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捉妖集图》卫初

12、第十二章

　　到了城外那处降妖司大牢，苏青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虽说她之前没报多大的希望，可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牢房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群小妖竟逃了出去？”谢清和颇感意外。

　　苏青立刻纠正他：“这些可不是小妖，它们是法力高强的万年妖王，能从这里逃出去也实属正常。”

　　谢清和笑了下：“什么妖都一样。”

　　“确实，”苏青接了一嘴，“因为，我们什么妖都打不过。”

　　破败的牢房前，站着两个人，一个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一个眼带笑意地看着对方，远远望去，好一幅情意绵绵的画面。

　　长久的静默后，苏青看了眼天色，又看向面前的人：“不走吗？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赶得上晚饭。”

　　谢清和：“看样子我平时真的把你饿着了，不然怎么一天到晚都想着吃？我是不是要把杏花楼的后厨搬到府中才行？”

　　杏花楼是城中最有名的一家食肆，虽然看上去没有多富丽堂皇，可里面的菜色没得说，每一道菜都值得细品，且回味悠长。

　　因为滋味好，这家食肆每日都是满客的状态，稍稍去迟一些，就会挤不上座，从而扫兴而归。

　　“啊？”顿了几秒，苏青才反应过来谢清和是什么意思，可下一秒就是惆怅，“不知道杏花楼还在不在了？上次坐马车路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杏花楼的门上贴了封条。”

　　谢清和笑了下：“那可惜了。”

　　“大人，您真的不管了吗？”苏青问得没头没尾，可她知道谢清和能明白。

　　“怎么管？和那些法力高强的妖怪斗？”谢清和轻声道，“你不是没看到和妖斗的下场，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以后更是如此，不如就让妖来治世，看看最终如何？”

　　“怎么能让妖治世？”

　　“混沌初开之时，第一个降生的就是妖，而后才有了人，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如今这人族掌控世间多年，早该把权归还了。”

　　“可让妖族统治人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见过妖统治人间吗？”

　　“......没有。”

　　“那为何如此断言？”

　　“......”

　　谢清和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天边，似乎在追忆往事，只是，他的身上又带着些置身事外，如同一个矛盾体，让人捉摸不透。

　　苏青被这番言论镇住了，理智告诉她这是错的，可当下却找不到强有力的证据去反驳，因为，妖族治世，未有先例。

　　“苏青，”谢清和背对着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妖？”

　　“您为何会觉得我是妖？”苏青不解。

　　“只是有些奇怪你身上有玄清之气，而且，这股气息只有我能感知到。”

　　就像是专门为他而设的圈套。

　　“玄清之气？”苏青走到谢清和身侧，“这是什么？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您是怎么感知到的？”

　　这不是第一次被说身上有特殊的气息了，只是这一次，苏青真的想弄明白，她盯着身侧的人，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可谢清和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像是什么都没问过一样，敷衍道：“早些回去吧，你不是还急着回去吃晚饭吗？”

　　现在，晚饭在苏青心里已然是一件小事，她闹着云淡风轻的阁老大人讨要答案，可闹了半天，还是无果。

　　因为，谢清和说：“想要答案就要等价交换，你的秘密能说出来吗？如果不能，那你这个要求，我不能接受。”

　　于是，苏青偃旗息鼓了。

　　马车上。

　　苏青想到刚才的话题，猜测道：“那您之前在刑场上救下我，也是因为这股玄清之气？”

　　“你觉得呢？”闭目养神的人眼皮都没掀一下。

　　“您能不打哑谜吗？”苏青急了。

　　“不打哑谜？那行，我直白点，”谢清和用手示意苏青贴近一些，等到人贴过来，才徐徐道，“不，能，说。”

　　“你......”这下，被戏弄了一番的人真的生气了。

　　因此，自回府后，苏青都没搭理过谢清和，一副受了气的模样。可谢清和没有一丝招惹人的自觉，依旧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甚至，晚饭时还贴心地为气鼓鼓的某人盛了一碗鸡汤。

　　像极了一个心胸宽广的夫君。

　　更衬托得苏青像是在耍小性子。

　　不过，苏青没打算找台阶下，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夜间，苏青被一阵响动惊醒，等她睁开眼，身侧的人已经不在，鉴于此人经常神出鬼没，她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书房里。

　　谢清和正和远道而来的陆压相饮甚欢。

　　酒过三巡，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陆压身上金光万丈，然后，脑袋上长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其间，还俏皮地不停晃动。

　　这一幕让谢清和找到了调侃的由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长进，不过多喝了几口酒就露馅了。”

　　陆压听到这话并没反驳，反而是恭维道：“达到你这般修为，我还从未妄想过，如果天天跟你比，那我干脆不要活了。”

　　谢清和笑了笑。

　　陆压又问：“听说你跟一个人族女子同吃同住，还帮她捉妖收集元灵，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份闲心？想当初，我请你帮忙收服九尾狐，还费了半天功夫，而且还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妖，你是真的清闲还是对这个人族女子上心了？”

　　谢清和放下酒杯，笑道：“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陆压手一摊：“君请随意。”

　　“这么多问题太浪费口舌了，我还是选择不回答为妙，毕竟，我也没必要为你答疑解惑，而且，说到清闲，应该不会有人比你清闲。”

　　“那倒是，”说完，陆压就立刻否认道，“我那可不是游山玩水，我是干大事，你也不看看，一年不见，我沧桑了多少，你看看，我这脸，都是岁月的痕迹啊。”

　　陆压说着说着，还找了面装饰用的镜子，仔细打量他那张黝黑的脸。

　　“如果没事，我想回去歇息了。”谢清和作势要走。

　　“诶，别啊，没说两句，怎么就急着要走了，”陆压想了下，挑眉道，“我懂了，是急着找你的温柔乡了？”

　　谢清和笑笑，没有反驳，意思不言而喻。

　　“那女子我见过，先前，你对人家不是懒得搭理吗？怎么现下像是变了个人，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

　　谢清和摇了摇头，似乎不胜其烦，开口也是一副无奈的口吻：“我知道你话多，但没想到今日你的话会这般多。”

　　“这不是对你这位孤寡老人表示关切吗，难得见你对女子感兴趣，我当然得好好打听一番，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得几千年之后才能对女子再次提起兴趣。”

　　阁老大人不耐了，他放着好好的温柔乡不要，跑来跟这人瞎扯一通，简直是不明智之举。

　　而对面的人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一句接着一句，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讨女子欢心我最在行，要不要我给你传授几招？”说完，陆压想到了什么，又满意地舒了口气，老神在在道，“这么多年难得有一样在你之上，放心，这回我绝对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你还是留着自己日后用吧。”谢清和轻嗤道。

　　这话让陆压玩笑的念头更甚，只是，在看到面前的人真的准备拂袖而去时，才提到此次的正题。

　　“我听闻最近各路人马都在寻找救世之宝，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你这，他们人多势众，你要不要找个地方暂避一下？”陆压打量了一番屋内，又道，“这阁老府终究是太惹眼了，住在城中并不是一个安身之所。”

　　“任凭他几路人马，能耐我何？”谢清和回得猖狂。

　　陆压想了想，笑道：“也是，是我多虑了，想必你靠那神物这些年修为又增进不少，我怕是永远也赶不上你了。”

　　谢清和自顾自斟了杯酒，饮下去前慢悠悠地回了句：“此类小事无需挂心，反倒是你，明日离开时需万事小心，你也知道，我们隐匿人间这么久，有些人确实急了。”

　　“明白，”陆压一收玩笑之姿，眸子深不见底，不过，正经的样子没维持多久就撑不住了，他看着对面的人，又道，“谁说我明日要走了？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当然要好好待上一阵子，顺便，见见你那位夫人，看看这女子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让你这么另眼相待。”

　　“那轻便。”谢清和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再聊几句？”

　　“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陆压见这人把他一连串问话当成了耳边风，开始在心里说起了谢清和的坏话，等想起来这人还没走远，以他的修为能听到时，有些后悔不已。

　　要知道，这人最喜欢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报复，他以前吃过不少的亏，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这一茬。

　　不过，陆压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当他一早醒来，跟谢清和二人一同吃早饭时，感觉到他身上说不出的柔和，就连那分疏离感也不见了。

　　简直让他大爱眼界。

　　可让他恨铁不成钢的是，那位女子不主动伺候人就算了，还拉着一张脸。

　　没有一点攀附的自觉。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侧坐着一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陆压叹了口气，直觉这二人没戏。

　　于是，他开始发挥红娘的作用，上嘴撮合。

　　只是，这第一句就让对面难以招架：“你们二位圆房了吗？”

　　苏青差点一口丸子噎在嗓子眼里，谢清和也没好到哪去，一向不动声色的人，也因喝汤喝得太急，面上红了几分。

　　陆压见两人目光躲闪，更是得寸进尺：“我说什么了？你们就慌成这样？难不成你们二人天天躺在一张床上，却是清白之身？”

　　听到这话，苏青耳根都红了，她看了眼那位神色自若的阁老大人，示意他赶紧想个办法把这人打发了。

　　可等了半天，苏青只听到阁老大人的轻咳声。

　　然后就没了。

　　“我想起来了，”陆压毫无自觉地继续话题，只是一出口又是语出惊人，“咱们阁老大人身子一向不好，男女之事还是迟些再说比较好，只是，委屈你了。”

　　对上陆压那双略带同情的眸子，苏青瞬间懂了。

　　此时，苏青也顾不上礼不礼貌，快步回了内间，走的时候，耳边不时传来陆压的求饶声。

　　被这么一闹，苏青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段日子，她也想通了，对于集齐100只妖王图鉴这个任务，她自知能力有限，完成这个任务无异于天方夜谭，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拖谢清和下水。

　　他本来就该置身事外，无需因她惹上麻烦事，从而性命不保。

　　但苏青终究是难过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眨眼间，离任务时限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这时，系统忽然提示她：

　　【亲爱的玩家，由于您目前任务进度为零，您可选择触发隐藏任务，如完成隐藏任务同样可以回到现代。】

　　听到这，苏青有些错愕，然后就是欣喜。

　　“我选择触发隐藏任务。”苏青说得坚定。

　　【叮，您已触发捉妖集图隐藏任务：请收集救世之宝河图洛书，将其交至系统即为完成任务。】

　　【ps：单人或双人模式皆可呦。】

　　然后，系统开始为苏青介绍河图洛书的背景故事。

　　河图洛书本是帝俊的宝物，可在巫妖之战中，妖师鲲鹏趁乱将其卷走，让帝俊与太一最终战死，人间遭受妖族入侵，如今妖师鲲鹏不知所踪，救世之宝也毫无下落。

　　听完这些，苏青一脸黑线。

　　她早该猜到任务不会那么简单。

　　让她拿到这救世之宝，简直比收集一百只妖王图鉴还困难。

　　可为什么这隐藏任务的左上角，难易程度标注了一个简单？

　　这怎么可能简单？

　　夜间，苏青向谢清和询问河图洛书之事，她想着阁老大人博学多识，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关于河图洛书的线索。

　　谁知，她得到的答案远远超出预期。

　　“河图洛书在我手中。”谢清和淡淡道。

　　“什么？”苏青自以为听错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耀眼的紫光就照亮了整间屋子。

　　苏青只是呆呆地看着，完全没料到自己能亲眼见到这救世之宝。

　　“您......”苏青顿了顿，“您怎么会有这个？”

　　谢清和笑而不语。

　　苏青猜测道：“一种可能是您从妖师鲲鹏手中夺取了河图洛书，还有一种可能......”苏青瞳孔怔了下，却并不觉得怕，“您就是妖师鲲鹏？”

　　“看来夫人还不笨，”谢清和看了眼散发着紫光的河图洛书，又对苏青道，“想要吗？想要现在就可以拿去？”

　　“真的？”苏青着实震惊了。

　　难道游戏里标注的简单就是因为这样？她的枕边人就是攻略对象，而现在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了？

　　谢清和将河图洛书交至苏青手中，态度诚恳：“我从不骗你。”

　　“.如果......我把它拿走，您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他们还不足以伤我分毫。”谢清和说得轻巧。

　　苏青愣了半晌，从嘴里憋出三个字：“谢谢您。”

　　这晚，苏青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她似乎听见谢清和的声音，他在她耳边一直重复着那几个字——真不想放你走。

　　苏青觉得自己快魔怔了。

　　日子一天天临近，苏青可谓煎熬。

　　不过，谢清和较她更甚几分。

　　幸好，他等到了那一句：“我不走了。”

　　-

　　多年后，妖族销声匿迹，乱世重归祥和之景。

　　茶馆里，说书先生和茶客一问一答。

　　“你们知道那妖族最怕什么吗？”

　　“火、阵法、符咒......”

　　“不对，最怕妖师大人动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