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复燃》古花猫

8、偷心

　　翌日早上，季雨橙来到学校，同桌的位置没人。

　　早上她从阳台醒来手里的烟盒没了，换来的是一件薄薄的毯子。

　　至于是不是沈南希给她披上的，很难说。
　　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这种地步。
　　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是。

　　季雨橙心不在焉地坐到位置上，前排的岑棠馨转过头，诧异问：“你以后真不上晚自习啊？”

　　季雨橙低头从课桌里掏出英语课本：“嗯，不习惯上。”

　　“这习惯真好，我也想拥有。”岑棠馨感叹了句，又提醒：“昨晚你没来，我先提醒一句，等会班内测试考，你千万别惊讶，这是我们启阳一中的正规操作。”

　　季雨橙听她这宣布似的口气，唇角弯了弯：“嗯，我不惊讶。”

　　岑棠馨看她如此镇定，心说，果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学霸。

　　早自习过后，后门进来三四个学生。季雨橙听见动静，拿笔的手顿了顿。

　　“砰”地一声，一个黑色书包扔在季雨橙旁边的位置上。
　　季雨橙下意识偏头，是沈南希的书包。

　　“哟，学习呢。”江盛吊儿郎当在她旁边坐下，跷起二郎腿，对上她的视线：“挺悠哉的呀，现在住我们南哥家，又挨着他坐是不是很爽，心里偷着乐吧？”

　　这话任谁都能听出里面赤裸裸的嘲讽，但季雨橙于视无睹，该干什么干什么。

　　“也是。”江盛嗤笑一声：“换作我，早乐翻天了。”
　　季雨橙侧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说：“可惜，你不是我。”

　　江盛舔了舔后槽牙，恼羞成怒：“周文嘉你听到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他妈的城府真深啊。”
　　他这一声，引来教室同学纷纷回头，好奇地打量他们这边。

　　周文嘉见状踹了江盛一脚：“行了，别在学校说这件事，一会南哥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沈南希的声音。
　　“都杵这干什么？”

　　沈南希没穿校服，穿了一件简单的黑T，手里拿着篮球，一进教室就看见江盛摆着张臭脸。

　　“南哥。”江盛恭敬叫，随后瞥了季雨橙一眼，淡淡道：“没什么，看看你新同桌，听说还是个学霸呢。”

　　沈南希垂眸，用运动鞋踢了下自己的板凳，“起开。”

　　江盛对上沈南希的眼神，自觉刚刚失言说了不该说的，识趣地站起来，往自己位置上走去。

　　恰好这时上课铃声打响。
　　周文嘉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教室里看戏的人也纷纷转回头。

　　沈南希注意到他新同桌攥紧了手里的笔，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紧张和那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怒气。

　　想到昨晚那张恬静的脸，再看看她现在绷紧脊背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恶劣的想法，想试试真惹她生气是什么模样，会像小时候那样哭吗？
　　他把篮球放桌下，单脚踩着，倾斜身子靠过去，压低声音说：“怎么，怕我？”

　　季雨橙脑子里闪过昨晚沈南希抽烟的画面，抿了抿唇：“没有。”
　　“是吗。”沈南希侧目看见那只手把笔握得更紧了些，轻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测试考的第一门是数学。
　　监考老师就是他们七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头发难得茂盛的数学老师，小平头，格子衬衫，鼻梁上带着个黑色眼镜，看上去就很严苛。

　　他把卷子按小组分，让前排的同学依次往后传。

　　季雨橙提笔在卷子上刚写完自己的名字，余光瞥见男生把裤兜里的黑色烟盒和打火机放进桌兜里。

　　她看清了，是昨天她手里那个烟盒。
　　然后看见他手臂一伸，往桌上一趴，留下一个淡漠的后脑勺。

　　同时随着他趴着的动作，T恤往上带了带，露出了清瘦线条流畅的腰。

　　季雨橙视线向下滑，微微一怔，眼皮垂着，视线飘忽。

　　她又瞥了一眼。
　　那截腰上还有一粒小痣，腹部肌肉紧致。
　　收回视线，埋头做卷子时，她红了脸。

　　*

　　下午最后一门英语，季雨橙提前考完，出了教室。

　　她开始担忧兼职的事，想到徐冬晚那张嘴脸她就恶心反胃，但是没了兼职她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了。

　　距离放学还有二十分钟，季雨橙掏出校服兜里的手机，发现姚初芷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姚初芷]：我刚在学校门口看见那个万恶的变态男了，吓死我了。

　　万恶的变态男是姚初芷给徐冬晚取的外号。

　　徐冬晚？
　　季雨橙蹙眉，继续看她发来的消息。

　　[姚初芷]：橙橙他没有来找你吧？
　　[姚初芷]：该死的，我怎么会看到他，侮辱了我这双明亮漂亮的眼睛。
　　[姚初芷]：你看到消息记得回复我，担心你。

　　姚初芷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这些事的人，毕竟季雨橙已经没有别的能谈心的朋友了。

　　季雨橙回想到昨天徐冬晚突然出现在便利店，不想让她担心，撒了个谎。
　　敲过去两个字。
　　[一瓣酸]：没有。

　　那边应该是到家了，回复得很快
　　[姚初芷]：那就好，
　　[姚初芷]：有什么你记得跟我说，今天我又跟我妈沟通了一下转学的事，反正我这烂成绩也扶不上墙了，倒不如转学过来陪你。

　　[姚初芷]：对了，上次过年没能过来，我把你哥那张照片给你邮寄过来了，今天好像到了，你记得去取。

　　[姚初芷]：我把快递单号发你。

　　季雨橙本来想说算了，但想到那张照片是自己偷偷从沈南希相册里拿出来的，她似乎没有决定它来去的权利。

　　[一瓣酸]：好，我知道了。

　　徐冬晚不在这座城市，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继续干这份兼职了？
　　而且她想了下，这份兼职可能是最安全的，便利店有监控摄像，距离公交站也很近，量徐冬晚也不敢直接对她动手。

　　在心里决定好，她用单号查了一下快递，在小区楼下的小超市，晚上十一点关门，那兼职完还能去拿快递。

　　放学，季雨橙如约而至来到便利店。
　　推门而入，她发现陈姐抱着昨天那个小男孩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客客气气，和颜悦色，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听到开门声，陈姐偏头见是季雨橙，嘱咐了句：“小橙，你先去换衣服帮我看会店，我有点事要和这位老师说一下。”
　　季雨橙：“好。”

　　她在仓内换衣服的时候，陈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老师你也知道我们家思焰的情况，他肯定不是有意打伤同学，他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如果真的是思焰先动的手，我一定负责医药费。”

　　“你跟学校讲讲，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学习了，他都快十岁了还在读二年级。”

　　“思焰妈妈，我知道你着急，可是我作为老师也没办法。”女老师似乎像是叹了口气：“其实像思焰这样的孩子，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送去智力残疾学校，那里对他会更好。”

　　陈姐压着嗓子说话，显然怒了：“什么残疾学校，我们思焰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学得比别人慢一点，他是正常的小孩。”

　　季雨橙换好衣服打开门，然后就看见陈姐眼眶红了，鼻尖也红了。
　　她没说话，也没再看任何人，径直朝收银台走去。

　　陈姐说话还算克制，老师也尽量的委婉地去劝。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季雨橙得知小男孩叫陈思焰，有说话障碍，得了自闭症。上学和同学起了争执，现在学校想他们去办退学手续，可能无法再接受这个孩子了。

　　谈了大概半个钟，陈姐抱着小男孩把老师送到便利店门口，笑笑说：“好，今天麻烦老师跑一趟了，你的建议我再考虑一下。思焰跟老师说再见。”

　　季雨橙看过去，小男孩面无表情，爱答不理。

　　送走老师，陈姐揉了揉男孩的头：“我们家思焰最聪明了，是妈妈见过最聪明的小孩。我送你到楼上去跟外婆一起吃饭好不好？”

　　男孩点头，看上去和正常小孩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神略微呆滞，也不说话。

　　陈姐转头对季雨橙说：“你再帮我看会，我很快就下来，谢谢你了。”
　　季雨橙点点头，看着女人抱着男孩从后门出去，那单薄的背影似乎承担了很多东西。

　　十分钟不到，陈姐回来了。
　　她手里握着电话，眼眶湿润，像是刚刚哭过。

　　她颓然坐在收银台角落的小板凳上，连续叹了好几口气，突然问：“小橙你成绩怎么样？”
　　声音是沙哑的，微哽咽。

　　季雨橙像是看见了七岁那年自己的妈妈，也是这么无助和无可奈何。
　　她如实回答：“还行。”

　　“真好，你那么聪明又那么懂事。”陈姐握着手机，指尖发白：“我儿子以前也是这么聪明，结果突然有一天上天就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老公没了，孩子也变成了这样。”

　　季雨橙没说话，站在那儿，默默地听着。回想到爸爸去世那年，妈妈抱着她，嘶哑着嗓音抽噎说：“就剩下我们母女俩了，橙橙我们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那么不幸的事会降临在我们身上………”

　　“会好的。”季雨橙突然开口道。
　　会好的，那些自认为过不去的砍，回过头再想想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听见陈姐笑了声，抬起头：“是啊，会好的。”
　　季雨橙看见陈姐的眼睛红肿，没搭腔。

　　“小橙我看你好像挺缺钱。”陈姐说：“不然你也不会出来兼职了。”
　　季雨橙没隐瞒，点头：“我很缺。”

　　“那你有没有兴趣再接一份兼职。”陈姐笑笑说：“可能有点为难你，也算是我最后的挣扎吧。我想找一个家教帮思焰补课，我还是认为，他智力没问题，是正常的孩子。”

　　“价格就按照外面补课老师的来算，我不会让你吃亏的。”陈姐看着她，说：“我还想试试，最后一次。”

　　季雨橙从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眶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就好像当初所有亲戚说她是克星女的时候，许念瑶抱着她反驳所有人，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会健健康康长大，给身边人带来好运的孩子。

　　现在季雨橙忽然很想尽一份微薄的力，她不知道会不会带来好运，因为她感觉自己运气一直挺差，但她也想试一试，成为那个给人带来好运的人。

　　“好。”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门照射到季雨橙身上，像是发光。
　　她说：“我试试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