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有少年时》深山笋精

18、前桌后座

　　调整座位有一段时间了。声声发现，这位班长大人很喜欢转笔，只有笔在手上但没写字的每时每刻，笔都在高速旋转。有时候是在大拇指的关节上转圈，有时候翻飞在食指和中指间，几乎没有掉落过。当笔的转速快到只剩残影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往往在抚额，而桌子上摊着书本，即使从背后看都知道他在思考。
　　脑袋里也在飞速旋转不成？
　　声声晚上一个人坐在小桌子前面写作业的时候，也试着转笔，但手指都抽筋了也没成功转起来。她想问问冯绩是怎么转的，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冯绩现在喜欢放一半注意力在后边。当早上小姑娘背着书包走进来，他总是会抬头看见，头几次她会诧异，眼睛就会睁得圆圆的，头发被吹得蓬蓬的，偶尔还会翘起来一缕。后来她每次进教室他抬头，她就会浅浅的笑一下，然后左手会捏着衣角，加快脚步从他座位旁边，从他的身边擦过，抽出椅子坐下。早读的时候，偶尔凝神会听到后边她清甜的读书声。当自习时教室里安静的时候，屏息注意，会有写字沙沙的声音，橡皮擦纸张的声音，翻动书页的声音。数学课写习题的时候，有时候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大概是遇到难题，有时候是满足的喟叹，像是对自己的褒奖。
　　这些声音都很轻。有时候他会呆愣一小会凝神注意下她在做什么，然后继续做自己手头的工作，手上飞速旋转着笔。
　　下课时，她会被巴盈拉出去走廊上站会聊天看风景，张术也会过来，还有林巷。
　　这个时候，他并不太高兴的。
　　但是他也会被吴海拉去外边，或者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之类。
　　有时候都没有出去，张术和林巷会拖着椅子过来，四个人叽叽喳喳。林巷会给她带饮料，拧开递给她，还会递上剥开的棒棒糖。他注意到，是可乐味的。他们讨论习题，林巷会跟她一起讨论数学，讨论英语，讨论作文怎么写，讨论课堂上的一切。也会跟巴盈一起研究张术那神奇的脑袋，还会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讨论那些所谓“小秘密”的时候，他们就会把声音压低，凑在一起，离的很近。
　　课间只要没什么事，他会花更多时间坐在座位上，对着课本。有时候张术也会在话题间拉上他或者他同桌，他就会趁势转头，或说些什么，或什么都不说。她抿着唇轻轻的笑，看着张术手舞足蹈笑，看着巴盈打闹笑，看着他也笑。有时候更笑得东倒西歪，头靠在巴盈肩膀上，脸蛋压得鼓起一小块来。
　　他的书包夹层里，也装了几根棒棒糖，他没有拿出来过。这是上次在家帮忙跑腿时买的，在店里看到了，他就拿上了，却一直只是收着，没有吃。也没有给她。没机会，也没好意思。

　　声声感觉英语没有刚开始接触那种晦涩感了，每晚的听力训练似乎也起了效果。乏味的生物课，她依旧听课兴致不高，但是现在魏阑坐在她后面，老师总是魏阑读完让她读，再让巴盈读，她被迫调动了点积极性。
　　大课间，大家或坐或站，闲聊打闹，也有些出去了。听说小卖部有特别好看的贴画，女孩子这会大多都去看了。冯绩看他同桌好像在补觉，就去了吴海那边，跟他讨论组织篮球队的事情，准备打年级比赛，之前体育老师跟他说过这事，让他们提前准备，等运动会再临时来组织来不及。
　　蒋涵今天不太舒服，说不上具体的感受，就是肚子感觉坠坠的，没力气。早上还只是缓缓的不清晰的难受，越来越严重。下课她一直趴在课桌上，也没睡着，闷着出汗。
　　怎么都是难受，蒋涵拱起身子来，伸手想喝点水，水瓶已经空了。她回头想问巴盈借点，没在，后边的几个女孩子都不在。她撑着桌面，有点艰难的起身。
　　“雾草！”
　　“我去，蒋涵，你...”
　　身后的几个男生惊呼。正跟吴海在讨论篮球队要选哪几个人的冯绩闻声望去，只见蒋涵身后，自腰际往下到大腿上边的校服裤子上，全是鲜血，一片刺眼的红色。蒋涵正撑着桌子欲走动，闻声也回头，顺着大家的目光往自己身后一看，吓得一惊，腿都软了，差点没扶住桌子。
　　冯绩已经从第一秒的呆愣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这大片的红还是让他晃了神，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赶紧走过去，“你还好吗？”
　　“我...”蒋涵显然已经慌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冯绩，嘴唇发抖。
　　冯绩迅速脱下校服外套，递给蒋涵，“先系上，我送你去校医务室。”蒋涵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大脑已经宕机了，乱成一团，就顺着他的话抖着手接过，胡乱的系在腰间。
　　“能走吗？”看着她煞白的脸和站不住的样子，冯绩有点犹豫。正准备扶她，徐声声跟巴盈回来了。
　　“徐声声，你来一下。”冯绩直接叫了声声。
　　声声有点疑惑，走过来，刚要问冯绩，看见蒋涵明显不对的脸色。“怎么了涵涵？”巴盈也过来了，两人赶紧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蒋涵。
　　蒋涵说不出完整的话，声声疑惑的眼神转向冯绩。冯绩示意她俩看蒋涵的椅子，只见椅子上也有一片红色，蒋涵腰上围着一件校服。她俩这会明白了。
　　“我俩先送她去医务室。”
　　冯绩点点头，声声她俩搀着蒋涵往外走去。刚走一两步遇到其他回来的女生，声声说了句什么，陈倩倩接替声声扶着蒋涵继续走，声声则折返回来。
　　冯绩有些疑惑。
　　只见声声回到自己座位上，拿出一卷卫生纸，折到蒋涵位置这边，蹲下来，擦起血迹。冯绩把看热闹的男生都赶回自己座位上。
　　声声擦干净凳子，然后又倒了一点水清洗了一下，好在都是表面镀漆了的椅子，没有渗透，很容易就擦干净了。她收拾好站起来，冯绩还在望着她。
　　声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把废纸巾用塑料袋包好，扔掉垃圾，也赶去了医务室。
　　冯绩想了想，站起来环顾四周，班里这会都是男生，女生要么没回来要么去了医务室。“大家知道该怎么做吧？”冯绩看着男生们。
　　“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
　　“没想到这么可怕。”
　　“太吓人了。”
　　大家议论纷纷。
　　“女孩子挺不容易的。”突然有人说到。然后大家就沉默了一瞬。
　　“就像生物课上所说，青春期的正常发育现象，希望咱们五班的男生能都有绅士风度，照顾一下女士的心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都别讨论了。”冯绩看看后边几个喜欢开玩笑的男生，“特别你们几个，别开这事的玩笑，以己度人。”
　　“知道了。”
　　“不会的。”
　　“我们不至于那么没风度。”
　　那边医务室路上，声声赶上了大家。
　　“快到医务室了。”巴盈安慰蒋涵。
　　蒋涵的嘴唇一直在抖，她终于一步也迈不动了，腿软到差点跪地上，眼泪突然就滚落下来，右手揪住巴盈的衣袖：“巴盈，我，我不会，不会要死了吧！”
　　大家给她说得一愣。
　　“怎么会呢？这是生理期。”
　　蒋涵一下子呆住了，“啊？”她父母离异，跟着爸爸和哥哥生活，一直以来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识，虽然生物课上学过，但没有见识过，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猛地一下见到这么多血，也根本没往那处子想，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出血的绝症。
　　经大家这么一提醒，再回想下书上的知识，她感觉自己好像冻住的血液终于缓过来，“那，这，这怎么这么多血，这...”
　　“有些人是出血量很大的，不过还是去医生那看看有没有问题。你不要太担心。”
　　等看完医生，确认了只是第一次生理期，医生给她嘱咐了很多，蒋涵这才觉得自己彻底缓过来，心脏开始正常跳动。
　　“哎呀，我真是...”她一想到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出糗就尴尬到没有地方去，再看到还围在腰间的校服，这是班长也是他同桌的校服，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没事，谁还没生理期？”大家纷纷安慰她。“男孩子也会有男孩子的尴尬的。”
　　“你是说？”
　　“咦——”
　　众人嬉笑起来，蒋涵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但她这会也还是有些难受的，干脆声声她们帮着去请了个假，让她回去洗澡休息一下。
　　回到家里，蒋涵换下自己的衣服，按医务室老师说的用冷水泡着。冯绩的校服外套，她当时糊里糊涂，系得很松，没有沾到。
　　她抱着外套有点纠结，忍不住闻了闻。跟她爸爸和哥哥的衣服不一样，有种阳光一样热烈的香气。她叹了口气，把衣服洗了一遍，趁着还有太阳晒到外面。
　　日光下的晒衣绳上，两件校服外套并排挂着，一大一小，轻轻在风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