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告诉他》沈泽渔

9、9

　　许陈愿中午也不愿意回家，干脆就待在学校了。本来打算中午打游戏的，最近新赛季刚开有个活动，头天都跟战队的朋友们约好了一起开排位，被许味这么一搅和，也没得玩了。
　　睡觉吧，他又睡了一上午，现在着实不困，最后目光投向了被他扔在桌膛里的一套卷子。
　　行吧。
　　许陈愿认命地把那套卷子抽出来，准备做一下。那是最近的地理卷子，老师说在一个星期内做完这十张，期中考试之前的复习就用这些了。
　　许陈愿最头疼老师留这种作业，周期太长，总是让他忘了还有这么套东西的存在，等要检查了他又来不及补，文综的作业是最麻烦的，抄都让人抄得手疼。
　　他做文综习惯先做大题，选择题抄起来比较方便，但是一看大题他又发愁，这都是什么鬼……从地理的角度考虑，和长江三角洲相比，珠江三角洲的劣势在哪里？
　　许陈愿看着这些似是而非的题目，隐约觉得老师讲过，又笃定地知道自己肯定没听，只能翻出地理书找答案，磕磕绊绊的都四十分钟了，他还没做完第一套的大题部分。
　　气得他把笔往桌上一拍，不想写了。
　　“那个，许陈愿……学长，在吗？”
　　门口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许陈愿下意识地抬头，看见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瞄的许味。
　　许陈愿彻底没了脾气，绕过桌子走出去。
　　许味吓得头都不敢抬，双手把许陈愿的手机递给他，那样子活像许陈愿在勒索他。
　　许陈愿看着他栗色的头顶那团发旋，觉得像块巧克力棉花糖。
　　“行了行了，明明是我的手机，怎么让你搞得好像我抢你东西似的。”许陈愿态度不好地从他手里把手机抽出来，看着平整的屏幕，心情稍微好了点。
　　“那、那个……”许味在他身后小声地叫住了他，说：“售后说可能以后会有接触不良什么的问题，那个……我把我的手机号存在你的手机里了，要、要是，有问题，你、你再来找我。”
　　许味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感觉已经吓得要冒冷汗了。像一只抱着瓜子的小仓鼠被猫流氓压在爪子底下，可惜猫流氓看他这幅样子就心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果然有许味的电话。
　　又想起今天上午张子明说他是同性恋的事，许陈愿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本来想凶他一声发发脾气，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味认错态度积极，还是表现得实在太可怜兮兮，那句“死同性恋，离我远点”，到嘴边却成了柔和了许多的：“以后离我远点，看你就烦。”
　　虽然到许味的耳朵里，后面那句话也挺扎心的。
　　于是他也最终没勇气把藏在书包里的，给许陈愿买的作为赔偿的一小盒蛋糕送出手。

　　回到教室以后，许味才发现因为午休还没过，这个点生活委员还没来开门，他又没有教室的钥匙，只能站在门口等。
　　站了半天，腿又酸得不行，许味靠着墙角坐下，把书包抱在怀里，头靠在书包上，有些困了。
　　许陈愿可真讨厌啊……总是那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冲着自己大吼大叫，他还不想再看见他了呢。哼，亏他还给他买了小蛋糕，白眼狼……这么凶的人，肯定也不喜欢甜甜的东西吧。
　　啊！蛋糕！！
　　许味猛地惊醒了，匆忙打开书包去检查他的小蛋糕，但已经迟了，被他抱在怀里揉捏半天，那块蛋糕已经把奶油都弄到了纸盒子上，原本可爱的样子也已经变得花里胡哨的，果酱和奶油沾的满手都是，和心情一样一片狼藉。
　　哎……许味叹了口气，拿出附带的小叉子一口一口地吃蛋糕，反正也送不出去了，他中午也没有吃饭，干脆喂自己得了。
　　蛋糕也吃完了，许味又坐了半天，还没有人来开门，许味掏出一本背诵书看，刚看了几行字，又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
　　那个蛋糕真好吃啊，他记得第一次和魏升约会的时候就去的那家蛋糕店。当时魏升不知道是自己的生日，等他们去买电影票的时候，电影院的人告诉许味，生日当天来看电影可以享受影票8.5折和送一个生日套餐，魏升当时就很惊讶地问他，怎么没有和他说，许味红着脸都不敢看魏升。
　　看完电影以后，魏升就非要拉着他去买蛋糕吃，许味记得当时自己一个劲地推说不用不用了，都这么大了过生日还要吃蛋糕不太好，魏升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别的小朋友过生日都是要吃蛋糕的，我的小朋友不能没有，而且就算长大了，以后也是升哥的小朋友。
　　想到这里，许味觉得心头也甜丝丝的，感觉有些幸福，抱着书包来回摇，红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许味又想魏升了，可是他还是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许味感到有些不安，想了想，打电话给了白钰。
　　“喂……那，那个，白少？”
　　“嗯？小味？”白钰蹦了一晚上的野迪，凌晨才回到家，正睡得香呢，被许味一个电话给叫醒了。
　　许味也听出来白钰刚睡醒，有些害怕，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在睡觉。”
　　“嗯……没事儿，要起了。”白钰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问：“怎么了？”
　　“你、你有没有联系过升哥啊？我一直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呃……”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嗯，听他说他最近要参加个什么考试……我也忘了，今天可能在考场吧？他没跟你说吗？”
　　“啊？”许味也愣了，说：“没有啊。”
　　“啊……那可能是他忘了吧，对，前阵子他不是都没怎么找你吗，忙着准备考试呢。”
　　许味还想问什么，白钰就匆匆地把电话挂了，许味看着手机一阵纳闷，心想白钰是怎么知道魏升前阵子没怎么来找过他的？
　　唔，不过升哥要考试呢，许味找到魏升的微信，给他发了一句“升哥，考试加油！”还在后面配了一个颜表情。
　　这次许味等到魏升的回信了。
　　他说：“谢谢我的小味，哥最近挺忙的，就不去找你了。”
　　许味有些失望，但还是懂事地说：“好的，你要加油！”

　　一下午的课，许陈愿基本就是在游戏和睡眠中度过的，学校的学习压力没有那么大，高一和高二不用上晚自习，许陈愿早早地就回去了。
　　好像今天晚上陈丽萍在外面打麻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许陈愿正好乐得清闲，不用被念叨着去写作业。
　　许陈愿进小区的时候路过超市买了一包速冻馄饨，又找出一桶挂面，打算晚上随便对付一顿。他这么多年被放养，其实早就练就了一身在这个城市独自生活下去的本领，别说煮速冻食品了，就是让他自己做饭都会，所以这更加剧了他出去自立门户的心思。
　　把手机支在一旁看游戏直播，许陈愿一边看电视一边西里呼噜地吃完一碗简陋的馄饨面，顺便还洗了锅碗，省的他妈回来再嘚啵嘚啵地念叨他。
　　做完这些，许陈愿往床上一躺，开始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刷完空间刷微博，刷完微博看漫画，最后天都黑了，电也只剩下百分之三十多，他才真的头一次体会到玩手机玩到不想再看见它。
　　许陈愿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躺在床上开始挺尸。
　　挺了半天，又觉得睡不着，只好下去再把手机捡回来。
　　许陈愿打开微信，发现张子明给他发过一条语音，他一看二十多秒，听都没听，直接删除消息。
　　联系人那里有个红圈，许陈愿强迫症严重，点开以后，发现是手机联系人好友推荐：许味。
　　许味的微信头像是一堆线条，许陈愿半天没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他正要点开大图看，却一不小心手抖，点成了添加好友。
　　“我操！”许陈愿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颤抖着手看着手机，内心无比痛苦。
　　几个小时之前刚跟人家说完以后滚蛋，现在就加人家微信好友，这打脸的速度简直宛若一场龙卷风。
　　许陈愿现在就只能指望许味很少看微信，或者认不出来是他。
　　结果许味秒通过好友验证，还发了个问好。
　　许味：？
　　许味：是……许陈愿学长吗？
　　许陈愿：“操……”
　　xcy：是我，不小心点错了。
　　这他妈也太二笔了吧！！！许陈愿疯狂地想揪头发，但好像许味并没有品出什么不对劲来。
　　许味：啊……手机还好吗？会、会不会接触不良什么的？
　　xcy:没事，挺好的。
　　许味：那就好。真对不起啊学长……
　　还在想着和他道歉，这小孩儿倒是挺有礼貌的，许陈愿对他那种烦躁的心情好像好多了，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xcy：没事，我不计较了。
　　许味：那……学长早点休息。
　　说实话，刚看到新好友添加消息，许味也是被吓了一跳，纠结了半天，又想着是不是手机换屏以后出了什么问题，许陈愿不好给他打电话，就加了微信，他这才通过了验证。
　　没想到许陈愿说他是不小心添加的，现在删也不好删了，只能让人在列表躺尸。
　　这边，许陈愿正好闲的慌，点开许味的朋友圈，一点儿视奸人家朋友圈的心理压力都没有，一页一页往下翻，看见有意思的还随手要点个赞。
　　许味还挺爱发朋友圈的，从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心灵鸡汤和深夜矫情，更没有营销号那些铺天盖地的辣鸡文章，最多就是，今天的包子好吃，作业题好难，回家路过偶遇一只小狗，好可怜啊，喂它吃火腿肠了。
　　许味似乎拿朋友圈当小学时候的日记，每天都零零碎碎地记一些流水账，虽然看着幼稚没什么意思，除了小猫小狗作业云朵基本没别的东西。但许陈愿总觉得他应该很细心，对这个世界，大概也充满着一种小小的爱意。
　　不过许陈愿总觉得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能把这种违和感归于，许味和他想象中的同性恋不太一样。
　　可许陈愿想象中的同性恋该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好像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许陈愿在这里翻许味的朋友圈看，那头许味也在看他的朋友圈，奈何许陈愿的朋友圈里除了游戏宣传转发朋友圈可以领奖，几乎就没别的东西了。许味百无聊赖地往下翻，倒是意外地发现有一张黑夜里他坐在路边的烧烤摊，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啤酒正在喝的照片，许味看到他那精壮的胸膛和完美的肌肉线条，还有握着酒瓶骨节分明的手，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许味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手忙脚乱地退出了微信。
　　咳……他就是、就是欣赏，本来嘛，他就是同性恋啊，看、看到好身材的男人当然会觉得动心了。
　　为了防止自己再瞎想下去，许味连忙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盖上被子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