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权臣不对劲》十斗米

20、第二十章

　　直到第二天早上，邬溏去给柏钺送饭时还在问，“你昨晚问的究竟什么意思？”
　　“还想再做皇帝吗？这是什么问题？什么叫再做？我什么时候做过？”

　　柏钺面不改色，“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你还想做皇帝吗。”

　　过了一夜，此时再听柏钺重复这句话似乎变了个味道。
　　邬溏从食盒中掏出清粥，疑惑歪头，“所以你在嘲讽我？觉得我想得太多？”

　　柏钺：“我觉得你是想饿死我。”

　　邬溏：......
　　只是稍微拿慢了一丢丢而已啊。

　　昨晚邬溏听到柏钺这句话后，心中一震，此前的各种怀疑又重新萌芽，他迅速地逃回了客房。
　　但经过一夜的梳理，他还是想不到柏钺会是什么人。
　　好累，不想再动脑了，爱谁谁吧，反正他现在就是邬溏，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他和已经死了一百年的幽帝挂钩。

　　重新回归躺平的邬溏将注意力拉回到饭上，“侯偲怕客栈的饭被掌柜下毒，所以这些都是他天不亮就赶车跑去镇外面找地方买的。”

　　虽然侯偲的原话是——“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不用告诉柏相。”
　　但侯偲的表情却是——“如果你不告诉柏相，三天一到就去平清山上祭奠我吧。”

　　邬溏回想起侯偲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不由失笑，“侯偲真的很怕你。”
　　“真奇怪，明明你人还挺好的。”
　　他挖了一勺竹叶粥，在碟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才放上凉拌黄瓜、小炒肉丝、酱苏叶，将勺子摞成一座小山。

　　柏钺看着他在粥上放好精挑细选的小菜，又拿着勺子颤巍巍递过来的模样，那句“我只喝粥就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邬溏像喂小孩一样，“张嘴，啊。”

　　柏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邬溏身子都在跟着勺子上的小山一同摇摆，“快点，要掉了。”

　　柏钺只能乖乖张嘴吃掉这一勺小山。

　　邬溏弯起眉眼，“好吃吗？”
　　他可是挑了碟子里切得最规整的黄瓜、长得最好看的瘦肉丝和脉络最流畅的苏叶。
　　在外面一直站着，风吹日晒，这竹叶粥能清内热，他还特意另加了糖。

　　“好吃。”
　　竹叶粥和炒肉丝是热的，黄瓜和酱苏叶是凉的，竹叶粥甜的腻人，另三个又咸的齁人。
　　这一口下去，不仅又咸又甜，还冷热参半。
　　柏钺这辈子没吃过口感这么复杂的粥。

　　邬溏顿时受到了鼓舞，小山一勺跟着一勺。
　　当柏钺全部吃完时，嗓子都有点哑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盘，邬溏十分满意，“午饭想吃点什么？”

　　柏钺低哑道，“午饭你也来？”

　　邬溏理所当然，“是啊，你想让我捎什么过来吗？”

　　柏钺仿佛看到中午的小山在提前向他招手。
　　“不必等到中午，叫侯偲带伞过来。”

　　邬溏：“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开始升高了，哦，原来是想让侯偲过来打伞。

　　一直躲在客房二楼窗户后的侯偲看着柏钺将早饭吃得干干净净，不由激动地跑去和秦逸炫耀，“柏相，柏相全吃了！”
　　柏相一定是对他买来的早饭格外满意，才会食尽的！

　　秦逸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压根不理他。

　　礼部的人果然都死教条，侯偲遗憾摇头，既然你不懂我的快乐，那将来我被柏相提携升职之时，你也只能在后面干看着了。
　　侯偲欢乐地回自己房间，看到了正在上楼的邬溏，他招手道，“怎么样？柏相满意吗？”

　　邬溏点头，“柏相特别满意，还让你现在带着伞过去呢。”

　　话音未落，侯偲就像一道闪电，飞快抽出一把伞冲向外面。
　　侯偲：谁也不能阻挠我升官的速度！
　　他奔向柏相，跨过火架，仿佛将前程似锦扑到了怀里。
　　然而在对上柏相锐利又冰冷的目光时，侯偲猛地刹住脚步，却因为速度太快，差点直接将火架撞飞。

　　这骇人的目光，难道不是叫他来说升职？
　　侯偲哆哆嗦嗦地将伞打开，遮住柏相头上的烈日。
　　“柏...柏相，您何必亲自绑在这里，不如让下官替您……”

　　柏钺：“早饭是你买的？”

　　邬溏真讲义气，果然告诉柏相了！侯偲躬了躬身，“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柏钺：“你自己吃了吗？”

　　侯偲抬头，有点不敢相信，柏相这是在关心他吗？！
　　“多谢柏相关心，下官吃些粗茶淡饭就好。”

　　哦，看来是没吃。
　　就这能力还想升官。
　　一眼看穿侯偲心思的柏钺说，“午饭换秦主事去，你就在这里给本相撑伞。”

　　侯偲一听，恨不得自己能分身，不过一想能给柏相撑伞，回去跟同僚和友人们一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买饭的机会就让给秦逸那个死脑筋好了。

　　柏钺这边有人送吃的，有人打伞，附近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镇长的阵势也不能被落下了。
　　于是百姓有样学样，陆陆续续有人给镇长送来了吃食，不仅给他撑伞，还将自家地窖里的瓜果拿出来分给镇长。
　　夏日里外面暑气重，地窖却阴暗潮湿，瓜果都冰凉爽口，镇长吃得小肚子又突出一圈。
　　“镇长放心，咱们肯定不让那边比下去。”有人凑过去说，“您还需要啥，尽管告诉我。”
　　瓜果吃得有点多，肠子很快咕噜噜地涌动起来。
　　镇长昂头看向旁边不远处的柏钺，“地动又不一定什么时候来，不如先松开，各自去方便一下？”

　　待到两边都方便后回来时，镇长又觉得这绑来绑去的太折腾，“你不是说六月十五巳时才地动吗？不如我们等到最后一天再上火架。”
　　“反正我是不会跑，若你不是胡言乱语，想必也不会逃。”

　　可柏钺那边压根不理他，镇长却不想坐以待毙，这样干绑三天也太难受了，于是不管柏钺绑不绑，他反正要回家。
　　于是镇长喊道：“那你在这里绑着吧，我走了！”
　　周围百姓闻声都看过来。
　　镇长只觉背后冷风凛过，一个回身的功夫，就被柏钺以势不可挡的力道按压在地，咽喉被紧紧扼住，柏钺另一只手举着一柄油纸伞，锐利的伞尖定在他的眼珠上。
　　镇长瞳孔颤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柏钺冷道：“回去。”

　　镇长哆哆嗦嗦地点头：“回，我回。”

　　客栈二楼，邬溏与秦逸站在窗口向下看，秦逸其实也有些疑惑，“镇长说得不无道理，柏相此举有些……”
　　邬溏听出画外音，直接道，“有些蠢了？”
　　既然被听出来，秦逸也不否认，“如果一定要绑，也可以换个人来。”他看侯偲就挺乐意的。

　　镇上的小摊开始做起生意，烙饼的香气顺着风爬上二楼，勾着邬溏微微探出身去。
　　身旁一阵沉默，邬溏回神，“你想下去买个饼吗？”你去的话我就不用去了。

　　秦逸更沉默了。

　　邬溏眼珠一转，明白了他在沉默什么，不由心中叹气，这秦主事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说话费劲。
　　邬溏解释，“因为柏相是丞相，所以只能是他被绑。绑三天也不是什么愚蠢之举，而是他选择将利益最大化的一种办法。”
　　“换一个人，只绑一天，都不可以。”
　　“丞相身份和绑三天这两件事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秦逸微怔，邬溏说得已经很细，但他还是听出了很多没被说出来的事情。
　　既然柏相肯亲自被绑三天，必定有十足把握能够地动，地动后，镇长的威信会受损，而天底下最大的官为了百姓不惜被绑在火架上三天内，百姓们会更信任柏相。
　　届时无论是选择戳穿镇长的谎言，还是借机换一个新官上任，百姓都会认同柏相的选择。

　　原来如此，秦逸一边拱手谢邬溏解惑，一边暗道，以邬修撰的才能，只是做个修撰似乎可惜。
　　邬溏敷衍地点点头，他更关心另一件事，还是那句话，“你想下去买个饼吗？”

　　秦逸此时脑筋倒是转得快，他笑道，“邬修撰想吃几张？我去买来，请你吃，就当答谢了。”

　　“好耶。”邬溏伸出两只手，张开掌心，十分大方，“先来十张吧。”

　　三天说快也快，一晃眼就到了三日后。
　　这一天上午风平浪静，百姓们都围在镇长周围，坚信一定不会有地动。
　　甚至还有农户想去山脚下的田地里去浇水。
　　“我看别说巳时，就是到了子时，今天也绝对不会地动。”有人笃定说。
　　“就是就是，以往地动前，我家的狗和鸡都到处跑到处飞，可你看现在，都老老实实的。”
　　“别慌，过了巳时，咱们就可以将这些撒谎的外乡人绳之以法了！”

　　侯偲在旁边听着，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帮刁民还知道什么是绳之以法？不怕一会柏相直接把你们就地正法？
　　他看向秦逸和邬溏，却见两人正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地和百姓们说着什么。
　　其实从第一天下午开始，就能看到他们两个在镇子上到处走到处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侯偲正疑惑之际，听见柏钺说，“你也过去找他们。”

　　侯偲心想，那怎么行？万一真的地动，他离柏相最近，可以立刻给柏相松绑，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放弃？
　　可看着柏相的眼睛，拒绝的话侯偲真的说不出口，只能乖乖去找秦逸。

　　走进时，他才听见两人在说什么。
　　他们在问众人还有没有人留在家中，有没有人去山脚务农，贵重物品是否都在妥善保管。

　　说这些干什么？侯偲疑惑，怪不得大家都不理他们两个。
　　然而还没等侯偲将两人拽回来，他突然感觉自己在晃动，好像是背后有人挤他一样。
　　侯偲有些不爽地回头，刚想质问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结果就看到众人都在左右摇摆。

　　碎裂之声从远处破空而来，侯偲双眸颤抖，平清山上无数滚石穿过山林，伴着赫赫风声，如同幼儿奔母，直冲小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