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兔》东水逆流

18、第 18 章

　　“我先教你认几个简单的，你照着字帖练习练习。”穆清翻了翻，找出十几个比画简单的常用字，一一教兔子念。

　　兔子是妖精，比常人聪慧些，一两遍下来，也记全了。
　　穆清不再提醒，让他念一遍，他一个个慢慢说。

　　清晨阳光一点也不刺眼，暖洋洋洒在兔子纤细浓密的睫毛上，在他眼下白皙皮肤上印下一片鸦青色。
　　兔子说完最后一个字，眼抬了抬，迷茫地望着右手扶着侧脸的穆清，一刹那却为穆清嘴角那抹赞赏的笑失了神。

　　“不错哎，今天就先记这么多吧。我来教你写字。”
　　穆清一笑，面上的凌厉之气消散大半，再配上这暖黄的阳光，她看起来温柔至极。

　　兔子眸子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
　　主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比板起脸来要美得多。

　　兔子耳尖有些发红，不好意思地垂眸，去看她的手。
　　那只手正耐心地磨墨，玉白色的手一转一转，衬得那墨深黑至极。

　　穆清瞅他一眼，选了一只翠绿色的毛笔，沾满墨水，给他示范写了一个字。
　　“你可看清楚了？笔要这么握。”那只纤长的手灵活一转，笔转了个圈就递到了兔子眼前。

　　兔子刚刚只顾惊叹主人笔走龙蛇，字如其人，有一股狂狷潦草的美感，完全没有注意到是怎样一个握笔姿势，等接了毛笔，他瞬间窘迫。
　　“你写一个给我看看。”穆清扬了扬下巴，眼含淡淡笑意。

　　兔子硬着头皮，五指抓笔，颤颤巍巍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鬼画符。
　　太丑了，像黑色的毛毛虫。他的手一顿，墨压倒在字的下方，黑了一片。

　　兔子偷偷抬眼，见穆清为难皱着眉头，“你写的是哪个字？”
　　这下兔子是真的感到羞愧难当了，他红着脸支支吾吾扭捏半天，指了指刚刚穆清写的那个字“由”字，“我照着这个写的。”

　　穆清望着那个像“田”，又像“甲”，又像“申”的字，抿了抿唇。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她又看了看兔子难过的表情，叹口气，不知道是宽慰兔子还是宽慰自己，道：“或许这个字是有点难了，我们还是先从简单的开始学吧……”
　　兔子被迫从“一”“二”“三”等字开始写，这些字他都认识，只不过认识归认识，他根本无法将字写得既好看又端正。

　　穆清歪着脑袋看他写，不一会儿就注意到问题所在。

　　“你这样握笔跟鸡爪子握树枝似的，怎么准确运用手腕的力去写？”穆清语气有些严厉。
　　她想着自己示范过一遍，怎么还不会照猫画虎呢？明明刚刚认字是很聪明的，怎么现在又笨了起来？

　　兔子怯生生看着她皱起的眉，感到深深的歉意，他握着笔的手缩了缩，忽然一个白影移过来。
　　一股炙热的暖意紧紧覆在他握笔的手上，他一惊。

　　那玉手掰开了他的手，将墨绿色的笔杆放在正确的位置，压着他的手捏上去。
　　“这样才对。”幽香阵阵，侵蚀着他的鼻尖，兔子愣愣侧过头，唇差点就要擦过那张认真的侧脸。

　　兔子不明白主人为何突然压过来，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何跳得那样快。
　　手背上的玉手因为常年练剑，手心有些茧子，摩梭在他的手上，温热透过血液，传递到他的心脏，又迅速被送到头顶。

　　兔子脸宛若发烧，红了一大片，他清澈的眸子慌乱地看着穆清英气的眉眼，感觉到周身的气息全被她的味道给占领。
　　穆清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淡然瞥过去，就看到他那羞赧的模样，皱眉压低声音道：“看我干什么？看笔！”

　　话虽然严厉，但听在兔子耳中好似变了个温柔的调儿。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的耳畔，耳畔早已红热，被气息撩得更加难耐，红得几欲滴血。

　　兔子猛地转过头，兔子眼泛红，不再看她，可疯狂跳动的心脏却难以平静。
　　那右手仿佛软成了一滩水，任由穆清的手拉着，堪堪写出几个还能入眼的字来。

　　穆清又问：“会写了没？”
　　气息又吹到兔子耳边，他忍了忍耳尖的酥麻，默默点点头，又抬眼，红着脸看了看穆清。

　　见他点头，穆清松手起身，“那你自己写写看，今天要把我拿出来的宣纸练完。”
　　晨风吹来，热气慢慢散去，唯独留兔子心口的那点悸动还在散发余热。

　　兔子慢慢点头，他的眼中不可察觉的深红一点点消退，顿了顿，他用正确的握姿写出几个字来。
　　这时穆清才赞赏，“有模有样的，不错。那你先写，我去练会儿剑。”

　　等她走远了，兔子悄悄长舒一口气。
　　兔子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他明白主人靠他这么近是想要教他写字，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这么快？
　　他不知道答案，不由自主悄咪咪抬眼去看穆清。

　　阳光洒落庭院里，瘦斜的竹子斑驳交错在院子角落。
　　随着竹影的摇曳，穆清身姿翩跹，剑舞衣动。

　　练剑时，她是极其认真的，目光清冷疏离，剑影挥动，声如破竹。
　　如果她不是穆家的孩子，定然不会在战场上当什么女将军。她的样子，活生生就是个行侠仗义的女侠。

　　兔子如此想着，看着，便出了神。
　　“哟，你还会写字呐？”一个清朗的少年声猛地在兔子耳侧响起，兔子一惊，从石椅上“腾”的一声站起来。
　　是穆天。

　　穆天伸头去看他的宣纸，撇了撇嘴，“写得真丑。”

　　兔子不好意思地将用身子遮挡住穆天的目光，穆天本来还想逗弄他两句的，却看到穆清在院中练剑。
　　想到他姐训他护着兔子那样儿，穆天讪讪闭上嘴，去膳厅吃早饭。

　　等穆天吃完，看见兔子还在练字，无意间瞅见他漂亮的脸蛋，穆天登时计上心头。
　　今日穆天出门去找自己的朋友目的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报复齐家的二少爷。

　　齐家今年年初刚与宁王府订下婚约，可是宁世子并不喜欢齐家的大小姐，反而经常围着穆清转，甚至跟着穆清上了战场。
　　这齐家大小姐记不记仇穆天不清楚，齐家二少爷恨他们穆家这倒是真的。

　　三天前，穆清在朝堂之上请缨，被皇帝婉拒了，这可落了齐家二少爷的口实，这几天一直派人在外面宣扬穆清因为没有战功备受陛下冷落，甚至回到家中还被用了家法，是不忠不义没有本事、还要抛头露面去上战场的女人。

　　现在外面满城风雨都在说这件事情，穆天他气急，约上二三好友，准备好好整治一番这个齐家二少爷。
　　齐家二少爷齐符虽年纪轻轻，却是一个爱女色的人，平日里最喜欢留恋烟柳之地，经过他的打听，这几日齐符就在醉仙楼里听曲儿。

　　本来穆天想了几个整治的点子，因为齐家家中有人在朝中任职，他也不好做得太过，那些点子总感觉很不得劲儿。如今看到兔子，他脑海中又冒出来个绝佳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需要兔子和他一起出府配合。

　　穆天慢步到兔子身旁，咳咳清了下嗓子。
　　兔子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那个，你想不想出去玩？”
　　兔子摇摇头，他不想出去，他要在这里练字。

　　“出去玩，我给你买好吃的，我看你这个样子就是没吃过京城里的好东西的，我带你去吃，怎么样？”穆天诱惑道。
　　“不要，我刚刚吃过早饭了，不饿。”兔子不再看他，继续去写。

　　穆天看着他不为所动的表情，皱眉：“那我给你买好玩的东西，陀螺？竹蜻蜓？风筝？你别样样都摇头啊。”
　　“我今天要在这里把这些写完，我不出去。”兔子低声道。

　　“哎，怎么说不通你呢，你这些晚上回来再写也可以啊，大不了我帮你一起写！”穆天做出最大的让步。
　　“我要自己写。”兔子还是摇头，写字这事儿怎么能作弊呢。

　　穆天语气哀求，就差抱着他的胳膊摇晃了，“那你怎样才肯出去嘛！吃的也不行，玩的也不行，那我给你钱你肯定也不要——”
　　“钱？”兔子眼睛一亮，“给我多少钱？”

　　“嗯？”穆天见给钱居然能引起兔子的兴趣，便试探道：“一两银子？”
　　兔子面上明显很失望，才一两，那他八十两什么时候能凑齐啊。

　　穆天见他这表情，顿了顿，露出肉疼的表情，“那二两，不能再多了。”
　　兔子想了想，问：“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啊？”

　　穆天想了想，道：“听说外面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两银子能活三个月，我给你二两，不少了，我一个月月例才五两银子呢。”

　　兔子垂下耳朵，内心的小兔子悲伤地叫唤着。
　　正常人用八十两能活一辈子，他居然卖了八十两，这八十两他可怎么赚回来还给主人啊。

　　兔子期期艾艾举起四只手指头，“四两银子，我跟你出去。”
　　“太多了！你狮子大开口啊？”穆天不高兴撅嘴，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时间不多了。

　　兔子给一副没有这个价钱他坚决不会动半步的表情。
　　他咬咬牙，为了姐姐，大不了这个月勒紧裤腰带过，便答应道：“行，那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能反悔！”

　　兔子露出满意的笑来，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