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暂停》空山煮雪

16、Chapter.16

　　Chapter.16
　　温雪玥先带了郁宇回郁宇那桌，林靖奇在后面和陆围、沈原胡扯，阻断了陆围上前拦人的想法。陆围暗自深呼吸，让沈原继续跟林靖奇搭话，自己坐下来，在想怎么把逃掉的小同学给抓回来。
　　温雪玥和郁宇回去后，郁松赶紧问了情况，醉酒的口齿不清，声音又足够洪亮，生怕不能让所有人知道，郁宇忍了很久的烦躁和愤怒冲破了土，冒出尖尖头：“我辞职就是为了不工作，接下来我也不会去工作，你也不要再找人给我找工作了。”郁宇语气非常不好，尖锐又生硬。她和郁松不会柔和地相处，有一句老话，叫“重养不重亲”，她认为郁松对自己就是这样的，郁宇觉得情感是双方的往来，过去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的东西，相处得不自然，是自然而然的，你硬要逼着其中任何一方去表达自己的柔和，双方都会觉得别扭而难受。
　　郁松还在酒劲上，郁宇当着那么多人伤了郁松，作为父亲，作为大人的脸面，扬着声音吼道：“谁说的不工作？不工作你吃什么？我看你也别在C城了，回来随便给你塞个工作混口饭吃算了。”
　　旁边的亲戚朋友见两个人怼上了，连忙出来劝，郁宇听着他们说，觉得委屈，但也不好再继续争吵，宛如一个树洞，收进去了所有人的言语，不过都是在说郁宇的不是，也在劝郁松有事回家再谈，在外还是估计颜面。郁宇觉得他们都想多了，他们这一家人，经常做的都是没脸没皮的事情，包括她自己。
　　温雪玥也没有提陆围的事情，贸然提陆围，郁松可能直接端着酒过去了，也没提帮郁宇介绍工作，跟着劝了几句就算。
　　郁宇空咽了无数次，自己稍微平静一点了，借口自己下午约了朋友，客客气气地离席，出了酒店大门。
　　郁宇刚走出门，拿出手机搜索地图，想随便找个热闹的商场待会儿，陆围的语音电话过来了，郁宇没有方向地走着，接起了陆围的电话。
　　“……”郁宇没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陆围在那头好像很安静，等了几秒见郁宇确实不愿意说话，主动问：“你在门口吗？在的话别动，我开车过来接你。”
　　郁宇居然不是很想拒绝陆围的主动，客观上，她需要一个知道她的故事，不会评判她的第三者，陪她过现在难熬的时间。
　　“我在。”郁宇掉头往回走了几步，陆围那边没有挂电话，也没继续说话，应该在开车。没过几分钟，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停到了郁宇面前，陆围按下车窗，挂了电话，跟郁宇说：“上车。”
　　郁宇沉默着上了副驾驶，坐好后把手机放回了包里，陆围没有动，只关了车窗，郁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陆围眉宇间没有了逗弄意味，也收起了吊儿郎当，伸长了手，拉过安全带，给郁宇系好，但身子还半压在郁宇身上。
　　郁宇在陆围拉过安全带的时候，脸就红了，对自己表现的失误的懊恼，此时近距离和陆围对视，郁宇心里才紧张起来。
　　陆围此时是生气的，谈不上很生气，但也气得不小，他不说话是他担心自己胡乱发一通脾气，再把小姑娘骂哭了，忽然就很想就这么近的距离，吻上那微微紧闭的唇，没下口，还是怕小姑娘哭。
　　郁宇打破了车里现在诡异的氛围，“陆总……”，陆围也清醒了过来，坐正了身子，准备开车，“郁宇同学，我还是更希望听到你喊我一声陆老师。”
　　郁宇本来是想问他们去哪儿的，听到陆围的话不想问了，沉默着不说话，等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礼貌，开了口，“陆总，之前谢谢您了。”
　　“真把我当你叔了？一口一个您？”陆围面无表情，语气还是有点不虞。
　　“……陆总，以前是不知道这层关系，既然知道了，以前如果有对您不周的地方，请您谅解。”郁宇继续说，没管陆围的不高兴。
　　“你还上瘾了是吧？”陆围觉得郁宇是故意的，憋着气没处撒，在他这里来撒气了，不过也不敢，暗戳戳地，有点像在撒娇。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郁宇开始转移话题，“陆总您认识路吗？”
　　“……”陆围真想现在停车，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同学，咬了咬牙说：“去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你卖掉。”
　　郁宇表示心如止水，可能有点想翻白眼，陆围这句话，却也赶走了心里残余的委屈，紧张的肩膀也放松下来，“陆总应该不缺这个钱，跑这趟多费劲。要不找家星巴克，我请陆总喝咖啡？别的地方我也不太熟。”
　　“不去。”陆围见郁宇放松下来，自己开始拿乔起来。
　　“是觉得星巴克不够格吗？我们这里小地方，没那么多富贵的东西，那麻烦您把我随便放一公交站吧，您忙您的去，我也忙我的。”郁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上和陆围杠，她杠得过瘾。
　　“嘶……郁宇同学，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说呢，合着以前演戏呢？”陆围的火被浇了一整桶油，熊熊燃烧。
　　郁宇想了想，旁边这位是家里认识的，是熟人，得给面子，而且，算来算去还是自己长辈，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呀……郁宇懊恼起来，稳了稳心思，拿出客气的态度，说：“对不起陆总，刚才言语冒失了，请您原谅。您有什么比较推荐的地方吗，我给您赔罪，吃的喝的都行。”
　　“……”郁宇态度转得略快，换陆围无语了，不想跟郁宇多说，直接开车进了新城区的一个小区里，新城区的房子都不便宜，陆围把郁宇带进了一联排别墅内，这排别墅都是四层建筑，每一户是两层，陆围带郁宇进了一楼的花园，看起来他住的是底层了。
　　进门陆围就给郁宇找了新的拖鞋，给郁宇换上，让郁宇去一楼的客厅坐，自己去了厨房倒了两杯水，回了客厅，挨着郁宇坐在了沙发上。
　　陆围没说话，郁宇还是自觉地当那个主动的人：“陆总……这是您家？”
　　陆围瞥了一眼郁宇，那个称呼膈应着陆围，还是回答了郁宇，“小原送的，说是让我能随时来L城玩。”
　　“那平时这里没人的，但看起来好干净，花园也打理得很好。”郁宇继续没话找话。
　　“小原安排了人平时看着。”陆围眼睛都不看郁宇了。
　　“陆总，我知道您还没有消气，但是我还是不知道您为啥生气，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到怎样让您消气，今天要不我还是不打扰了，改天您心情好一点，我请您吃饭赔礼道歉？”郁宇侧了身，服低了姿态。
　　“郁宇同学，这么叫我，你不累吗？”陆围觉得有些累，这样的郁宇，以及这样的相处方式，不是他希望的。
　　郁宇低头没说话，舌头伸了伸，舔了舔唇，才开口，“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不能成为那个例外，以前不知道，礼数不周，也请您暂时不要纠正我的称呼，在L城，在家人面前，你只会是‘陆总’，也请您不要生气。”
　　陆围很生气，上手的那种，他直接把郁宇困在了他和沙发之间，低着头看郁宇，全然没有玩世不恭，是郁宇没有见过的冰冷，“怼我的时候头头是道，吃饭的时候被那样说，一点反驳都没有，你是哑了？怼你爸的时候也挺能的，一句话又不敢了，郁宇同学，我该说你是保守还是叛逆？”陆围的脸往郁宇靠近了些，和郁宇平视，“你不是我的下属，不用叫我陆总，一句陆老师就那么难？”
　　郁宇没敢开口喊陆老师，现在的距离大大超过了安全距离，郁宇强忍着慌张说：“之前吃饭那里，我知道您是想帮我，但是没有必要，我家里情况挺复杂的，我不值得您这样做。”郁宇打算战术性逃脱：“今天真的打扰了，方便的话，我就先离开了，您什么时候回C城，等回去，我一定请您吃饭。”
　　在把话说明白之前，陆围不会放开郁宇的，“那我现在，作为你的‘长辈’，跟你聊聊你的事情。我刚接手了家里一个小公司，练手用，也没有太多自己的人，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我知道你以前做过助理，很多东西应该都会，别说你没能力什么的，不会就学，没什么大不了。”
　　郁宇张口就想拒绝，陆围不给郁宇机会，继续说：“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有关系比没有关系的人，会节省很大一笔成本，我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凭借自己本事发展，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我也希望你成长得很好。你可以嗤之以鼻，我给你帮忙，但你要知道这是你的机会。”
　　陆围长篇谈完，胸口那闷气总算是出来了，他回味过来，自己对郁宇太凶了，郁宇之前被各路亲戚说教，自己在旁边看得仔细，现在自己也跟那些亲戚一样，郁宇一声不吭，小姑娘怕是早想哭了吧，下嘴唇咬得紧紧的，想想开始哄起了人。
　　“郁宇同学，因为你成绩下降，陆老师话说得有点重，陆老师只是想你好，你有什么话，都跟陆老师说说。”陆围的手轻轻拍了拍郁宇的肩膀，想安抚面前这个好强的小姑娘。
　　郁宇吸收太多，不知道从何回答起，陆围对她凶，她可以一只竖起尖锐的外包装，防卫甚至进攻，但是陆围对她温柔，她是一点都承受不住，眼泪盈眶，随即落下，郁宇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陆围反而松了口气，揽过郁宇的头，不敢抱她，摸着郁宇的头发，沉了声音说：“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我在。”
　　郁宇没哭两分钟，就硬收拾好了心情，躲开陆围的手，陆围跟着坐正身子，端了桌上的水给郁宇，郁宇双手接过，喝了两口，把杯子放回去，开始边想边和陆围说话。
　　“原来之前酒店里，你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其实很维护我，你想帮我找工作……我确实没想到，如果直接拒绝掉我就太不识好歹了……这个事，可不可以让我想想，你的公司是在C城吧，回了C城，真的，让我请你吃饭吧，让我好好谢谢你。”郁宇话没说死，她可能是好不容易看到了停滞时间里的一点光，也可能是缓兵之计，不管是哪样，陆围接受了，没有继续这让人都难受的话题。
　　陆围算盘打得精，郁宇有了工作，他就开始让郁宇考虑来学琴的事情，有工作就有学琴的资本了，到时候郁宇就推不掉了。
　　陆围晚上还是得去沈原婚礼吃饭，郁宇问了安译墐，安译墐已经回家，不打算去吃晚饭，郁松下午留在了酒店打牌，估计会接着吃晚饭，郁宇不是很想回去和郁松见面，跟陆围说了，希望陆围能把她送到附近公交车站，陆围很想送郁宇回家，郁宇表达了强烈的不愿意，陆围只好作罢。
　　郁松半醉半醒地，晚饭又和在场亲戚们喝酒，陆围在旁看到，让沈原过去让那桌的酒停了，郁松晚上就没能喝太多，但酒劲还在，都是中年管不住自己的男性，喝了酒就要打牌，这一打，估计就得半夜，陆围管不了这事，这都是后话。
　　郁松这天回家，郁宇和安译墐已经睡了，郁松醉酒回家总会把家里所有人吵醒，从进筒子楼开始，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整栋楼都能听到，然后开门，用力摔门，睡得再死的人都能醒。安译墐起身问了郁松两句，又开始重复“怎么喝那么多酒，说了不要喝那么多酒”，这些话说了几十年，郁松从未听过改过，安译墐几十年的话，在郁松这里从来都是轻飘飘过。安译墐继续睡去，郁松在客厅看起了电视，喝了酒的兴奋，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了的。
　　郁宇不喜欢也不想管这些她知道不好的事情，她和郁松就是相排斥的两极，无法和平相处，她无数次设想过，万一哪天家里有什么事情，她要怎么处理，她最后的答案都是，自己处理不了。家里人过不好自己的日子，郁宇也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如果有那真不好的一天，也只是过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