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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终结 ...

  •   这是为安的第一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天并不冷,一片极致的虚无却让人有些悲伤。
      苏子跪在雪地里,将下堂鞭高高举过头顶,鞭尾垂落的林字中国结红的瘆人。
      林少伟看着满院子跪着的男男女女,看着林老太太也匍匐在地,他慢慢闭上眼睛。
      结果,为何会是如此。

      *************************************

      那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林少伟坐在榻上,看着门侍卫的影子拉长在屋内。
      火盆灭了,屋子渐渐冷了起来,脚趾头有些麻木了,林少伟却很清醒。明天面圣就是关键一战了,能否保全林苏两家,答案全在明天那个男人的一个选择。

      是要以暴制暴大开杀戒,还是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希望林少伟口若悬河的讲述中国政治之中的中庸之道、厚黑学问,这位聪明的在位者能够听的进去。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苏园的几个人,在把苏园家产挥霍一空后,这个园子只剩下满墙的“侍卫”和苏家姐妹。
      “姐,真是奇怪呢,这园子只剩下你我二人,我却才感觉像个家的样子。”
      苏眉抱住苏子的肩头,“妹妹,我很向往阿鼎口中的那开阔天地。”
      “苏家的积蓄除了投在合欢记和那事儿上,还剩多少?”
      “除却给各个庶族的安抚费和给下人的遣送费,剩下刚好够我和阿鼎两个人浪迹天际。”苏眉摸摸自己尚未鼓起的肚子,“不知道小家伙会在哪里出生——”
      “在哪里出生,都比苏园好啊。”
      “我只想我的孩子出生在一间有窗户的屋子里,如果屋子外面能看见传说中的大海,那就太好了。”
      苏子摸了摸苏眉的肚子,“姐姐,我已经叫人去顶替鼎爷了,他后半夜就能回来,你和鼎爷先走。”
      “你不是说好了我们四个人一起走么?”
      “你们先走,我留下等少伟。”
      “不,我们陪你。”
      “陪我做什么啊——”苏子拍了拍姐姐的手,“鼎爷身份很不方便,留在京城很不安全,你们先走,不要连累了我——”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以为姐姐吃你这一套!?”
      “可是你必须为鼎爷的安危打算,无论陛下最后决定如何处置林子茂,鼎爷都是和他一党的。如果真的要追究,恐怕你们就走不成了。”
      “也不差这一两天——”
      “姐姐,就差这一两天。你们今晚连夜出城去,走的远一些,不要回京。如果来日有机会,你们可以来为安看望我们。”
      “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琢磨什么?”
      “带着孩子一起来。”苏子握紧了苏眉的手,看到苏眉终于点了点头。

      姐姐,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今夜将是我们最后一次促膝长谈。
      我希望你们可以生活在有窗子的屋子里,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抛却前尘往事,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真的希望。

      一觉醒来,我还在少伟怀里,空调一夜没关,七点响的闹钟显示着六点五十九分。
      然后我继续沉溺在老公的怀抱里,一分钟。
      仿佛长睡不用醒。

      ***************************************

      鼎爷正在连夜赶回来,马匹孤独的奔跑在小路上有些清冷。
      这是京郊的荒野,私下偶有几处废弃的荒宅,来来去去在这条路上几回,鼎爷头一次注意到有一户居然亮着光。
      马飞奔而去的时候鼎爷迟疑了片刻,不知道为何对这片离奇的光有些不安。

      那废宅正是林少伟曾经被囚禁的地方,而今亮起的光中端坐着已经披上龙袍的林子茂。
      “太子殿下,明日宫中一传出消息,我们就护送您入宫。这是仪仗队行走的线路图,请您过目。”
      “一定要招摇,这样那个叛贼就算想对我下手,也要看看天下人的脸色!还有,在那之前,为了以防林少伟有什么二心,我们要先放出消息。”
      “什么消息?”
      “金钗的消息。”
      “可是金钗现在在哪里我们——”
      “我知道在哪里。”林子茂慢慢站起来,“我要夜访苏园。”
      “太危险了,那里是重兵把守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子茂负手,“我一个人去,我想,有个人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

      鼎爷万万想不到林子茂会半夜来访,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兔爷就被苏园高墙之上的护卫们当场击毙了。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位看着笨拙的爬墙客就是火种。
      兵行险招,林子茂的确手段高杆,看着这么一个曾经被他倍加呵护的小主子如今狡黠的站在面前,鼎爷心中滋味难以明说。

      “子茂少爷。”
      “鼎爷,好久不见了。”林子茂看了看这位曾经是他最衷心的卫士,突然一副感概的样子说:“大事即成,突然很想念你。鼎爷,带着嫂子走了吧,等事成之后,苏家难以立足,我不想你为难,也不要让我为难。”

      鼎爷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苏子叫人唤他连夜赶回来,就是要他连夜带苏眉离开。而这个时候,林子茂居然也冒死来访,就是为了叫他离开?

      “林少伟今天入宫,明天他就会通天眼,揭晓合欢记最后一页的秘密。到时候我母后之死的冤情就会大白天下,拥护我重登龙位的人将会在京城和四方共同起事,那时我不仅是出师有名,而且会以迅雷之势逼迫当今暴君退位——”
      “子茂少爷,苏园人多嘴杂,虽然墙壁厚,却厚不过人心。”
      “鼎爷是在暗示我什么?”
      “没有。”鼎爷明明知道林少伟此次上京是要说服皇帝招安,寻找保全苏林两家的两全之计,可是他没有告诉林子茂。

      当机立断的说了没有两字,鼎爷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已经站在了谁的一边。
      不知道是苏眉让他放不开割不断,还是林子茂的变化让他心寒,一边在拉,一边在推,他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将他置于他曾经最不耻的背叛之中。

      “其实我今夜来访,除了想劝你们快走,还有就是来拿属于我的那样东西。”
      “子茂少爷——”
      “毒害我母亲的金钗,还在苏子那里吧。”
      鼎爷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他眼中永远的孩子,原来一切如苏子所说,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且可能多次参与其中。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事实,当你将一只小鸟藏在翅膀下面,丝毫不知那是一只斑鸠。
      “苏子可能睡下了,还劳烦鼎爷帮我拿来,来日起事,必有重用。”
      “我——”
      “鼎爷,你不会不愿意的,是吧——林老太爷的嘱托你可以忘记,素雅的搏命你可以熟视无睹,可是你不会忘记你这十年在干些什么吧——要走到路的尽头了,你还要跟我说你走错了路么?”
      “子茂少爷,请您不要逼我。”
      “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我本不用如此对你低三下四的,可是你是我最信赖的鼎爷,所以我只身一人来求你。鼎爷,这是我求你的,请你顾念老人家的盟约,顾念你作为一个大内侍卫的忠义,不要让我失望。”林子茂衣摆一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求你。”

      这一跪重如千金,鼎爷心里一颤。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居然让辅佐十年的幼主为了一件他分内之事向他卑躬屈膝——
      鼎爷跪了下来。“请您恕罪,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鼎爷,您选择了苏园,我选择了皇宫,今夜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拿了金钗,请您连夜走吧,我们从此就是路人。”
      “主人!”
      “好吗?”

      天井月光如泄,鼎爷沉重的点点头。自古政权无高尚,惟有输赢,这是一场他要退出的比赛,可是走之前,他必须为这十年做一个结尾。
      而林子茂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快步来到苏子房间门口,两姐妹正在折腾,收拾好的包裹堆在一起,好像一去就不回来一般。
      鼎爷看着苏子头上那根发钗,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过一会还要赶马车,休息去吧。”苏眉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漫不经心的说,“那位太子爷走了么?”
      呃……
      “拜托,动静那么大,以为我是聋子么?”
      “对不起,眉,我——”
      “如果你能说变就变,那也不是我的男人了。”苏眉站定看了看鼎爷,“记住,无论你要怎么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淌这汤浑水,天亮之后,你再敢说半句这些闹心事,我就抽你。”

      鼎爷看看了彪悍的妻子,又看了看眼神格外狡黠的苏子。
      苏子抢先说,“他是来要金钗的。”
      鼎爷点了点头。
      “他打算公布金钗的事?”苏子提高了声音问,“他果真是不放心少伟,要给他施压。”
      “算了,我去告诉他,金钗已经毁了。”

      鼎爷转身要走,突然被苏子拉住衣袖,她慢慢摘下金钗,递给鼎爷。
      “除非你能现在就杀了太子,否则他明天一公布这个消息,无论有没有这根钗子,结果都是一样的。”
      鼎爷攥紧了钗子,听到苏眉一声叹息。“算了吧,你叫他杀了他的少主,不如让他自尽。我可不想孩子没爸。大不了一走了之。”
      两个女人一并望向他,鼎爷终于点了点头。

      “这下子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不再亏欠什么。我们可以走了,眉。”
      “呦,小子,姑娘就等着你这句话。”苏眉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一朵提前看到了太阳的向日葵花枝乱颤。
      风骚而美丽。

      ***********************************

      合欢记最后一页“记载”着皇后之死的秘密,这就是林少伟能够站在这里面圣的原因。
      它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以出卖自身来牵制敌人,真正是玉石俱焚的一步。林少伟昨日苦口婆心讲授的厚黑学,官本位,和谐论,其实就是在灌输成大事者绝不会两败俱伤的道理。

      皇帝是个聪明人,他能从头到尾把林少伟的课听完,就证明他有足够的智商和胸襟。
      现在,林少伟要做总结陈词了,希望皇帝最后能做出他希望看到的选择。

      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你该告诉我了吧,最后一页到底说的是什么?”
      “金钗。”
      “哦?”皇帝眯起眼睛,林少伟字正腔圆的说,“皇后是被毒死的,毒就藏于金钗之中。”
      “金钗现在在哪里?”
      “这已经不重要了。”林少伟看着这位皇者的眼睛,以一种不能退却的气势,“金钗在哪里,毒药在哪里,这都不是陛下您担心的。您担心的就是一个声音,原来皇后是被毒死的。”
      “哦,那我该怕么?”
      “当然,这是人心。”
      “如果我消灭了这个声音呢?”
      “您只需要把我拖出去斩了,就不会有我这个多余人乱说话了。”
      “是个好主意。”

      皇帝从头到脚打量着林少伟,不知道这个普通的商贾有什么底气如此放肆。

      “陛下,您真的相信通天眼么?”
      “宁可信其有。”
      “陛下说笑了。”林少伟毫无惧色的直视着这当权的男人,“如果我说合欢记上说您是夺位篡权的卑鄙小人,您也信?”
      “大胆!”
      “小人必须大胆,才能站在这里向陛下谏言。”林少伟心脏狂跳一百八,觉得给奥巴马做演讲也不过如此了。“陛下,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信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神。既然都是人造的,只看谁下的成本大,做工细,样子好。造神和卖东西,其实是一个道理。”
      本来震怒的皇帝听到这么一番歪理邪说,迅速把冲进来的猛男们打发出去,托着下巴兴趣盎然。“继续。”
      林少伟感觉自己就像是托住了法官的审判之锤,那沉甸甸的人命叫他勇往直前。

      “其实只要百姓说好,哪一位皇帝,他们根本不在乎。”林少伟脱口而出,“皇后就算是毒死的又如何呢?就算真的有一个太子爷活蹦乱跳的又怎么样?别说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就算有人亲眼看到是陛下您下的毒,是您一刀捅死了太子,您兵权在握,天下已得,又怕什么?”
      “有趣啊。”皇帝点点头,“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出口,你真是不怕死。”
      “死有何难,这世界上最简单的就是一死。就像您处理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太子党全部剿灭,不过死个万八千人,您不差这点兵马。可是您迟迟没有这样做,而是派了御史和大内高手来解决,就证明圣上不想明目张胆的动武,而是想私下斗智。我想,您这样做,不是给太子面子,而是为了百姓吧——民心的重量,让您必须舍近求远,走一条更艰难却更稳妥的道路。稳定大于一切,和谐才是真理。”
      “可惜啊,那些纠缠不清的小鬼不像你一般明理。”皇帝一挥袖子,“逼得我不得不用强了。”
      “不,你还有选择。”林少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我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什么通天眼,只是因为我也深陷其中。所以,我知道他们的全盘计划,我也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
      “说了半天,你是要弃暗投明了。”
      “权势之中,无所谓明暗,只有输赢。我知道太子党在打一场不可能胜利的仗,而我不愿意看到两边为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损失,哪怕只是一个人的性命。所以,我恳请陛下,发下诏书,封前朝太子殿下为亲王,给点小恩小惠,慢慢蚕食他的势力,逐步架空,和平解决。”
      “没想到一个商贾,居然也有如此的文人酸气。”皇帝眯起了眼睛,“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白白给他一个藩王来做?”

      “凭一块石头。”

      ……

      既然我们能凭空搞出合欢记,造一个石头有何不可?
      苏家一半家产轰轰烈烈做了宣传,另一半家产偷偷摸摸做了工程。如今知情者都被重金收买集体投奔爪哇国了,只剩下一块硕大无比的陨石来拥护皇帝。
      “陨石”上除了必要的掩人耳目的花纹外,还用繁体中文刻着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
      有时候,信仰比血统更能说服民众,石头比DNA的科技含量更高。

      “这块陨石就等着跟陛下的诏书一并出土了——”林少伟朗声说,“陛下名讳中有一字为清。陨石通体赤红,为朱。石体上有一条黑色河流,青为黑,水成河。这正是天佑神君的意思。”
      “你倒是能说会道。”
      “而且我是通天眼的林少伟。”

      怎样,不错的生意吧。
      你少出一次兵,省下来的军饷养一只无伤大雅的兔子,还能抱回一块石头来愚弄大众。
      以后祭祖祭天都能拿出来赚点人品。

      一个时辰后,和“京城南郊惊现陨石”的消息一起进宫的,还有林少伟意想不到的消息。
      兔爷召开了金钗发布会,全京城都在八卦当年一根金钗取了皇后的性命。
      这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流氓兔,在发布会现场被皇帝“招安”的时候,还在大肆宣扬当年皇后的冤情。

      奉命招安的薛潜看着这活蹦乱跳几次在手心里溜走的火种,一时之间血气都涌了上来——
      三下五除二将他打包回宫,留下一票围观群众不知所以。

      林子茂是林家的人,通天眼的林少伟的胞弟。
      如今他有金钗在手,又把当年宫中之事描绘的一清二楚,极大的满足的群众对于皇后之死的八卦心理。

      “哎呀,你看看,果真是老天开眼,皇后娘娘冤情昭雪啊——”
      “就是啊,没想到林家不仅仅是一个人通天眼啊,兄弟俩都能通啊——”
      “人都被请到宫里去了,这下林家发达了,刚才没听到么,陛下要封他们为亲王啊!”
      “陛下仁慈啊,为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是啊是啊!”

      这声音,和林子茂一起入了宫。

      **************************************

      “一别十七年,想不到你真的活在人世间。”
      “你的龙椅,本该是我坐的。若不是你毒害皇后,逼我出宫,如今你才是亲王,要听我的封典!”
      “你的性命,还是靠林家才保住的。你就继续姓林,做个安乐王,颐养天年吧。我听说为安你还有门亲事,我会下御旨赐婚。”
      “你!”
      “不用谢恩了,安乐王。”

      林少伟一言不发的看着人主人臣,当今圣上和无知兔爷的高低一眼可见。
      古来多少无能帝王,就是兔爷这般占着DNA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一旦失去了皇权,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要靠林少伟和苏子苦口婆心鞠躬尽瘁的为他造个安乐窝。
      此刻还要接受他的白眼。

      “你的那些兵马,也叫他们安生去吧,闹什么闹呢——”
      皇帝挥挥手,“你自己说了更好,我可以把他们收入朝廷的兵马,也算让他们物尽其职。至于安乐王你么,大可放心,我也会派人保护你的。你要是不说,我也有办法找出来。”
      变相监禁。

      “林少伟,你多年来为安乐王鞍前马后辛苦了。”皇帝说起假话来,比苏子更加无耻,林少伟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总感觉皇帝没那么好心。
      自古以来,皇帝都不会喜欢有人牵着自己鼻子走的。
      林少伟为了保全林家,给皇帝下了套,虽说结果是皆大欢喜,可是这当惯了主子的男人怎么能容许他活的自在?

      “来人,带安乐王下去休息吧。林少伟,你留下。”
      林少伟抬起头,膝盖跪的已经失去知觉。
      “林少伟,你们林家可是有功之臣。现在京城上下都在议论,说我圣明,为前朝皇后洗去冤情,所以天降奇石,佑我大明。”
      “是。”
      “你说我该如何赏赐你呢?”
      “小民不求赏赐——”
      “怎么可以不要呢,这是我给你的。必须要。”皇帝眯起眼睛,“不过,这件事是林子茂出面的,我封给他一个安乐王天下百姓都知道了,你也得做点什么,我才好封你个一官半职。”
      林少伟猛地抬头——

      皇帝的眼神闪烁着当权者玩弄命运的残忍。
      他以夫妻二人的智慧保全了所有人,唯独把自己暴露在这个贪婪而狠毒的大Boss面前。

      “林爱卿,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我不妨直说。”
      “陛下——”
      “我不喜欢你的做法,虽然很高杆。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苏家那位商人。”
      “我的岳父。”
      “是。我可不想林家变成第二个苏家。”

      分享了皇家秘密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才能青松不倒。

      “外面的声音很大呀,林爱卿。”
      ……
      “我得为那位冤死的皇后娘娘主持公道呢,我看,这任务就交给你来办吧。”皇帝坐稳了龙椅,露出笑意,“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

      林少伟猛地抬头。
      兔爷这一次的金钗计,却给了皇帝收拾苏家的由头。
      黑锅总得有人来扛,儆猴的待宰之鸡不会自己蹦出来。

      “兵马已经准备好了,相信怎么去苏园你比我更清楚。我不会下御旨,毕竟这也是你们林家的家务事。”

      ***************************************

      林少伟几乎是被压去苏园的,苏园的空空荡荡的大院子里,只剩下苏子一人站在那里。
      身着大红衣裳,正是她穿越而来所穿的那一件。

      “我们还是站在不同的队了,少伟。”
      她说的那样平静。
      从她决心上京的那一天起,已经恍惚中看见了今日的结局。挥霍家产,驱散家奴,和庶族远亲断绝关系——
      送走了鼎爷和苏眉。
      这已经是她的“两全”。

      “林大人,剩下的就是您的家务事了。”兵马悉数撤走,林少伟在凛冽的寒风中不觉得冷,只看见苏子的红色大袍被鼓动起来,壮烈又凄美。

      “我们救了很多人,少伟。”
      “可是我却救不了你和孩子。”
      “不是你的错,我生为苏家人,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了——”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和苏眉他们一起走!”
      “苏眉走了有鼎爷,我走了,你还有谁?”苏子浅浅一笑,“死男人,我是不会给你纳小妾的机会的,就算我死了,你也只能爱我一个。”

      林少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苏子,手慢慢摩挲着她的脸颊。“我们一起走。”
      “大概不行了。”苏子抚摸上他的手,“为安的马车就等在后院,老太太说回家过年呢。”
      ……

      *******************************************

      自从苏子上京后,林老太太就一直在观望京城的消息。
      林家的马车一直都在京城候命,车夫不知道在等什么,以为只是要接当家人回家。
      老太太却一直都知道该等着什么。
      苏家倒台的消息,比归来的马车更快一步。

      这天开始下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到了夜里,依旧是一片纯洁的白。
      老太太跪在佛堂,望着老爷的碑。
      “我真的没有办法。”

      “于是你就牺牲了挽救林家于水火的女人。”

      林老太太猛地回头,瞳孔放大,正面朝她走来的女人脸暴露在月华之下,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你,你,你——
      你是鬼么!

      苏晓。

      苏晓将油纸包狠狠的摔在老太太面前。
      “为了保全林家,苏子亲手揭开了这个油纸包,而这是保全苏家的最后筹码。”苏晓冷冷的看着林老太太,“您真的如此绝情。您应该知道,一旦请出家法,已经下堂的苏子就只有被休的份儿,那她就不是林家的儿媳,而是苏家的小姐。她只能死。”

      “你,你不是已经——”

      苏晓捂住胸口永远的疤痕,说:“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那时,素雅并没有刺到要害,薛潜也没能斩草除根,大夫拔刀的时候苏晓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有想到几个时辰后她在郊外苏醒过来。
      “你失血过多,需要调养。”那个清秀的郎中风轻云淡的说,“我在屋子里洒了血,跟他们说尸体有病,怕传染,即时处理了。”
      “你是?”
      “林夫人叫我验孕棒,在下不太明白什么意思。”郎中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已经不发烧了。”
      “等等,你是苏子找来的?”
      “是林少爷和林夫人找到我的。”郎中看着苏晓,“只是我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官府的郎中会把你害死之类的话——”

      苏晓胸口一痛。
      原来苏子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明明是死对头,却还是不忍心放任不管。
      她本不是为苏二小姐来到林家的。她当初来的时候,是要置苏二小姐的夫君于死地。
      可是一切都变了。
      她到最后,竟然会诈死退出,而在这个最需要她的关头,苏子成全了她的离开。

      苏晓刚要动,郎中止住她。
      “你不能动!”
      “我要动!”
      “不行!你需要调养,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郎中的手腕被苏晓大力扼住,那射出来的危险讯号让郎中顿时明白他救下的不是个普通女人。
      “再不放手,我会杀了你的——”
      “不能放手。”小郎中憋红了脸,苏晓的力气慢慢收住了,“为什么?”
      “我已经收了林家的银子了,我要把你照顾好。”
      ……

      苏晓一躺两个月,再度还魂人间的时候已经是下了第一场雪的冬天。
      为安的人们都在传,林家要让苏子走人了,因为苏家倒台了,会受到牵连。
      这似乎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可是苏晓知道其中的真相,林家幸存下来,这是苏子的一次自我牺牲——

      一个下堂妇的命运,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有一个风萧萧兮归来的林少伟在意,只有一个早已不存在在这个人世间的苏晓在意。

      月光之下,重返林园,将油纸包砸在老太太面前,苏晓厉声说:
      “如果你要请家法,那就是要逼死苏子。如果你们真的这么做了,我绝不会放过林家。我早说过,我来林家,自然不是为了苏二小姐,我是为了找出你们林家窝藏多年的前朝叛党!结果,该受到惩罚的加官进爵,却由我们苏家承担了一切罪过!”
      林老太太闭上了眼睛。“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仙是走兽,如果你要我老太婆以命抵命,那就来吧。我不能让林家上下五百口人跟着苏家一起倒。”
      “你!”
      苏晓的胸口又是一阵疼痛。

      那疼痛如此刻苦铭心,那是她无法挽救的一个人。
      身在大内许多年,他们总说到的那个“上面”,也就是圣上。而他的行为方式,苏晓再明白不过。
      要苏子死的人是皇帝。他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也要给林家一个警告。
      他要自己高枕无忧,他要林少伟以自己妻子的血来封印这些不能说的秘密——

      苏晓的背影淹没在一片白夜之中,林老太太浑身发抖。
      连鬼魂都来算账,她还能支持这个空虚的大院到多久?
      可是除了撑下去,似乎她的生命,已无其他。

      *******************************************

      整一个林家在给苏子下跪,老太太跪在她面前,将下堂鞭举过头顶。
      “苏小姐,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
      苏子站在那里,宛如穿越前那位泥胎木人,红袍加身,却是清冷无比。

      白雪皑皑,四下死寂,苏子向前一步,伸出手,胳膊被林少伟死死箍住。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行!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归来路上,月黑风高之际,鼎爷骑马带着苏眉奔驰在他们马车,跟了整整一公里。
      苏子没有撩开车帘,哪怕一下。
      归来路上,行至城外,苏晓如鬼魅现身,飞入车中拉住她的手腕,苏子只是说了一句,“我走了,林家五百人都要死,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归来路上,走到林家,老太太跪在门口,若伊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于是也一并跪着。苏子说:“好久不见下堂鞭了”。

      林少伟恨透了下堂鞭。
      他恨透了自己脑子冒水要来平遥二度蜜月,他恨透了自己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他恨自己没穿个帝王将侯,他很自己不能一巴掌拍死一群、吹口仙气挽救苍生。

      他把自己这院子搞定已经精疲力竭,又为了两个家族的命运把皇帝得罪。
      他只是一个不能改变命运的普通男人,而今,他的女人要为这一切买单。

      现在他只能看着苏子慢慢抚上他的手,慢慢挣脱,慢慢接过下堂鞭,慢慢跪在他面前,慢慢把下堂鞭举过头顶。

      天并不冷,一片极致的虚无却让人有些悲伤。
      林少伟看着满院子跪着的男男女女,看着林老太太也匍匐在地,他慢慢闭上眼睛。
      结果,为何会是如此。

      手有些微颤的拿起鞭子,手起鞭落,斩碎阳光,凄迷之中,二人目光相聚。
      红袍依旧,伊人依旧。
      我会跟着你一起奔赴黄泉,如果那就是我们的终点。

      *****************************************************
      寒光流连过耳边,眼前是一瞬间的黑暗,那一瞬间,我们以为睁开眼会是冲过来的官兵,而我们的手会紧紧握在一起。
      林家还在,我们共死。

      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仿佛有千年那般漫长。
      空无一人的林家大院,历史的沧桑再度粉刷,现代的痕迹斑驳可见。
      他的夹克衫口袋里还放着性学教授的名片。
      她的手腕上海挂着粉红色的照相机。
      他们相拥在一起。
      这是新的一天,带着新的生命,和新的爱情。

      冬日薄阳很炫目,逆光而来,那一张脸是好生熟悉的脸。

      好吧,我们回家了,老公,淡定吧。

      【终结】

      番外预告:
      1 林少伟和苏子穿越回现代后俩人的新生活
      【看不懂最后这个穿越的,请在此番外中等待答案这将是个温馨喜剧】
      2 林少伟和苏子穿越回现代后古代的后续
      【交代一下林家大院若伊 苏眉和苏晓 这将是个偏悲剧的正剧】
      3 苏晓的过去
      【苏晓的那道疤篇幅不会太长的暗黑虐篇】
      4 苏眉和鼎爷的过去
      【这个不用解释了奸情纵横的抽风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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