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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恶有恶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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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入冬了。
N大的桂花早就凋谢,梧桐叶子也开始变黄,如果起风,叶子会像头发一样从树冠上脱落,渐渐积满了甬道,气温会像股市一样震荡不安,忽而蹿高,忽而见低,令人摸不到头绪。皇甫良把毛衣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最后还是套上了棉衣,S市的冬天虽不比北方寒冷,但潮湿的气候加剧了体表的冷感,如果碰上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气,本来最贴身保暖的内衣内裤仿佛浸了水的牛皮纸,湿嗒嗒地粘在皮肉上,分外难过。股票终于还是没能反弹,在一路跌跌撞撞涨涨停停苟延残喘后,基本见了底。皇甫良索性不去理会,任它们由当初的绩优股变成一堆垃圾股,他辞去了方正证券公司投资顾问的职务,专心埋头搞科研。
他把研究方向集中在证券市场上,结合自己的专业和切身体会,拟定了一系列有关证券市场的法律法规问题的子课题,准备着手写论文。除了上课,皇甫良每天奔走于图书馆和宿舍,连吃饭上厕所也捧着资料读。一个星期后,气温骤降,当周佳任敲开皇甫良宿舍的大门时,被吓得小脸仿佛春风拂过,遍野青绿开遍。
“老师。。。你是皇甫老师吗?”
周佳任小心翼翼地探问,吃不准眼前这只状似哥斯拉的生物是何方魔怪。
皇甫良胡子长满了下巴,眼窝深陷,眼眶青黑,面黄肌瘦,发如鸟巢,身上披着毛毯,衣扣从脖子一路敞到肚脐,两脚趿拉着同方向的“鸳鸯”拖鞋,颜色还不一样,一绿一黄,身后拖下一长条卷筒纸,鼻头红红的,鼻涕时不时从鼻洞里探出头来。
皇甫良狠吸了下鼻子,无精打采地说:
“周佳任,进来吧。”
周佳任进屋才发现屋内的情况更糟,被子不叠碗筷不收,餐桌上十几盒方便面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有吃过的有没吃过的,写字台上电脑屏幕亮着,电脑旁的烟灰缸里,足有几十根香烟屁股,电脑键盘上落了两层烟灰,垃圾筒里塞满了垃圾。
“老师你这是过得猪一般的生活啊。”周佳任感叹道。
皇甫良面无表情道:“猪也是这么说的。”
“行了,算我没说。”
周佳任摇头叹气,颇为无奈地坐到床上开始翻自己带来的大包东西,边取边嘱咐:
“热宝:为你暖身。鸡蛋面:为你裹腹。鸭颈王的鸭脖子:为你解馋。玉溪:解你烟瘾。新康泰克:治你感冒。杰士邦。。。这你用不着。”
皇甫良好奇地盯着那包问:“杰士邦是什么?”
周佳任愣了一下,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递给皇甫良:
“你自己看。”
皇甫良见那小盒比烟盒稍小,图案花哨,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问:“新出来的品牌?”
周佳任笑道:“应该是老牌子了吧,给师兄师弟顺便带的,老师你也用过?”
皇甫良摇摇头:“没试过,进口的吧。”
周佳任颇为感兴趣回答:“是啊。那老师平时尽用什么牌子?”
皇甫良拿起桌上的玉溪:“玉溪不错,偶尔抽中华,一般抽三五。”
周佳任与他对视了三秒,突然爆笑,倒在床上可劲儿地滚,笑到四肢抽搐。
皇甫良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同学在抽,大惑不解:
“你笑什么?我抽烟也很好笑?”
周佳任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还是喘不上气,于是倒头接着抽。
皇甫良自言自语:“我说周同学,我有那么可笑吗?”
周佳任继续滚继续笑。这时皇甫良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皇甫良。”皇甫良问。
司徒霄在那头施展千里传音术,嗲道:“乖老婆在干嘛呀?”
皇甫良一听是司徒霄,登时浓眉倒竖:“谁是你老婆?”说着准备挂电话,幸亏司徒霄及时改口:“别挂别挂别挂!好了我错了,你别挂电话我就开个玩笑。手机关了一个星期,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皇甫良说:“我忙。”
司徒霄紧张地说:“你忙什么忙得人也没了?难道你忙着谈恋爱?。。。等等小良,我听见有男人的笑声。。。还是个年轻男人!。。。还与你很近!”
皇甫良瞥了一眼抽得无以复加的周佳任,心生恶念:“答对!我就是在谈恋爱,非人勿扰,非诚勿扰,以后别打电话来了。”
司徒霄在那头火冒三丈:“皇甫良我警告你,玩笑可以开但不能开得过火,要死人的!”
皇甫良瞎话编得上了瘾,很擅长从虐待某犬中获取无穷乐趣:“嘿嘿,你死了我可以免费收尸,也算为环保事业做了贡献。”
司徒霄鼻子都气歪了,恨不能把手从北京伸到S市来,掐死某负义狼:“好好好!你等着皇甫良,我这就到S市来自尽,自尽前还要开个新闻发布会,说是你逼死我的,到时候你名誉丧尽,千夫指万夫骂众叛亲离,你可别后悔!”
司徒霄越冒火皇甫良就越感到爽,这才想起要避嫌,起身踱到厨房,慢条斯理地火上浇油:“新闻题目叫什么?嗯。。。我帮你想吧,就叫:为爱难以自拔,多情大款喋血N大。哈哈哈哈——”
司徒霄从皇甫良的爽朗笑声中透视出了他的喜感,心中暗喜:小狼在调情呢。所谓小别胜新婚,一个月的分别固然让司徒霄相思成灾,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灾难也轻微地波及到了心上人,所以他才故意编故事,故意刺激自己,这就是恋人间最甜蜜的调情。
于是他十分配合的回应:“嘿嘿,什么自拔呀,我插都没插进去你呢拔什么拔?哈哈哈哈——”皇甫良听到话筒中司徒霄的淫笑犯了愣,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脸孔点火似的呼拉一下就烧起来了,冲手机怒吼道:“司徒霄你他妈的去——死——”
回到房间里周佳任终于不笑了,说:“老师,你心态不好。”
皇甫良还在气头上,说:“我什么心态不好,怎么心态不好了?”
周佳任说:“老师你知道吗,对付别人调侃的最大武器不是怒斥,而是保持沉默,对方觉得没意思了,调侃也就结束了。”
皇甫良哼了一声说:“照你的意思我就该受着?子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中国就是有了像你这样只知沉默的人存在,才会被外侮。鲁迅先生说得最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不想灭亡,只好选择爆发。”
周佳任用小手支着下巴望天:“。。。老师,你交女朋友了?我听你在电话里说谈恋爱了。”
皇甫良窘道:“我胡说!”然后他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又怕越解释越混乱,于是改变策略谄笑道:“周同学,谣言止于智者,还有,快期末考试了,如果证券法你不想不合格的话。。。呵呵,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周佳任无辜抗议:“老师,你威胁我!”
皇甫良媚笑:“就威胁了怎么样?”
周佳任晃晃手里的杰士邦,笑道:“那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皇甫良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外国香烟。”
周佳任冷笑三声,凑近了低声说:“杰士邦,著名安全套品牌,泰国生产。您第一次听说吧?您还想抽吗?您还会让我考试不及格吗?”
皇甫良看看周佳任看看杰士邦,看看杰士邦又看看周佳任,只觉眼前金星闪烁,无比眩晕。
他仰天长笑,后拍拍周佳任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与君共勉!”
周佳任打了个响指,镇定回应:“协约成立!”
皇甫良连连点头,后丧气垂头。
周佳任暗笑,潜意识中出现如下画面:他手执皮鞭高高在上,俘虏下跪,他下手鞭笞俘虏,俘虏哀号求救,他痛快淋漓——俘虏就是皇甫良。
皇甫良见周佳任保持邪恶笑容数分钟不动,一阵发冷,想下逐客令:“如果没什么事我想继续工作了。”
周佳任回过魂,想起大事没办:“禀皇上,小的差点忘了小的是来给你捏脚的。”
皇甫良大喜,忙不迭撩起裤脚,把脚架到床沿上:“准奏!捏好了,赏!捏不好,杀!”
“着!”
周佳任卷起袖子上手脱了皇甫良袜子,垫上一块自带的毛巾就开动。边捏边介绍:“这儿管脾,这儿管胃,这儿管心,这儿管肺,这儿管肝虚,这儿管肾亏。。。”
皇甫良吃痛大叫:“疼!疼!”
周佳任闷头自顾捏搓,说:“这是肾,老师您肾亏,用中医理论来讲,您该进补了,还有房事不宜过多,否则精气损耗,您要折寿的。”
皇甫良连忙解释:“我没房事。。。”
周佳任抬头娇憨道:“您骗谁呢?您正当精壮之年,血气方刚,不泻火的话还不自焚了?”
皇甫良快把肝呕出来了,但觉跟他对话思维混乱,越对越乱:
“你们宿舍都是血气方刚的,也有地方撒火?”
周佳任说:“当然了,我们四人的房间一到晚间就挤进来七个,除了我每人怀里都搂一个,到了半夜就奏交响乐——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而我只能嗟叹自怜,奏的是巴赫的咏叹调。”
皇甫良说:“我们学校的研究生生活淫乱到如此地步了?”
周佳任咧嘴一笑:“嘿嘿,开个玩笑,N大宿舍管理严格出了名的,抓着就通告扣学分,他们有贼心也没贼胆,不太敢留女朋友过夜。”
皇甫良说:“可是。。他们不是拖你捎那个。。。那个嘛。。。”皇甫良脸红了。
周佳任却脸不红心不跳:“天知道他们在哪搞,反正只要不留宿就抓不到,白日里也能就地解决,不过几分钟的事儿嘛。
皇甫良不想谈也不擅长谈这方面,警告周佳任说:“周同学以后说话要注意些,小心遭报应。”
周佳任口里喃喃念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下手发狠力。
“嗷~~!”皇甫良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从椅子上摔到地上,疼痛难当,登时脚就肿了老高,连着拄了一个月的拐杖——
周佳任戾气过重,结果使皇甫良致残,从此,皇甫良再不敢把宝贝脚丫贡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