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澄》消眷

77、第二十五章（2）

　　面对这些指控，魏昭珝只幽幽道：“满口胡言，你说的人在哪里？物证在哪里？空口乱语也敢来污蔑朕。”
　　陆怀绮道：“人证物证我还要问你要！林孟榆的账本在代峰焘贪污一案之后，你们便急急要了回去，上面所记的就有十年前周百仁在七月买进一批地灵根，如今这账本也怕是早就被你们销毁了。”
　　魏昭珝依旧危坐在那金光闪闪的龙椅上，轻启薄唇道：“你们说是朕构陷你陆家，却拿不出半点人证物证，真是荒谬。”
　　他那正襟危坐的模样，安墨澄看在眼里，只恨那场大火，烧尽了所有。
　　陆怀绮道：“人证究竟是怎么没的，你最清楚！憩云府的火，众大臣们不觉烧得蹊跷？”
　　韩云岫道：“纵火之人朝廷已经为你们抓住了，明明就是那人在憩云府外的竹林里生野火，满地的枯叶残枝才导致了大火，这才波及了你憩云府，这就是真相。你们倒好，不感谢皇恩还倒打一耙，真是泼得一手好脏水。”
　　安墨澄道：“我前脚才从兢业殿出来，后脚憩云府就起了火，韩相不觉得这火起得太巧了？”
　　陆怀绮也道：“你们杀了人证还觉不够，生怕有一点物证、证词留下，便索性一把火把憩云府烧个精光，火是你们放的，找个人顶罪又有何难？”
　　安墨澄被贬那日，多数人都只知是安墨澄偷听禁曲，所以被贬，今日再结合种种细思，大多都意识到了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世上真就有这么巧的事呢？且这人既不是国主抓住的，也不是我抓的，这件案子可是张大人亲自办的。” 韩云岫转身对着文武百官镇定道：“张大人，你跟他们讲讲你是怎么抓住那人的？”
　　一个身着深蓝色官服之人出来躬身沉稳道：“微臣接到国主命我亲自办理憩云府纵火一案之后，很快就找到人证说当日看见了有人在憩云府外的竹林里生火，根据那人描述我接连在城中搜寻了三日，最后在城南的鼎安巷中找到了因怕入狱而躲起来的纵火犯，他的供词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张大人，朝中少有的清风般的人物，他说的话，百官公认为是最为可信的，上一个这样的人是安墨澄，可现如今，他们也不大确定谁说的是真的了。
　　韩云岫悠悠道：“张大人所说的，你们可听见了？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可是一清二楚。”
　　安墨澄也清楚这个张大人的为人，不是那种易被拉拢收买之人，如此看来他也是被蒙蔽了。这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来办理此案，无疑是说服群臣的最好办法。他正欲开口辩驳，却见苏吟风站了出来，安墨澄得一惊，他自己跟陆怀绮今日恐是不能再活着出大殿了，可是苏吟风他们只要不言一语，暂且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苏吟风早就忍不住了，一站出来就高声道：“我可以作证！安大人之言句句为实！我从头到尾都置身其中，我见证了所有事情经过！”
　　魏昭珝凶狠地看着苏吟风。
　　苏吟风继续道：“憩云府大火当日，我就在现场，当时我们正在转移人证张九明、晴桑、唐瑛，随后便被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袭击，张九明、晴桑被杀身亡，只有唐瑛活了下来，如今正被我小心安置在苏府上，要是众大臣不信，大可以叫她来询问一番。”
　　苏载义看了一眼苏吟风，随即也站了出来，道：“老臣亦可作证！”
　　众人惊叹，苏家是为兰泽效忠了九朝的高功之家，世代的忠孝纯良，怎么也不像是反贼同党。
　　魏昭珝只恨自己还未来得及将他两人除掉，见他两人沉默了这么久还以为便要苟着了，不想还是些不怕死的主，如今也顾不上他家的什么九朝忠臣不可杀之恩了，他大声道：“蛇鼠一窝！苏载义，苏吟风，与他两人一同，杀无赦！”
　　陆怀绮乜眼看着魏昭珝严声道：“晴桑姑娘为李尚书大人之子李柯梦的旧相识，当日是我们绑了他去憩云府引晴桑自投罗网，晴桑亲口对他说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事后我们叫他不要声张恐引来杀身之祸，李柯梦遵守信义没说，事到如今也顾不到这么多了，我们所说究竟是真是假，李尚书一问李柯梦便知。”
　　李尚书站在队伍中，小声嘀咕道：“难怪憩云府被烧那几日，他食不下咽一副失魂模样。”
　　陆怀绮又继续沉声道：“还有颐真王遇刺一事，也是你魏昭珝所作所为，祭祀一日刺杀失败，你便将王爷安顿在新建的紫荣府中，紫荣府上众多仆人侍女还有侍卫皆是你所赐，在其中混入几个刺客再容易不过，王爷生辰那晚险些遭遇毒手，那刺客被抓后，自杀身亡，后来春闱最后一日我们又抓到一人，很可惜，这人却是没有那么忠心，几下严刑拷打便全都拱了出来。
　　负黍之灾，你设计十里亭物资遇劫一事，主理的孙大人遇害后，济灾一事也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王爷肩上，最后物资不足，引起民愤。你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污蔑王爷贪污私吞，借口除掉他，可不曾想澄哥哥没死，识破了你的奸计，抓住了那个同谋胡掌记，及时挽救了危急。如今那两个人证都还好好的关在负黍的王爷府上，要不要也叫来让他们亲自说说你的罪行？你以为民怨会冲倒王爷，可百姓没那么容易被骗，最终自食其果的只会是你自身，你用万千负黍百姓的性命相搏，你还有何资格做这一国之主？负黍如今蠢蠢欲动，你的宝座坐不久了。”
　　语气激昂说完这些话后，陆怀绮深深吸了一口气，因愤怒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了下来，纵是今日要死在这殿上，也算是了却心愿，死而无憾了。
　　魏昭珝面色可怖，如乌云压境，他缓缓站起身来，低沉说道：“你们终于露出了本相，构陷朕，夺王位，心怀异志，乱臣贼子，狼子野心。”
　　这时那位张大人此时稳步踏上前来，跪在地上恭敬说道：“启禀国主！臣请重查陆家一案！” 见那张大人说了此话，又有几个大臣也跪下地来，高声呼道：“恳请国主重查陆家一案！”
　　事到如今，多数人都已知晓真相究竟为何，但更多的人只是惊恐站在一边，垂眼观望。
　　原本持枪对着安墨澄跟陆怀绮的侍卫们也变得迟疑起来，手中的长/枪渐渐都失了那股杀气。
　　陆怀绮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大殿上跪着的众臣，安墨澄见状，捏紧了双手，心中生起一股担忧，双眉紧蹙，静观事态发展。
　　魏昭珝站在金台之上，一身金袍还是那么华贵不可侵犯。金殿如初，不染一丝尘埃，盘在众人头顶的金螭嘴衔一颗金珠，似马上就要飞下来搅弄这兰台城的风云，就是那金光冰冷，照得整个大殿冷如冰窖。魏昭珝缓缓走下了金台，拖着步子走到那跪着的张大人身前，双眼中的狠意越发浓重。
　　这哪里是恳请，这是逼宫。
　　安墨澄察觉异象，大喊一声：“不要！”
　　可这一声太晚，那张大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魏昭珝金袍上的龙爪上染了一道四溅的鲜血，他使劲拔下插在张大人胸口的长/枪，随手一扔，那一声坠地声吓得群臣压低了脑袋，他低声恨道：“还有谁要重查陆家一案！”
　　站在一旁的韩云岫也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往后退了数步，脸上的颜色再也挂不住了。
　　见到张大人的惨状，那些跪着的大臣们浑身抖圆了，噤若寒蝉，又纷纷起身，只剩寥寥两个还跪着。魏昭珝一轻轻抬手，大殿之上又涌进许多侍卫，那两人也随之被一枪穿胸，倒地不起。
　　金砖染了血尘，殿门之上刻着“德政清世”四字的牌匾也蒙了暗影。
　　魏昭珝扫过大殿一眼后，缓缓转身，背对他们高声说道：“颐真王魏昭旻，包庇陆家余孽，与之共谋皇位，叛主窃权，领暴民乱兰泽，当出军征讨负黍，取乱贼性命，肃清乱氛，正纲纪，护伦常！陆怀绮，安墨澄，苏载义，苏吟风为乱臣陆衔琷之余孽余党，构陷一国之君，欲覆朝纲、乱国纪、倾皇权，死罪无赦，就地正法！”
　　四下里悄无声息，站在殿中的人个个低着头，就是偷瞧一眼的胆量也全部丢了。
　　这最后的一刻终于还是来临，望着这殿上的狼藉，安墨澄深深吸了口气，他微侧脸颊望了一眼陆怀绮，只见那人眉眼依旧，便轻轻笑了。
　　迟迟未听见身后有动静传来，魏昭珝暴怒，又转身厉声呵道：“不想给他们陪葬，就给我杀！”
　　陆怀绮侧脸过去对安墨澄一笑，道：“束手待毙未免死得太没风骨了些，澄哥哥，今日我就再给你舞这最后一剑。”
　　话音一落，他就举剑朝那一片侍卫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