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权臣不对劲》十斗米

42、第四十二章

　　女子学堂揭匾时，千里巷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为了让自家孩子率先进门，成为百年来第一所女子学堂的第一批进门者，巳时揭匾，子时就已经有人拿着小板凳来占位置。
　　秋夜晚风凉爽，有人直接将被褥铺在地上，干脆睡在了门前。
　　天色蒙蒙亮时，一些早餐铺开始出摊，将馒头包子装到小推车上，在千里巷绕了一圈，很快就被抢光了。

　　临近九月，今日女子学堂开学，破例不上早朝。
　　柔软的蚕丝被拥着邬溏，他坐起身，打了个呵欠。
　　“公子，院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庆喜过来放好洗脸水，看着睡眼惺忪的邬溏，不禁笑道，“今儿没早朝，公子睡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困啊。”

　　邬溏掀开被子，凉风吹得他一哆嗦，瞬间清醒不少。
　　“这算什么。”邬溏一边穿袜子，一边说，“我可是一连睡过十二个时辰的人。”

　　庆喜疑惑：“啊？公子你什么时候睡过这么久，奴才怎么不知道？”
　　邬溏：“......你刚才说院长在等我？快快快，我赶紧洗漱。”
　　庆喜瞬间忘了刚才的疑问，开始忙活起来。

　　沁芳阁不远处有几株秋海棠，邬溏出门时，院长就站在那里，低头端详着什么，听见脚步声，院长回头一笑。
　　“秋海棠最好是放在室内养，这外面风吹雨淋，叶片过湿是会生病的。”院长说。
　　邬溏不懂花草，乖巧点头，“好，那我回头让冯管事挪花。”
　　“嗯，想必柏相也不是会过问花花草草之人。”院长点头，背着手先往侧门的方向走去。
　　邬溏蹙眉，怎么感觉院长话里有话？

　　学堂开学，未到巳时，柏钺已经动身出发。
　　邬溏不必等他，直接跟着院长上了马车。
　　百姓们都去千里巷看热闹了，街上静悄悄的，只有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院长满是慈爱的看着邬溏，“在丞相府住的可习惯？要不要搬出来住？我知道一处闲置的宅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邬溏小心试探，“真的吗？多少钱？”
　　院长眯起眼睛想了想，“大概三百两？”他觑着邬溏的神情，“怎么？觉得贵了？那二百两？”
　　邬溏歪头，“这么快就掉了一百两吗？”
　　院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个凶宅，所以掉的格外快些。”

　　原本邬溏以为院长突然上门找他一起去看学堂开学，是为了之前说的编书一事。
　　可从挪花再到卖宅子，院长似乎是专程来探查他和柏钺的关系。
　　这么一想，一个院长，明明可以安排别人教他编书，何必亲自前来？

　　院长说：“怎么样？要不要一会儿带你去瞧瞧？”
　　邬溏不好意思的抿唇，“唔......”
　　院长心一横，“你说个价吧，一百还是五十的，我都能安排。”
　　邬溏缓缓伸出一个拳头。
　　院长：“一百？”
　　邬溏摇头：“零。”
　　院长：？？！！
　　邬溏十分诚恳的提醒，“院长，我就是因为没钱，才住在柏相府的。”
　　院长：......忘了这茬。

　　马车晃晃悠悠，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邬溏看着院长纠结的模样，眼睛闪烁了一下，“要卖的是谁的宅子呀？”
　　“您说降价多少钱都能安排。”邬溏问，“是您认识的人吗？”

　　院长犹豫道：“算是我的宅子吧，也空闲有一阵了。”
　　邬溏：“那您刚刚说凶宅的意思是？”

　　马车骤然停下，车夫从外面掀开帘子，“两位大人，千里巷到了。”
　　院长摆了摆手下车，“以后，以后再说。”

　　百姓们提前夜排，导致学堂外围满了人，侯偲摸了摸头发，把散落的发丝抿好，赶紧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等柏钺和墨问到时，侯偲已经按照入学名册上逐一叫人，将入学的女子按顺序排好。
　　看见柏钺，侯偲眼睛贼亮，“柏相，您来啦。”

　　没用衙役，单侯偲一人，现场依旧秩序井然，柏钺罕见地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
　　侯偲心里高兴地炸开了花，不枉他提前偷偷潜入夜排队伍，总算是又留了个好印象！

　　大家翘首以盼，邬溏和院长站在人群后方，通过缝隙隐隐能看到门口一个清隽身影卓然而立。

　　巳时已到，柏钺扫视众人，“纵观百年，曾有景仁女帝十五载，以证女子可从政。”
　　“既可从政，便可经商。女子学堂只是开始的第一步，未来还会有女子官职、女子商会。”

　　红绸罩在匾额上，风拂过时贴着匾荡起，隐隐能透出后面的金字。
　　柏钺手握单线，将红绸利落扯下。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①
　　“希望天下女子都能挣脱束缚，不必做随风的叶子，也可以是破风的刀。”

　　金字匾额迎着旭日闪耀，凌厉的笔锋勾勒出三个大字。
　　——破风堂。

　　邬溏仰头看着高高悬挂的匾额，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旁边的院长则擦了擦眼角，“回去一定要将柏相这段话记下来。”

　　邬溏看着周围百姓，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柏钺的话而产生触动。
　　在百姓心中，能吃饱穿暖已是满足，从政经商离他们太过遥远，也有些不切实际。
　　能送孩子来读书，也是因为有钱分，至于读书之后的路，他们并没有想怎么走。
　　但当下的微风日复一日，迟早会变成未来的狂风，刮过每一个受益人的心灵。
　　只是需要一个开端。
　　柏钺做了这个开端。

　　回到丞相府时，邬溏想，柏钺一定不是盛启年的人。
　　柏钺这样的人，即便是风和日丽，也会掀起风浪。
　　林膺不会放任这样耀眼的人存在。

　　“女子学堂开学，朝中一件大事算是完成了。”冯管事笑眯眯，“大人应该能回府休息了。”
　　邬溏还没说话，闻声赶过来的曾姨娘已经坐到玉栏水榭，“不在宫里了？那狄姑娘怎么办？这两人不又分开两处，见不着面了吗！”
　　柏砺有些尴尬的冲邬溏笑了笑，拉着曾姨娘坐到一旁。
　　柏砺：“既然兄长要回来了，我们也好向他辞行。”
　　“辞行？”邬溏说，“你们要走了吗？”

　　相处多日，曾姨娘也知道邬溏并非贪图柏钺钱权，但心里对男妻一事还是有些不赞同。
　　她一把拉起邬溏的手，“邬修撰，狄亭郡也有不少好姑娘，我回去给你找找。”

　　邬溏：“啊？”

　　曾姨娘笑道，“别跟我客气，若你不想要姑娘，那边公子也都不错的。”
　　她停顿了一下，“你的终身大事我放在心上了，你千万等我，别自己找啊。”

　　邬溏点头，也拍了拍她的手背，“您放心，我一定不找柏相。”
　　曾姨娘下意识反驳，“啊？为什么？不是，我们恒承哪里不好？仪表堂堂，有权有势，觉得不配你？”

　　柏砺在一旁无奈的拍了下脑门。

　　邬溏：曾姨娘，你好矛盾哦。

　　说完这话，曾姨娘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她扯嘴一笑，“行李太多，我回去收拾收拾。”
　　柏砺在她身后偷偷乐，被她气得拽着就走。

　　两个人走远了还有些推搡着纠缠呢。
　　邬溏浅笑着看他们走远，随后转头问，“冯管事，最近京城有什么凶案吗？”
　　冯管事捂住心口，“凶案？”
　　邬溏换了个说法，“凶宅也行。”
　　冯管事再次捂住，“凶宅？”
　　邬溏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瞎说的。”

　　看来还得再去找一次院长，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邬溏心想他快去快回，应该还能赶上吃饭。
　　临走前，邬溏吩咐庆喜，“中午我想吃糖醋排骨和鲜奶麻薯，叫小厨房多做点哦，给柏相也送去。”
　　庆喜：“公子你去哪儿？我也一起吧。”
　　邬溏：“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女子学堂开学后，柏钺留下看了一会修奘大师教书的情况，随后又进宫跟小皇帝讨论了一下淇江堰的方案，以及户部准备的一些改河道后百姓的安置方案。
　　最后又问了一下兰芝郡主和狄姑娘的近况。
　　小皇帝想了想，“她们两个每天都黏在一起，朕也不方便天天找她们，但听侍从说，狄姑娘最近食欲不错，看上去心情很好。”
　　“兰芷还是老样子，只是最近频频做噩梦，先是找了秦太医过来，没看出什么，太后说让景阳寺的僧人再来给她祈福，还让她在寺里住了几天。”
　　柏钺点头，“若祈福不见成效，郡主在景阳寺多住一阵，受香火滋养，想必好得也更快。”

　　揣度着柏相的意思，小皇帝转头就去和兰芷郡主说了。
　　兰芷唇色泛白，虚弱道，“柏相有心了，倒是个好法子。”
　　狄姑娘在一旁听着，有些意外，“能一直住在景阳寺？”
　　小皇帝看着她，也有些意外，稀奇道，“你刚刚在说话？”
　　然后又收获了狄姑娘的沉默。

　　忙完一圈，早已过了午膳的时辰，柏钺总算能回府歇一歇，冯管事笑呵呵的将糖醋排骨和鲜奶麻薯摆在饭桌的显眼位置。
　　柏钺刚落座就注意到了，这两道菜一看就和整体菜系不符，他看了一眼冯管事。

　　冯管事笑道，“邬修撰惦记大人，特意让小厨房备的。”
　　果然，这话说完，自家大人的面色瞬间柔和了。

　　用过膳，柏钺还特意吩咐再备一碟鲜奶麻薯放到书房，待日头西斜，暮色将近，他起身离开书房。
　　今天有点过于安静了，柏钺看向门口的墨问，“邬溏在干什么？”

　　墨问看上去有些为难，但又不敢犹豫太久，“邬修撰派人捎信来说......他买到宅子，以后不回来住了。”

　　①出自：张耒《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