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东宫》一关秦兽

2、第 2 章

　　太尉府中，六七个丫鬟婆子皆跪在院子里，烈日炎炎晒得人口干舌燥，浑身发烫，衣衫也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黏糊糊的，聚在一起更是有股怪味。
　　廊前一姑娘娟娟小步走来，身着粉色交领上衣鹅黄色秀裙，裙摆秀着两三朵杏花，腰间掖着一块杏色方巾，眉目间有股伶俐劲儿，“若过了今日，还没人站出来承认，仔细一顿好板子!”
　　丫鬟婆子们吓得头都不敢抬，过了半晌也没人敢吭声。最末的小丫鬟春儿想悄悄儿张望一眼，正好对上杏蕊的眼神，慌忙低下头。
　　“春儿，你慌什么，怎么一看见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杏蕊快步走过去，弯腰揪起春儿的耳朵。
　　春儿疼得呲牙咧嘴，强忍着眼泪却也不敢吭声，见春儿不回话便又指着底下的丫鬟婆子教训起来，“一个个手脚不干净，我看你们是猪油蒙了心了，小姐的东西也敢偷!”
　　“杏蕊姑娘，我们哪儿敢啊，姑娘可别错怪了我们。”张婆子泪眼婆娑，拿起帕子便哭了起来。
　　“本不想闹到夫人那儿，事到如今也不必给各位留脸了。到时打死或是发卖，可就由不得你们了!”杏蕊见张婆子装模作样的擦着眼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这几个张婆子、李婆子、王婆子成日里扯舌头、嚼闲话，一旦府里忙起来便是不见人影，仗着从前照顾过小姐更是肆无忌惮，一味不知进退。
　　“杏蕊，不必多费口舌，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棍。”杏蕊正想回禀了夫人，只见二小姐柳意娴站在廊前，轻摇着手中的碧水团扇，手腕上带着镶嵌红色宝石的银手镯，一身浅紫色对襟半臂襦裙，裙摆是当下最时兴的百褶裙，腰间佩着夫人亲手秀的百合香囊，身旁跟着四五个丫鬟侍候。
　　李婆子听闻此话，立即慌了神，自己年纪大了，若真挨上三十棍不死也残废了啊。“小姐饶命啊，看在我侍候过小姐的份上，求小姐慈悲!”
　　几个丫鬟婆子急忙跪拜，同口异声道:“求小姐慈悲!”
　　柳意娴持扇掩面而笑，露出一双杏眼，眼尾皆是笑意，轻蔑地看着院中跪着的下人，只一个眼神蕊杏便明了，“愣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是。”
　　门口站着的十个家奴一拥而上，拖拽起院中丫鬟婆子，有两个小丫头哭哭啼啼不肯走，直接被抬了出去。王婆子最不服气嘴里嘟囔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话，又赖在地上撒泼打滚，被打了好一顿，脸也青了，头发也散了，整个人被打得发懵，最后拖了出去。
　　经过王婆子这么一闹，惊动了东院儿的老爷和大夫人，不出半个时辰便匆匆过来。

　　“小姐夫人来了。”
　　见柳夫人步入房中，柳意娴放下手中的珊瑚耳坠缓缓起身，“母亲，安好。”
　　“意娴，以后这种事直接交给卢管事，再不可自己解决，要是传出去会坏了你贤良淑德的名声。”柳夫人一脸担忧，她这个二女儿虽长了一副她期望中大家闺秀的模样，可做起事来却是莽撞不计后果，已然不够沉稳。
　　“一会子还要进宫见静娘娘呢，母亲快来帮女儿瞧瞧，是带玛瑙好看还是珍珠好看？”每次犯了错都撒娇遮掩过去，柳意娴笑盈盈地挽着母亲，一脸小女儿姿态，甚是可爱。
　　柳夫人无法，只得这一个明珠，舍不得责骂，只得宠着，但又怕太过娇纵，当真左右矛盾。
　　一路上车马劳顿，柳意娴依偎在母亲怀里，摆弄着手里的扇坠。
　　“一会儿见了静妃娘娘，可莫要耍小孩子脾气，皇宫可不比你在府里，一定要处处谨言慎行。”柳夫人一遍又一遍地交代，生怕女儿忘了规矩。
　　“母亲，你瞧，还有一辆马车，是同咱们入宫的吗？”柳意娴轻轻撩起帘子，瞧见对面马车内也坐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儿，只见她笑颜如花，大方地掖起帘子，欣喜而又好奇地望着窗外 。
　　柳夫人瞥见马车内好似有个熟悉的面容，大概是在席面上见过的，只不过没有什么交集，也记不太清了。
　　“夫人，咱们到宫门口了。”小厮眼疾手快搬下一个红木海棠马凳，杏蕊则撩起车帘，小心地服侍夫人小姐下车。
　　而后侧的马车过了半晌也没人下来，柳意娴不免有些疑惑，里面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夫人小姐安好，奴婢是静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婢女立夏，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了。”立夏一身碧蓝色绣花长裙，让人看着甚是清爽。是静妃身边的大宫女，为人稳重踏实办事勤恳，深得静妃喜爱。“若非皇上和皇后召见，不得走正门，偏门已备好轿辇，请随奴婢来。”
　　“有劳立夏姑姑。”柳意娴上前行礼谢过，在外人眼中竟是一副温和谦逊、端庄有礼的样子。
　　立夏姑姑瞧着跟前的人儿，目光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杏眼盈盈笑，杨柳纤纤腰，眉目淡淡春，朱唇似樱桃；立夏心中不禁感叹，当真是美得让人赏心悦目啊。
　　待柳夫人一行人走后，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马车外侍候。“蔺夫人，皇后娘娘让奴婢带您和小姐去承德宫等候。”
　　蔺夫人从容地从马车上下来，身着华贵的真红圆领袍却不凸显高调，气质淡然自若，面容看着虽已年过三十却依然美丽。“多谢皇后娘娘费心安排，纯儿，咱们走吧。”
　　“是，母亲。”话音刚落，马车内下来一个活泼的小丫头，模样只有十六岁，透着一股子俏皮劲儿。

　　迎春殿内热闹非凡，路过的太监婢女都不由得瞧一眼。
　　丫鬟太监们排成一整溜在廊下侯着，主殿门口放着白玉瓷缸，往里一瞧儿，里头养了四条望天金鱼，长相奇异，眼睛望天。旁边站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手持团扇，扇面上绣了两条绒球金鱼活灵活现，另一个端着粉色琉璃碗，碗中还剩下不少鱼食。
　　秋云端来一碗甜酪，轻放在紫檀圆桌上，“娘娘还是不要出去了，外头热的很呐。”
　　“来了吗？”静妃顾不得吃什么甜酪，一心着想旁的。
　　“娘娘安心便是，约摸着一会儿就到了，娘娘近来胃口不大好，先吃碗桂花甜酪吧。”秋云有些担忧，娘娘从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这胃里空落落的，万一落下胃病可怎么好。
　　“秋云，本宫总是还念着那孩子，真想多见见她。”静妃一脸愁态，眼角含着一滴泪，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娘，来了!”小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秋云赶忙伸手护住，“怎么毛手毛脚的，若是吓到娘娘可怎么好。”
　　小太监吓得噗咚一声跪下，“娘娘恕罪，奴惊扰了娘娘真是该死，但求娘娘宽恕!”
　　“本宫不碍事，你刚刚说谁来了？”静妃探身身询问，身前挂着的红玛瑙串随之晃动，声音清脆悦耳。
　　“回禀娘娘，是柳太尉夫人谭清帘和柳太尉嫡女柳意娴。”小太监低着头回禀，额头上的汗浸湿了帽檐。
　　“快，快请进来啊!”静妃猛然起身，险些站不稳，一把握住秋云的手，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小凌子，快去啊！”秋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便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见小凌子去了，静妃心里十分急切，扶着门框向庭院张望了一会，见没人来，又来回绞着手中的紫娟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