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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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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一章 那年的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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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流火,生于丙子年的冬夜,迷离城的七公主。
父王总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指着远方那座恢弘的城池,对我说。
火儿,那里是我们的劫难。
我抬起头,就会看见千只潋滟鸟飞过皇城,风卷起我的裙摆,像只落寞的蝴蝶。
父王的神情肃穆坚定,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我的耳际,很快又流转在风里,失去了声音。
骋目之下,远方的城池无限杳渺。那里是我们的劫难。
我本不叫流火的,母后说,她怀上我是在七月,御医传出喜脉的消息时,宫廷上下一片欢喜,父王乐呵呵的笑着,不经意的抬头,就看见窗外那暮色的天空里,滑过一颗赤色的流星,乐师的七弦琴悄然断裂。
弦赭。这是我最初的名。
故事开始于那年冬夜,那年冬天下起诡异的大雪,母后经过庭院时腹痛难忍,产婆还未到,我已呱呱坠地。
你就像着急着想看这个世界一样,只怀了七个月,就自己固执的跑出来了。母后笑着说。
我的出生是很让人惊异的,有宫女回忆,产婆赶来抱起我时,发现我的身上竟然没有沾染一片雪花,而且嘴角,昭然的带着一抹笑意。
这孩子长大了,一定不简单。这是产婆的感慨。
可并没有因为这样,我就被视为异类。恰恰相反,我是极其受宠的。
四岁的弦赭,常年带笑,眸清目亮,唇红齿白,已经是个美人胚子。
我的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总是摸着我的脑袋叹道,我们的小公主,你美好得像是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变故在七岁那年,迷离城路过一名很有声望的巫师,父王重金请来,为我占卜。
巫师的眼神本是漫不经心的,看见我后却极为惊愕。
他那么认真的打量我,那么谨慎的卜了一遍又一遍。
为她该个名吧。
巫师对父王说,这个孩子灵气太重,五行属火,当名火,稍时克制。
父王想起了那年七月的赤色流星。
流火,于是我该名为流火。
父王不知道,他转身离去时,巫师又谨慎的对我鞠了一躬。
枉我活了百年,称为半仙,却算不出你的过往。可见日后你的造化必然远胜于我,流火,你是火中第一流,得好生珍惜。
这个沧桑的老者对我行了如此大礼后,又点了点我的额头,大笑三声,拂袖离去。
流火,七是你命里的数字,日后遇见与七有瓜葛的,当尽量避过,不然生死纠缠,你亦会后悔。
那日之后,我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名属火的公主。
我可以随意把玩烛台上的火光,那些大小不一的火种成了我手心的玩具,再也没有火,可以灼伤我。
时光流转,直至我及笄。皇城里,已经没有哪名乐师的笙歌,能奏得比流火美妙,也没有哪名女子的美貌,可以与流火匹敌。
流火的名字,就这么轻易的,名扬了天下。
开始不断的有人来议婚,他们莫不是诸国显贵,莫不是强权巨富,带着价值连城的珠宝,带着绚目迷离的嫁衣。点的,只有流火的名字。
可是没有谁,可以敲开皇城的门。
父王无不例外的,将他们挡在了城门外。那些或年迈或幼稚的主,已然入不了父王的眼。
我的火儿这般纯粹美好,定要得到最好的。
这是父王挂在嘴边的话。
这句话很快传至宫外,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迷离城的七公主,只能得到最好的。
我温顺乖巧,终年带着悠然的浅笑,从未拒绝过长辈的任何决意,母后总是担忧的搂着我。
我的火儿这么柔媚,日后一定要嫁给强悍痴情的王,万不可挑错,挑上凉薄之人。
我轻手抚了抚母后的背,默然无话。
没有人知道,其实我很羡慕皇城上空那些潋滟鸟,它们呼啸着飞过我的头顶,那么自由自在,那么肆意无拘。我在居住的紫暮阁前建了一个很大的秋千架,用力荡高,就依稀可以看见宫墙之外的屋角,那些不似琉璃瓦般的素雅美好,是我的奢望。
我厌倦了宫廷的权利纷争,要那么多的金银又有何用。父王说的对,我的确是要最好的,可这最好的,并非世人眼中的王,而不过是,可以牵起我的手,带我逃离这座城池的人。
我对自由迫切的渴望,已经厄制住我的呼吸。我眸中的星火已经撩起,即将蔓延。
潋滟鸟啊潋滟鸟,可不可以带流火离开。
十七年荏苒,我终于知晓了远方那座城池的名字。西夏,人们唤它西夏。
迷离城数年一次的祭祀大典,皇族所有人都要去城外苍生台祈福。我兴奋无比,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穿上华丽的盛装,却未施半点脂粉,是骨子里的清高作祟,仿若除了我,身上任何皆是累赘。
那是一场在劫难逃的仪式。
乘着銮舆从宫门出来,我与父王母后同车,昭然的列在车首,足已显示出我受宠的程度。
轻轻撩开车帷的一角,围观的百姓挤满了街道,身后无数车马尾随,绵延不尽,看不到结果。
护国将军快马上前,低语道,七公主,请放下帷幔,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将军所指的麻烦,亦是我的容貌,从他的眼中我清楚的知晓,因为那瞳仁深处,清晰的刻着一抹惊艳,长久不散。
等等,那个人是谁,怎么会生得这么特别,客栈倚楼坐,饮着琼浆俯身看我,眸中皆是玩味的笑意,目光深邃幽长,看不见底。
我有些失措,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敢用君王的姿态打量我,世人不是都该为流火的美貌倾倒,俯首称丞的么,但为什么这一次,在这个人的眼里,流火的美貌,失了颜色…
四目交接的一瞬,惊了我一生的魂。
慌忙拉下车帷,双手捂住胸口,那里心跳无常,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的男子。
隐约听见将军的声音,他说奇怪,祭祀之日怎么还有西夏皇城的人随意走动。
西夏,这两个字穿透重重花影打落在我的心尖上,像是梦里就已相识,相识了千年。
西夏西夏,你是不是认识流火。
冥冥中觉得方才那名玄衣男子,必定要与西夏纠缠,那沉稳坚毅的轮廓,洞察一切的眼睛,那抹看不真切的笑意。
真的好想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谁,他是谁,西夏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