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联合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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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医生……”
检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告声，昭示着病床上的人快速流逝的生命。
“程医生…救…我…”艰难拼凑成句的气音，却如锤子一般砸着程曦的心。
——“程医生，我觉得我的脑子里有另外一个人。”
滴——
拉成直线的监控设备宣告病人的死亡，而那至死都未闭上的眼睛，注视着程曦。
“程医生，醒醒。”
被强行从梦境里拽回现实，心脏似乎还没适应这变换而剧烈跳动着。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眼镜，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
把他从梦里拖回来的人就在自己身侧，一身联合军部的作训服，制式似乎和自己原来见过的不太一样。军人标准的寸头发型，下巴上还带些没刮干净的胡茬。肩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鼓鼓囊囊的不知塞了些什么东西。
程曦自然的把他归为前来就诊的轻伤士兵，收回打量的眼神，指向门口，“身体不舒服去找门口的医疗机器人，这里是心理室。”
话音落下，身侧的士兵却没有一点行动，让他有些疑惑，又问了句：“你找我？”
军人反客为主，盯着程曦胸前的没什么光泽的姓名牌，“程、曦。我是联合军部特别行动队的队长方初宇，来协助你们联合军部医院转移计划。”
对方报出的名字程曦一点都不陌生，每次联合军部内部搞评选，方初宇的名字总是名列前茅。早就听说，方初宇似乎不大喜欢医院，今天终于见到真人，那副臭脸，大概印证了传言是真实的。
“啊，不好意思。”发觉认错人，程曦起身道歉，“比通知时间要早，我以为……”
“我是和剩下的两位队员从不同的地方赶来的，所以提前到了一些。”方初宇示意程曦坐下，环视了一圈这间不大的心理室。鹅黄色墙漆此刻也有些斑驳，靠墙有一张床，床上的薄毯被折成小方块扔在床中，墙边还立着一个小储物柜，锁眼中挂有钥匙，被微风吹得左右晃动。
程曦桌子上那台型号比较久的智能光脑，看起来也是许久没有碰过。坐在桌子前的医生，头发似乎许久没有打理，左侧的头发被别在耳后。比军部发给他的照片更瘦一些，刚刚睡觉压出的红印还在额头上未散去，可能觉还没有醒，尽管带着眼镜换上了笑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力气迷迷糊糊的样子。
安静的心理室，让程曦有些不安，一次性纸杯里水被风吹得泛起涟漪，即便两个人之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悦，看着方初宇皱着眉头扫视屋子，最终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对方的双目中好像内置里一台扫描仪，盯地他浑身不自在。
“方队？聊聊转移计划？”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程曦先开了口。
方初宇抬起手腕敲敲智能手环，程曦的智能手环上随即蹦出一条“好友申请”消息，他也没有多想方初宇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申请账号，在他看来，方初宇这个名字就是和“无所不能”划等号的。
“你们医院之前也转移了几批病人了，流程和之前转移没什么差别，这次是最后一次大规模转移，具体的计划我发给你。”
不多时几份文件传到程曦的手环上，程曦打开桌上的智能光脑把资料导入，看资料前还不忘推一把桌上的纸杯，“方队你先喝点水，我马上看完。”
又恢复到最初安静的状态，方初宇眺望窗外，后面的住院楼附近还能看见几个走动的人影，比前楼多了些生气。刚刚来到医院，一入门就闻到了消毒水没遮住的腐臭味，以前热闹的前台分诊处，此刻只剩下几个医疗机器人。
许是因为特殊时期电力供应不充足，大厅里只开了一盏灯，一路顺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没遇见一个人，靠着医疗机器人的指引，这才找到了程曦的心理室。
联合医院的如今的破败虽然让他震惊了一下，但也在他的预期之内。自从十年前频生的自然灾害被各国研究所鉴定成为蓝星休眠的预兆之后，这个普通军医院就被迫变成各国组成的联合军部的军医院。
三年前开始向新的星球大规模人口迁移，这个医院的各种资源也在逐渐向新星迁移。根据军部给他的任务资料，这间医院里只剩下三十二个医护人员，而需要照料的病人有一千多名。
“方队。”程曦打断了方初宇的回想，“军部这次只给我们了一千三百个转移名额。并且要求医护人员这次全部撤离，会剩下两百多个病人没有名额。”
“蓝星即将进入休眠期”这个结论被得出以后，各国就组成了联合军部，向外太空寻找合适的移星地点，好在现在的科技足以支撑大规模的“移星计划”。
三年前，这个计划的受众也开始转向最普通的人。但大部分的人员转移到新星上之后，人们似乎忘记了在蓝星上还有一些人还未离开。而这群还未离开的人，如同弃子，一步步的陪着这个曾经热闹的星球，走向休眠。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所有人都明白“移星计划”名额的宝贵。程曦的话同样引起了方初宇的警觉，“你们是定时给新星那边报告人员数量吗？”
“每天都有上报。”程曦将光脑的显示器转向方初宇，上报的记录时间停在昨天夜里十一点。“而且最近联合军队大部分人员基本上都已经撤离完成，联合医院里有半个多月已经很久没有收治新的受伤军人了。”
言下之意，联合医院里面的人员数量已经很久没有变动。方初宇再次打开军部给他的指令，上面标明这次转移连同他的特殊分队以及全部医护人员共同撤离。里面还附有一份军部拟定的必须要撤离的人员名单，这样看来，两百多位无名额的人并不像是疏漏造成的。
“我会跟联合军部再联系确定实际人数。”方初宇迅速的在智能手环上编出一条消息发送出去，“但是转移名单的拟定还需要尽快进行。今天是周二，最迟周六，我们需要拿出第一批转移人员的名单，下周二就要开始转移。”
倒计时似乎瞬间挂在程曦的头顶，每个名字的前后顺序，关乎着每个病人、每个医护人员的生死。
方初宇大抵是觉得自己刚刚那语气带着命令的意味，这次开口的柔了许多，“程医生拿不准名单的话，可以和医院的人商量一下。”
“是有些事情需要找医院的人商量一下。”程曦推了一把有些滑落的眼镜，“文件里面说了要安排全院的人实用零号设备体检。现在要启动零号设备的使用权限，除了我还需要两个人。”
提及零号设备，刚放松下来的方初宇再次坐直身体，右手不自觉的攥起拳头。这些小动作都被程曦看在眼里。
零号设备并不是体检专用的设备，更多的功能是用来测量人体的各项指标。尽管联合医院有一台，平时却并不常用。
“方队，想问一下，您的队员里有没有精通这些人工智能程序的？”
对上程曦审视的眼神，方初宇卸下刚刚的不自在，他不知道自己这番不正常的反应，对面的这位心理医生能够解读出来多少意思，现下复作镇定回答程曦的问题，“有的。我的新队员，也是我在军校的后辈——周晓舟。他懂你说的那些。”
“那就好。”程曦收回目光，一边在光脑键盘上敲了两下一边解释道，“因为我之前是反对人工智能过度干预医疗的，所以在这块的学习有些欠缺。现在医院里只有一个护士——纪澄，她负责机械医疗方面，也是刚刚提到的拥有零号设备启动权限的人之一。之后零号设备的相关事情，可能还需要方队你的那位周队员配合一下。”
没等方初宇应声，程曦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起身，“方队，我召集全院的医生开个会。你要跟我一起吗？”
左右思索一番，方初宇点头跟在程曦的后面。从门诊前楼一直向后走，穿过一条昏暗的长廊，到门诊楼的后门。
推开后门，对着一个小花园。勉强能看出原来是花园。方初宇四顾花坛里的杂草与野花，能看出来修剪的痕迹，没任由这些植物野蛮生长。花园里有几位出来透气的病人，和程曦打着招呼，看见程曦后面的方初宇，一个个的兴奋起来。
“你在他们里面的人气很高。”程曦扭头和方初宇搭话，“我之前治疗的很多病人都会提到你。”
“谢、谢谢。”突如其来的褒扬，让方初宇手足无措，程曦注意到方初宇在一瞬间走路的步伐都乱了几拍，变成同手同脚，好在这位“人气王”调整的快，没崩坏人设。
忍住笑，程曦转过头继续带路。方初宇尴尬的抓抓自己的寸头。自己的两个队员，一个是他发小，一个是他后辈。在这两个人的字典里，对待他就没有“尊敬”二字，更别说夸他了，每天不损他，就谢天谢地。
回想起方才程曦的夸奖，方初宇没忍住多打量几眼前面的那位心理医生。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医院，但这个医生给他的印象还不错。之前在办公室里没察觉，现在发现，这个医生和自己身高相近却很瘦。皮肤和自己比起来，白了不止一个度，估摸着平时在办公室里坐着拒绝出门。
穿过花园，就是医院的住院部，和前楼不同，这里的灯显然比前楼多开了几盏。也见到了几位往开会地点赶的医护人员。
开会的地点在住院部一楼的医生值班室。他们两个人到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人差不多齐了吧。”程曦拿出小本子，“今天的住院楼的值班人是纪澄，纪澄报一下今天住院部的情况。”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程曦小声嘀咕，“纪澄还没到吗？”
在后面的一位小护士战战兢兢的举起手，“纪澄说和她哥纪澜回公寓取些东西，等会儿就回来。”
外出事由一出，围成一堆的医护人员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的中心人物是纪家兄妹。程曦无奈的叹气，他明白在这个特殊时期，作为联合医院的代理负责人，一举一动都被医院的人注意着。不止他，还有他身边与他亲近的人也是如此，可能一点小的错误，都会在这医院里引起暗涌。
程曦又问那小护士，“他们出去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
方初宇来之前看过医院附近的相关地形，医院配备的公寓离医院的距离，大约二十分钟就能打个来回，一个小时内是一定能安全返回的。程曦拨出去的呼叫无人应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方初宇。
“把他们两个人的信息给我发一份，我去帮你找。”
“谢谢您，方队。”
手环上蹦出两张照片，一男一女，样貌还有些相似。再回想一下二人的名字，方初宇了然，这两位失踪的医护人员估计有什么血缘关系。虽然没见过，但是从照片上看，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收到照片，方初宇快步离开，背影更像是逃离这个不喜欢的地方，程曦按照原定的计划，将军部安排的“移星计划”告知了医护人员。却也隐瞒了军部转移人数的问题。
转移的消息如石子入湖，在狭小的会议室激起一阵涟漪，所有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程曦提高些声音，压住医护们的讨论，“这个事情，先不要大肆宣扬。今明两天大家先统计一下自己负责的病人身体基本情况，我们会在这个星期里组织一次病人的体检。”
会议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短，大概是少了值班人纪澄的汇报环节。短会结束前，程曦又说了一遍，“无他的允许不准擅自离开医院的规定”，也不忘强调等纪家两人回来后会按照规定处理纪家兄妹擅自离院的事情。
嘴上说着严厉处罚，程曦还是担忧纪家兄妹的安全。开会的时候也三心二意的算着方初宇大概到了哪里。
被念着的方初宇刚出前楼门诊，远远地望见医院门口的处尘土飞扬，两辆大卡车一路无阻的驶进医院。
前车驾驶座那里伸出一只手朝方初宇挥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联合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