些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学生甲乙丙当做空气一般的存在。时间当真是拖拉机，我等了很久上课铃也没响。
　　尴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一样。
　　“看来我只能自己解救自己了。”我想，可仍然是毫无动作，甚至是上课铃响了我也没起身。
　　我现在是非常无比十分很希望宋薏前桌的人能过来对我说：“上课了别做我座位上了。”
　　“上课了，你回座位上吧。”
　　宋薏突然对我说。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也很感激宋薏说了这话。脸上假装闷闷不乐的说了句“好吧”便离开了。
　　抛去那点不为人知的尴尬，我与宋薏在上课时又开始传信。
　　我：聊点什么好呢。
　　宋薏：嘿嘿嘿。
　　我觉得宋薏有点可爱。
　　之后又聊了些没多大意义的话题，话题最后也结束在宋薏那儿。
　　我把纸条传给宋薏之后便没了动静，而我也不做理会。撕了一张空白的纸，这只是心血来潮，我想写一封情书给宋薏。绞尽脑汁开始想情话。
　　结果想了一节课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文凭有限，思来想去也只知道一句烂大街的“我喜欢你”。但这怎么行？人生送出去的第一封情书怎么只能有一句单调的“我喜欢你”？
　　必须得写的轰轰烈烈且动情，这让我有些热血沸腾，拿起笔满腔的斗志结果仍然什么都没写出来。

　　倒不能说是没有生出任何文字，只是感觉那些文字都不能展现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味道来。毕竟还是少年，想着写出来的文字必须浪漫与与众不同的不俗。
　　要写出高级感才好。

　　于是一早上都没写出一个字来中午在宿舍终于动了笔，我写了句：严清喜欢宋薏。
　　又觉得不够，这样好像显得太单调了，于是我又添了一句：严清会一直喜欢宋薏。
　　我又觉得这貌似还能再继续接下去，奔着能够惊天地且泣鬼神的目的，我又又又写了句：严清会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宋薏。
　　写完了。
　　圆满了。
　　我最后欢天喜地的揣着纸条午休了。

　　下寝时我满心欢喜地去了教室，宋薏也在。有一点激动，但我并不打算立即把情书送给宋薏。
　　毕竟是情书，怎么能平平淡淡的毫无惊喜可言呢？

　　我坐到座位上去，细细揣摩了一遍又一遍那封我写的情书，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够，内容貌似太少了，只有那么短短的三句话，我思量一会儿，决定在这上面再添几个字。
　　于是便把自己认为烂大街的那句“我喜欢你”给添了上去。
　　但我的字好像有点太丑了。
　　这可不行，不能把这封情书给宋薏。完美的内容必须配上完美的字体。我于是又重新撕了一张纸，把原先纸张上的内容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的抄了上去，我把原先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桌肚里，满是成就感的小心翼翼把新抄好的纸张卡进书里。

　　而我眼角的余光本来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桌肚，忽的看见一张小纸条。很轻易地，我看出那是宋薏的字迹。
　　有一点好奇和惊喜 ，上面的字迹写的很工整，纸条的颜色像是别有用心的特意挑的粉色，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回礼。
　　后面还附着一个画的简陋的小爱心。

　　一瞬间欢喜就密密麻麻的一片在脑子里炸开，我尝到了一点恋爱的甜头。她的那句“回礼”我细嚼慢咽了许久，欢喜只增不减。
　　我想着所谓的“礼”她也许是放在桌肚深处了，原因是什么都能清楚——担心放到桌肚外容易掉。

　　我于是蹲下身开始翻找，真真实实的翻出了一包我小学时就经常在广告上看到的猴头菇饼干。
　　我下意识回头去看一眼宋薏，我们之间没有隔着人，和她又是直线距离，这样我的视线她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我的视线就和宋薏的视线对上了。
　　我竟生出了那么些怦然心动，这让我萌生出一种沉溺的感觉。眼神便大胆的没有回避。
　　“严清！！”宋薏的声音有一些安静，虽然长着一张很犀利的瓜子脸，五官确实柔和的有一些温柔和可爱模样。她喊了一遍我的名字，眼角弯起来，笑了。很纯粹的样子：“是回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