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茶社》楚酒

1、口吐莲花(1)

　　午夜的街道，人很多，灯红酒绿的。

　　夏至刚过，恰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不冷不热。熙来攘往的人群，穿花蝴蝶般花枝招展的少男少女，笑得没心没肺又无忧无虑。林晨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漫不经心的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据说这条古街从明清时期开始就是这个城市最喧嚣热闹的所在，老字号云集，风水开挂，一路马不停蹄的从明朝繁华到了今天，车水马龙了几百年。脚下的青石板路古意盎然，身边摩肩擦踵络绎不绝的人群，生动的诠释着这个城市的喧闹。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无林晨毫无关系……

　　男人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绕进了一旁冷清寥落的小巷子。

　　心不在焉的林晨漫无目地的往前走着。

　　春生茶社？……

　　男人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迈进了茶馆的门。

　　两层的茶馆布置得古色古香，茶座里零零散散坐着些茶客，有老有少。大家悠闲的喝着茶，间或交头接耳的聊着闲篇儿。正中央的戏台子上，两个伶俐娇俏的姑娘，正在说着相声。等等……说着相声？？？？

　　“嘿！今儿各位算是来着了，《口吐莲花》这活我轻易不开，因为太耗损元气。每次说完，我都要修身养性，斋戒沐浴，吃好些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才能补回来。”

　　“等等！我没看错节目单吧？水牌子上写得是《口吐莲花》，不是《报菜名》吧？”

　　“我串活了？”圆圆脸的少女挠了挠头，语气也含糊起来。

　　“我想大概可能也许……确定肯定……嗯，你串活了。”个子略高些的女孩儿沉痛的点了点头。

　　“不能够！！你错怪我了！”圆圆脸女孩儿理不直气也壮的拔起了胸脯，“我这样德艺双馨的老表演艺术家，怎么可能台上串活呢？”

　　“哦……”高个子女孩儿百无聊赖的用扇子拄着桌面，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七个大字: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说的都是真的？”

　　圆脸女孩儿跳着脚，高个子女孩敷衍的抠了抠耳朵，“行吧，我就当真的听。”

　　“什么叫当真的听！就是真的！”

　　“好吧好吧好吧！那麻烦您老人家给我说说，这《口吐莲花》怎么就耗损您的元气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祖上啊，不是凡人，是龙宫里的龙女！有一次她来到一座小桥边，恰巧看到有个樵夫正蹲在桥边发呆。于是，她就问樵夫，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呢？樵夫说我的斧子掉河里了……”

　　“等等！这故事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金斧子银斧子的故事？”

　　“对啊对啊！没想到我祖宗的故事这么广为流传了吗？当时啊，我们家老祖宗抵挡住了金钱的诱惑，拒绝了金斧子与银斧子。龙女觉得，哇塞！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诚实勇敢勤劳善良呢？oh！my god！嫁他嫁他嫁他！！！”

　　“嗯，原来你祖宗是李佳琦啊。”

　　“去你的！其实吧，什么诚实勇敢勤劳善良都是添头，最主要的原因啊……”

　　“是啥？”

　　“我祖宗长得帅！”

　　“oh！my god……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表示很绝望。”

　　“嘻嘻……然后龙女就问我祖宗，你看我是不是你丢的媳妇儿啊？”

　　“你祖宗怎么回答的？”

　　“我祖宗说……是的！”

　　“这时候怎么不勤劳诚实勇敢善良了？？？大骗子！！”

　　“然后龙女更开心了，哎呀！没想到你不止勤劳勇敢诚实善良，你还聪明智慧！！爱了爱了！！”

　　“……好么，这龙女的脑回路是个迷宫地图吧？……”

　　“总之！我祖宗就这么把龙女领回了家，成为了我们家的祖祖祖祖祖祖奶奶！所以啊，我们家的人都自带神力，可以控水！”

　　“好家伙！”

　　“唉，现在不行了，一代不如一代。以前我们祖上可以翻江倒海，现在只能口吐莲花了。”

　　“口吐莲花？怎么个口吐莲花？”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我不能翻江倒海了！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渣女！！我恨你！！！”

　　个子略高些的女孩儿似笑非笑的抄起桌上的扇子，啪的一声脆响，正磕在桌面上，吓得桌子外面的圆圆脸女孩儿一激灵，差点没蹦起来！

　　高个子女孩儿抄着扇子指着少女圆润的鼻尖，只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入活。”

　　圆圆脸的女孩儿瞬间就怂了，满脸堆笑着点头哈腰，毫无节操。

　　“好的女王大人！遵命女王大人！说起这口吐莲花啊，这个可厉害了！你给我一杯水，我喝下去，含在嘴里再吐出来，它就会变成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莲花，然后飘飘悠悠绕着剧场转一圈儿后，花瓣一片一片的打开！你猜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

　　“里面有个人儿！”

　　“人？”

　　“对！吴彦祖！！露着八块腹肌！露着人鱼线！露着……”

　　“打住！别往下说了！！这已经很刺激了！！！我脑子里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咦～要是现在给你照照X光，估计里面全是马赛克！”

　　“说的这么热闹！你倒是变啊！”

　　“你别着急啊！咱们不得有点仪式感？首先我得请神接仙吧！”

　　“行，你请吧。”

　　“哪儿那么容易就请来了？我念请神咒，你给我打锣！”

　　“行吧行吧！为了八块腹肌的吴彦祖我忍了，怎么打。”

　　“用扇子打手心板儿，就算打锣了！”

　　“行！开始吧！”

　　“别急！我得吩咐仔细了。等我念完咒语，你得抱拳拱手大喊我的法名！”

　　“你的法名是？”

　　“青春无敌宇宙美少女大法师！”

　　“嚯，这法名够不要脸的啊！”

　　“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那么多事儿呢！”

　　“好好好！青春无敌宇宙美少女大法师，我记住了。开始吧！再晚一会儿人家吴彦祖上床睡觉了，接不来了怎么办？”

　　“一二三二二三！”

　　“嘡嘡～”

　　“跟着师父上茅山！”

　　……

　　“ 一请天地动。”

　　“嘡嘡～”

　　“二请鬼神惊。”

　　“嘡嘡～”

　　“三请茅老道。”

　　“嘡嘡～”

　　“四请孙伯灵。”

　　“嘡嘡～”

　　“五请林徽因。”

　　“嘡嘡？”

　　“六请张爱玲。”

　　“嘡嘡！”

　　“七请是冰心。”

　　“嘡嘡。”

　　“八请谢婉莹。”

　　“嘡嘡！！！”

　　高个子女生把扇子结结实实的楔在圆圆脸的女孩儿头上，把女孩儿楔得嗷呜一声就蹦了起来。

　　“你干嘛打我！！！”

　　“废话！！你告诉我林徽因张爱玲什么时候成了神仙了？啊？？？？”

　　“怎么不是神仙了？怎么不是神仙了？！！”

　　“怎么就是神仙了？”

　　“她们都是我的神仙太太！！！白月光在照耀，你才想起她的好～朱砂痣久难消，你是否能知道～窗前的明月照，你独自一人远眺～白月光是年少，是她的笑……”

　　“别唱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

　　“……”

　　“《倾城之恋》？”

　　“……”

　　“你这个没有青春，乏味至极的女人！！”

　　“嗯，你这么爱看书啊？”

　　“那当然！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那你知不知道，冰心跟谢婉莹是特么的一个人！！”

　　“……”

　　“……”

　　“同一个人吗？”

　　“嗯哼！”

　　“哎呀～早请早到，晚请晚到。请神接仙，众神来到。”

　　“就这么给我划过去了啊？？”

　　“快点！神仙快来了！！快叫我的法名！！！水莲花就要来了啊！！吴彦祖！八块腹肌！人鱼线！！！”圆圆脸的女孩儿舞舞喳喳的拉开了架势，一个劲儿的催着高个子女孩儿。高个子女孩儿无奈，只得顺着她抱拳拱手，一躬到地。

　　“青春无敌宇宙美少女大法师！请您施法！”

　　林晨百无聊赖的看着台上喝下一口水，嘴巴鼓成一只仓鼠的小姑娘，心想不知道这姑娘的底是把这口水咽掉？还是喷出来？一般女孩子演这种节目，都会文雅一些吧，估计大概率还是咽下去，然后说一句“我都给咽了。”鞠躬下台。

　　林晨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台上那仓鼠般鼓着腮帮子的少女突然气运丹田，一口水喷了出来！

　　只见少女嘴中喷出来的水球就那样违反着万有引力的在空中漂浮着，然后开始慢悠悠的绕着剧场转圈圈。在这个旋转过程中，水球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缓缓绽放，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变成了一朵盛开的水莲花。只见那花朵晶莹剔透，一瓣一瓣，瓣瓣分明，中间的莲心处，还坐着个憨态可掬的小娃娃。

　　那水莲花慢悠悠的绕着剧场转了一圈，再次回到舞台中央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四溅开来，水珠落入地面彻底消失不见……

　　眼前的一切美得如此没有真实感，镜花水月，如梦似幻。整个茶馆静极了，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仿佛刚刚舞台上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境。林晨瞠目结舌的看着舞台上两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烟灰掉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也丝毫未察觉。

　　“吴彦祖呢？八块腹肌呢？人鱼线呢？你这叫诈骗！！！那水莲花中央明明就是个小屁孩儿！”

　　“你别急啊！”

　　“怎么说？”

　　“你等18年，等他长大了，就是有八块腹肌的吴彦祖了！”

　　“所以这小孩儿是？”

　　“童年吴彦祖！”

　　“别挨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