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爱妃酱

1、第 1 章

　　如果庄寒是一把刀，那袁雯的身上早已血肉模糊。
　　时光匆匆回到多年前。在高中的校园内，他们算得上是最佳情侣了。合适的身高差，完美的家庭背景，还有随处可见的两人的身影。他们并手走过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度过三年之痒来到色彩缤纷的大学，抗击过利益的诱惑，打败了第三者的插足，每个人都以为他们会安然度过大学四年，却在大学第三年出现了危机。
　　袁雯天真的以为庄寒还是那个会在教学楼道把她轻轻抱住的青涩少年，却不曾想社会的压力早已改变了庄寒的思想，或者脾气。庄寒不再允许袁雯的放纵与自由，不再让她随便交友，他把担忧化为欲望发泄在袁雯瘦小的身躯上，终于有一天，袁雯怀孕了。
　　而庄寒，并未打算让这个孩子出世，逼着袁雯打掉孩子，袁雯为此和庄寒大吵一架，气的请假不去学校，最后在庄寒的又求又跪中和好，并发誓一定让孩子安全出世。
　　庄寒开始准备毕业，繁杂的学业压力向他扑来，父母每日的担忧与叮嘱让他有些烦躁，而袁雯日益冷淡的态度让他愈来愈害怕，最让他烦心的是那个已经有两个月生命的孩子。他的神经开始衰弱，继而引发了轻微的狂躁症。
　　袁雯和庄寒三天一吵变为了每天都吵。肚子里的孩子让袁雯还是继续坚持着这段苍白的感情，但她依旧感觉到，身心疲惫，已无力去经营。终于在有一次争吵中，庄寒失手把袁雯推下了楼梯……
　　孩子没了。
　　这段长达七年的爱情由此结束。
　　袁雯记得那天在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庄寒，我们分手吧。：
　　庄寒微微一愣，握住了袁雯的手，用很久很久都没有用过的语气说：：对不起，我想，我大概是病了。”
　　在泪水完全模糊袁雯的双眼之前，只看见庄寒寂寞的背影离开了病房，袁雯发现，那个几年前还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英俊少年，如今却像一个落寞的归旅人。有些弯曲的背，还有不太宽厚的肩膀，这是那天庄寒留给袁雯的最后一个背影。
　　回忆总是伤人的。袁雯两年的辗转反侧，用坚强与悲痛所筑起来的心情，终于在这一次重逢中被推到。

　　那是过了很久以后，久到袁雯自己不会和庄寒有瓜葛时，却发现庄寒站在了自家楼下。他穿着厚重的黑色呢子大衣，鞋上沾着雪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手里夹着半燃烧的香烟，抬头一望看见了袁雯。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一样，袁雯内心的不安因子在躁动着。她的双肩抖动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久违了，曾经的爱人。
　　“好久不见。”庄寒笑了笑，开口说道。
　　“好久，不见。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袁雯保持着平静，不让庄寒感觉到声音的颤抖。
　　“你搬家，就是为了躲我？”
　　“不然呢？”
　　“为什么？怕我会缠着你？”
　　“我已经搬家两年了，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庄寒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说：
　　“要不，我们从头开始。”
　　两年不见，第一次的重逢，便是一次要命的请求。
　　庄寒的眼神里充满期待与渴望，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大半，他期待着袁雯的回答，又害怕答案的残酷。
　　袁雯低着头，咬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庄寒的香烟完全熄灭，袁雯才上前抱住了他。庄寒兴奋地正要说话时，袁雯说：
　　“庄寒，不要来找我了。”
　　“……”
　　“庄寒。离开你之后，我变得更纯粹了。这两年，我过得很好，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可是……我原本已经忘记你了，我原本已经彻底放下了，可你却偏偏在这时出现，温柔的让我无法招架……”
　　“我回来了，不是吗？”
　　“可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庄寒，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我以为我们就此结束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出现……”袁雯说着说着，眼泪顺着掉了下来。压抑在内心两年来的思念与苦楚顷刻如洪水般一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庄寒紧紧地抱着袁雯，不住的道歉。
　　“别再来找我了，我们真的结束了。”袁雯轻轻地推开了庄寒。
　　“我就知道，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庄寒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寒冷的冬季，一次美好的重逢，一次彼此汲取对方的温暖，一次不费吹灰之力地回忆起美好的曾经。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偷尝人生第一颗禁果……所有的所有都像电影片段在袁雯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重复。
　　“我还喜欢你，真的，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袁雯丢下这句话，消失在楼道中。
　　两年来的朝思暮想，渴望再次回来的人，就这样逃离了自己的怀抱。庄寒抽动了一下嘴角，跟着袁雯上了楼道。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对不起，两年前我伤害了你，如今我已经改了，真的。袁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庄寒用着祈求的语气。
　　“你不明白吗？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们回不到曾经了。”
　　久久，庄寒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充斥着凝重的气氛，袁雯正转身继续上楼时，庄寒说：
　　“你爱上别人了吗？”
　　“对。”袁雯毫不犹豫地回答到。
　　庄寒深呼吸一口气：“谁？”
　　“我的同事。”
　　“我不信！不可能的！”庄寒一拳挥向了楼道的墙壁上，怒火中烧的他似乎听见了骨头粉碎的声音，可那明明是来自心底最深处，希望破碎的声音。
　　袁雯冷冷地看着庄寒砸墙的样子，几年前，她就已经习惯庄寒暴躁的模样。
　　“庄寒，想闹事，别在我家闹！”袁雯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继续往上走去。这一次，庄寒没有追来。
　　“别再来找我了。”
　　“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们不可能了。”
　　……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袁雯的话，庄寒的头像要爆炸了一般。袁雯已经不是那个会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白兔了，没有心软，更狠了。
　　两年不见，他们都变了。

　　庄寒去国外治了两年病。轻微狂躁症在和袁雯分手后变味了间歇性精神衰弱。家里人让他治疗了两年才把病情减轻，而他回国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袁雯。
　　他已经跟踪她一个月了，一直没敢出现。终于在一个雪后晴天，勇敢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一定会回来的。这是庄寒在和袁雯相遇时，在心里默默种下的愿望。
　　可是事与愿违，即使袁雯说着喜欢，但做出的决定却与喜欢相违背。庄寒还来不及弥补自己的错误，却被推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袁雯记忆中的庄寒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强势、自大又爱面子，故作坚强其实心比玻璃还脆弱。果然，那天以后，庄寒像消失了一般，在袁雯的生活中没有了踪迹。
　　也许注定只能这样了吧。
　　即使午夜梦回，脑海中全是庄寒的身影，袁雯也无法再退一步。再喜欢，也不会回头了，有苦也往肚子里咽。
　　光阴飞逝，转眼已经过去三年。有时会从闺蜜和庄寒朋友的口中得知庄寒最近的消息，他最近好像不错，家里的公司被他经营得风生水起，似乎有一两个个很好的女性朋友，但都没有在一起。袁雯依旧是孤身一人。闺蜜曾经问她，那么多好男人，为什么不答应一个？袁雯摇摇头，说：“除了他，我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如此深刻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袁雯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
　　“喂，袁雯。”

　　即使三年没见面，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可对方一开口，袁雯心里比谁都清楚电话里那个人是谁。
　　“……”
　　“我要去英国了，可能，不会回来了。”
　　“那好啊。”
　　“可能会和我爸朋友的女儿结婚。”
　　骤然，世界仿佛只剩下袁雯一个人，一股凉意袭来，冻碎了她的心，破碎了所有的呼吸。即使这种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当自己亲耳听见时，还是感觉自己迎来了世界末日。
　　袁雯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泪，缓缓开口：“恭喜啊。”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就现在，在我们的高中。”
　　那一瞬间，没有犹豫，袁雯挂掉电话就直奔约会地点。
　　那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初恋的地点，所有的美好与快乐都在这里萌芽。一切从这里开始，那么一切就在这里结束。
　　“你来了。”庄寒看着急忙赶来的袁雯，内心舒了一口气。
　　三年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如今终于可以与她正面相对了。
　　“想说什么，说吧。”
　　“如果我结婚，你会来吗？”
　　“机票很贵的。”
　　“我全包。”
　　“考虑考虑。”
　　“好。”
　　“嗯。”
　　“这里，你还记得吗？”庄寒的眼神望向了那栋陈旧的教学楼。
　　袁雯静静地看着那栋楼，没有说话。
　　就是在那栋教学楼，满怀少女之心的袁雯撞上了那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庄寒，一种莫名的情愫便在他们的心中萌发。
　　庄寒上前牵起袁雯的手，向教学楼走去，袁雯没有拒绝。
　　路过曾经每天都会踩过的楼道，每天都会抚摸的瓷砖，还有那个隐蔽的转角……所有的回忆都在两人的脑海中浮现。
　　庄寒重复着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那个遗留着他们初吻痕迹的转角里，他们接吻了。
　　他把她拉向自己，害怕她会挣脱逃跑似的，用手臂禁锢着她的双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一开始还在挣扎的袁雯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停止了扭动，抱住了庄寒的背。
　　唇舌交缠，仿佛世纪长吻。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有多好。
　　最后，袁雯还是推开了庄寒。就像十年前，那个羞涩少女推开自己一样。
　　那个时候的袁雯红着脸，抿着嘴微笑，然后用小白兔一样的声音说：“我们，真的是在一起了吗？”庄寒爽朗地大笑一下，接着搂过袁雯说：“傻丫头，不然我亲你干嘛啊？”
　　而此时的袁雯，只是沉默着，没有脸红，没有微笑。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袁雯有些尴尬。
　　“好，我送你。”
　　车上，两人一路无言。
　　到袁雯楼下，庄寒微笑着说：“谢谢。那么，晚安。“
　　“晚安。”
　　庄寒点点头，正准备打开车门，袁雯忽然叫住了他。
　　“庄寒。”
　　庄寒欣喜地回过头。袁雯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
　　“能最后抱一下吗？”
　　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暖的怀抱了？在庄寒宽厚的双臂下，袁雯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那时的青春懵懂，勇敢与坚持，还有身边这个人所投射出炽热的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的感觉，他依旧年轻又痴情，他还是那个英俊又多情的少年。
　　庄寒长吁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的东西似的。
　　“袁雯……袁雯，我爱你。”庄寒的双肩一直抖动着，声音也开始颤抖。
　　袁雯记得，庄寒从来都不会哭的，高中时的庄寒说过，会哭的男人都是懦夫。如今，眼前的庄寒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袁雯的面前静静的流着泪。
　　“在英国，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乱发脾气，按时作息，还有，以后的妻子会很爱你。”
　　“谢谢。”拉开袁雯，庄寒低着头匆匆上了车。
　　那一瞬间，袁雯只感觉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着袁雯忽然追向了正在行驶的车。
　　在奔跑的那一刻，袁雯的心里呼喊着：
　　“庄寒，不要走……”
　　“等等我，我想，到最后我还是舍不得你……”
　　“五年了，我依旧不能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我不想下半辈子都是一个人……”
　　“庄寒，我很想你……”
　　“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从前了……”
　　袁雯从未这么冲动过，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追寻庄寒的这一天。
　　人总是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挽回的重要。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心不能说谎。
　　直到汽车行驶出袁雯的视线，她才无力地倒下。这场闹剧，无力地挣扎，无声地嘶叫，最后还是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谁也不欠谁了。
　　庄寒已经回不来了。

　　回去后，袁雯在家躺了一个多星期。最近的生活似乎不太好，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每天都忙得要命，没有时间和闺蜜party，没有时间去结交新的好男人，也没有时间再去打听庄寒的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月后，袁雯家的门铃响起。
　　开门，是庄寒的朋友周宇。
　　“好久不见啊。”
　　“真的是好久不见啊。怎么想起看我来了？”
　　周宇沉默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相册。
　　“有些事，现在不说，我也许会后悔一辈子的。”
　　相册很厚，翻开的扉页写着：至我爱的袁雯。
　　相册的内容，一页一页，是袁雯从小到大，从中学到大学，还有她和庄寒分手后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转身的照片。
　　周宇继续说：“这是庄寒放在我这里的，他说等他去英国后就给你。我开始想，你们都不可能了，把这东西给你干嘛。可是现在，我不给你，我内心会过不去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袁雯的心里蔓延。
　　“袁雯，庄寒去英国，其实是治病。他间歇性精神病越来越严重，有时发起病来会掀翻整个办公室，而且，还会出现幻觉。”
　　“那，他治好了吗？”
　　周宇叹了口气，说：“上个星期，他半夜发了病，自己去了天台，自言自语说些话，再然后……就自己走到天台边，从天台掉了下去……当时调监控的时候，还有录音，我把录音带回来了，你还是听听吧。”
　　袁雯颤抖着，接过周宇手中的录音笔，打开，响起庄寒模模糊糊的声音。
　　“袁雯，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还是会回来的。”
　　这是庄寒最后的呼唤。
　　袁雯一口气没喘过来，晕了过去。
　　就像睡着了一样，袁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庄寒依旧笑得美好，对她伸出了手，说：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13年写的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