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失意 ...
-
卿拎
一时屏声敛气，望着这碎成渣的石头，相对无言。良久，忘淮枯来了，这会便是我们三人眼神来回碰撞，谁也不愿第一个说话。
「说说吧。」忘淮枯打了哈欠，这厢目光投向我，忘淮枯瞳孔是黑色的，倒有些像一滩深渊。「拿回来没一会就发热了，我们都被烫伤了，诺，你看。」我委屈的将手摊开，他扫了一眼，忘冥温手拳着自然垂落，血顺着缝隙掉落下来，已有小小一摊血迹。
她比我伤的重，我只微微渗了一点血色。「金光是这石头？」忘淮枯又将眼睛挪到地上，「嗯。」我急忙点头，偷瞄了一眼冥温，她似还未回过神，目光呆滞。
「去睡了。」忘冥温身形先动，慢悠悠的往回走，我是没她胆大，看了一眼忘淮枯，他神情未变，急忙追上，「冥温，我们一起。」
实在不放心冥温，跟在她身后，「止血了吗？」回了偏殿，我小心望去，她摊开手掌，血肉模糊，我一时屏息，「这……」赶快捏出法诀，欲为她疗伤，许是我道行太浅，许是那石头不是凡物，毫无作用。
「没事，眼下也不疼了。」冥温勉强扯了笑，我望着这苍白的小脸，一时无言，她倒是兀自平躺在榻上，右手微微拱起叠在左手上，定定的盯着帐顶。我便顺道躺在她侧边，轻扇了一道仙力，灭了所有鬼火。
实在刚才突然，我与冥温都有些发懵，是该一起缓缓。「卿卿，天界是什么样的？」我其实都有些睡意，突的被她这声扯回思绪。「天界分上天界和下天界，上天界又名九重天有九十九座殿宇，每座殿宇都有一个神君，神君各有掌司的区域。具体是不是有这么多神君，我也不晓得。下天界就是一些籍籍无名的神仙，无官无职，历来求仙问道的人比比皆是。」我偏头，她仍是盯着帐顶，「我上九重天年岁也短，今天那姑娘我也没见过，下天界我并未去过，不过，看气质不像常居住在九重天。」「何出此言？」这倒是吸引了她，微微偏头，将目光递了过来。
「九重天不会有这么快乐的人。我相熟不少神君，都是清冷神情，温和却又疏远，这或许是当神君的代价吧。」提及次，我是有些想念师父的，他应该已经忘记我了吧。「其实你不笑的时候，跟那些神君一般。」「嗯，我看到我了。」冥温面色淡淡，我却有些惊讶。
猛地翻身，细细盯着她，「你是神君吗？哪个殿的。」「或许吧，我只依稀瞧见那个青衣姑娘好像端着果盘跟我讲话，其他的就看不太清楚了，身边的景我也没见过，白茫茫的可能就是你说的九重天吧。」哎，只得叹息，无头无尾的故事，「要不明日一同告诉忘淮枯，让他帮你查查那个姑娘，这些你也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与天界早已划分界限了，而我其实也不太想知道以前，就这样吧。」我还想回话，转头一想，也是，如今都在冥界了，天界早都不相干了，知道以前应是徒遭伤感，而且我更喜欢现在有生气的冥温。
我起的时候，旁边早都凉了。出去寻了一圈，都未见到，「你找冥温？」孟婆懒散瘫在椅榻上，微微撑起半个脑袋，一脸笑意的问我。「嗯，她在哪？」「幽冥殿。」我回首望去，是有一两个鬼吏相伴呈着折子进去，「她伤了手，忘淮枯怎么还让她干活。」也是只敢嘴上发一句牢骚，弱弱的坐在孟婆边上。
「给。」孟婆一脸惬意，扬扬手，竟是握了一把松子，这可比之前嗑那无味的瓜子好很多，立刻双手接住，「哪抢的？」哎呦，有些硌牙，实在是急不得，一时兴奋，嘴里塞太多了。「鬼一。」孟婆扬声，不远处的一只鬼吏应声而来，实在脸黑，看不出表情。又是自觉的掏了一把松子，放在我们面前，这会离的近，我可是瞧见他努了努嘴，是有一分不甘心。
「你们两昨搞了那么大的动静，以忘淮枯的脾性并未深究吧。怎么看着像是受挫了？」我抬头看着孟婆一脸笑意，「金光太闪，险些瞎了。」我忙扯出一点微笑，孟婆仍是笑盈盈的盯着我，我又伸手揉眼睛，「到现在还有些酸涩呢。」又补了一句，孟婆未吭声，只招呼我继续嗑松子，岁月静好般的坐在一处，欣赏冥界最有生气的地方。
「你为何说忘淮枯不会深究？」我眼下实在是没话找话，「你来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冥温聪慧，她都摸透了忘淮枯的脾气了。」孟婆含笑，我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孟婆，发髻散乱，也无半点首饰，反正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不似女子的人，眉眼也普通，起初是有些不起眼的。可相处下来，我总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莫不是小卿卿爱上我了，一直盯着姐姐。」我只偏头错开，微微出声，「忘淮枯是怎个脾气，让我日后也好活些。」「你的话，在这冥界闹翻天，他也不会问责你的。」「为何？」这回孟婆并未回我，我晓得了我问了不该问的。
「那冥温呢？」「忘淮枯对徒弟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行了，我小憩半刻。」其实我想再问的，可她已经起身离去。
我就在往生殿前孤身坐了一日，我好像又变成了之前那个痴心死守黄泉的拎卿，问清，你是真的不来了吗？还是再也来不了。「卿卿？」我回神的时候，冥温就盯着我脸，右手已经包扎过了，这会肿的像个粽子，「怎么哭了。」我立刻伸手抚了脸庞，眼窝子浅，不知不觉就溢出来了。
「我无事，你手怎样，忘淮枯今日竟还奴役你干活？」她左手搀起我胳膊，领我往回走，「只候在一旁看他，这还不如自己批折子，他什么都问我，我又不懂，却又不得不答，答的不好，又让我再想，今日可真磨人。」我发现冥温说话的语气明明是有情绪的，可是眼睛就直直盯着前面。
「孟婆说，忘淮枯是收你做徒弟，所以要求严苛了些。」「哦。」相顾无言，大抵睡了两个时辰，身旁的冥温就起身了。
「冥温？」我悄声询问，「吵醒你了，忘淮枯叫我，你好好睡吧。」「嗯，小心手。」冥温再未回我，只帮我掖了掖被子。
我就盯着床下忙碌的身影，拿了支钗在头上挽了一回，刚收手，复又拆掉再挽，这回折腾的时间久了些，手就在发髻下方端了一会，便收回手，好似着实累到了，轻舒了一口气，撩开门帘轻声离开。
说来可笑，这是我做神仙以来，第一次有些迷茫，我好像突然明白了炀谌神君日日提不起兴趣的清冷样子，或许天界对他而言，就跟我现下被困的冥界，了无生趣。
臭阿清，明日你再不出现，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自我安慰一番，这才安然入睡。
「卿卿，来鬼市。」我刚醒，冥温就千里传音给我。不敢怠慢，麻溜的奔去，路上边跑边挽发髻。
鬼市街头新建的牌坊下，已然支起了一张桌椅，放着笔墨，冥温就站在偏旁，手中握了一卷册子，看样子是在清点人头，哦，不对，应该是鬼头。桌前早已排起长队，个个面目狰狞，却无一敢出声说话，长队边上每十人是一只鬼吏当差。
「冥温。」我过去就拽住冥温衣袖一角，尽量小声，却仍是不少鬼偏头望过来。「卿卿，你坐，帮我登记一下。」冥温见着我来，急促的领着我坐在这唯一的椅子上。
「等下你只管记清名字跟份额就好，眼下我手有伤，写不了字，便只能托你帮我。」冥温弯腰，一手搭在我肩上，右手就晃在我眼前，我自是应的，就是这场面怎么着实诡异。忐忑的望着她，「没事的，你只管写，不用抬头说话，剩下的交给我。」对着冥温温和的眼神，这会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反正她已经安排妥当了。
「好，便开始吧，上前说清名字，数量，东西交给鬼一。」冥温冷声吩咐，然后我就听见有脚步过来，很粗糙的声音讲道，「田二娃，俸一两。」这便赶快提笔写下，又来了一道音色沉沉有些哑的声音，「娇奴，妾身没什么可俸给冥王，若是冥王对妾身的身子感兴趣，便可俸上。」
我惊的抬头，是个年轻貌美的样子，可这身材有些配不上这脸，腰身不够细，我在凡间见的女子，但凡有点姿色，那腰身可都是盈盈一握，这身形可得十握。我暗自诽谤，忘淮枯可能一只手握不住。
「卿卿，记上。」冥温出声提醒我，我偏头望过去，这可怎么写，刚蹙眉，她便懂了，「写娇奴，俸皮相。」我这便要抬手写，这女子就打断了，「不是皮相，是身子。」实在是这声音对不上脸，有些骇人。我又偏头望去，冥温点头示意。我便低头写上，娇奴，俸身子。顺道好心的给忘淮枯圈了起来。
「狗娃，俸一文。」「富贵，俸十两。」「召姐儿，俸一文。」………
大抵忙了四个时辰，我拽着冥温给她一一指去，这里面可真有九人是要侍奉忘淮枯的，其中有七个人身形俱佳，再其中三人，称得上绝色，我都一一标记了，冥温核对好树目后，「忘淮枯的艳福一直不浅。」
「卿卿，走吧，一道去交给忘淮枯，然后再陪我回去睡一觉。」我望着身侧的冥温，一脸疲倦，「忘淮枯这般可真过分，下次快给弑目告状。」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卷册，希望她能轻快些。
「卿卿，你说皮相跟能力哪一个重要？」正好端端走着，冥温许是想了许久，「嗯？」「我觉得能力重要，不知忘淮枯怎么选。」这般说我是懂了，鬼市每年收一次税，也无要求，但就是不能空手而来，倒是今年竟有九人钻空子。
「忘淮枯可能两者都要。」冥温自顾自的回话，我是不懂这些的，便扯开话题，「说来我倒是羡慕鬼市的能力，生剥皮囊，还可生抽修为，这怎么看也是逆天的存在。」若是有这能力，何必屈居人下。
「何来逆天，只要隶属鬼市的人，无修为，也无实体，抽来的皮相跟修为也不能据为己用，只是冥王手下的一群利刀罢了。」原是如此。
「共计一千二百九十七人，收缴两千两。」冥温淡漠的立在殿前，我得令立刻将册子放在案前，忘淮枯一一翻过，面上不显，「鬼一收缴今日未出现的三人，鬼二将这九人送到听狭处。」立在右边的鬼一鬼二跪地领命，便立刻出去了。我悄声偏头望着冥温，她果真猜对了。
「卿拎写的？」我听到顶上忘淮枯的声音猛地抬头，急忙回是，「明日一道过来练字吧。」「为什么？」忘淮枯倒是未搭理我，起身回了偏殿。
「冥温？」我扁嘴示意，这怎的还把自己搭上了，「我也在练字，正好一起作伴。」若不是因为自己愚钝，猜不透忘淮枯何意，放我之前欺负炀谌神君的脾气，这会早该掀了他这座殿。
这日躺在榻上，照例聊天。「你这次受伤，不告诉弑目吗？」实在好奇她的八卦，「告诉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必扰他。」「怎么会，弑目可喜欢你的紧，肯定心疼。」真不知她是缺根筋还是怎的，我这旁观者可看的清楚。
「卿卿，弑目只是暂时对我这副样貌有兴趣，我合该有自知之明。」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良久，边上便是平稳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