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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身世初明

　　市区一日游快要结束时，带队班主任程老师接到校领导电话，社科学院的同学组织出游的时候，在漂流项目里出了意外，学校下发紧急通知，任何班集体不得在十一期间组织学生集体出游，同时，班主任必须加强安全教育，晚上十点以前确保联系到每一位学生，劝服他们假日期间少出行，注意交通安全、食品卫生安全、注意学生的身心健康BALABALA……

　　组织和石三得到这个消息后，数一数自己带出来的人都还完好无缺、活蹦乱跳的，禁不住泪流满面，程老师也大为欣慰，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一吹哨子，全部上车回学校，并立即把校领导精神用电话和短信贯彻到每一个在校或出行的同学。

　　到了学校，石三热情洋溢地邀请程老师和组织等去吃小饭馆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程老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要去和老公约会。石三一把抓住组织，“你可不能再走了。这次承你们的情，要不让我表示一下，这个节日我就没法过了！什么也别说，大家同学一场，是兄弟的，今天就不醉不归！哦，把王小虎也叫过来吧，我瞧他今天很不对劲。”

　　组织想着学校发生的意外，心里一动，不再推辞，并掏出电话来找王小虎。
　　王小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无聊地玩游戏，有人要当冤大头他自然也不客气，立马就答应出来。
　　石三想着高中时，自己和好几个同学都被王小虎用酒放倒的屈辱历史，在小饭馆等他的时候，就有些心有余悸地对组织说：“那个……今天才说要注意食品卫生安全……喝酒伤身，我们就要一瓶酒和一瓶饮料吧。”

　　组织正在拆饭馆提供的消毒餐具，听他这一说差点把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刚才谁说不醉不归的？怎么，还没开始你就怯场了？还是男人不？”
　　石三眼一瞪，“是不是爷们，还用你说？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别是脱了裤子也看不见小鸟！”

　　不管脾气多好的人都受不了这种赤果果的侮辱，组织也不例外，猛地一拍桌子，“十三姨，今天不把你放倒，我就不姓陈！”
　　石三看着眼明手快搬进来一箱啤酒的服务员，撇撇嘴说：“放倒我算什么？有本事你把王小虎也给放倒！”
　　“怎么，王小虎很厉害吗？”
　　“你和他喝一次就知道了。”

　　组织摇头，“他身体不好，说不定就是因为以前父母去世后没人管教他，才作践了自己。我还是不和他拼酒了。”
　　“怎么，还没开始就要认输?王小虎……你刚才说什么？他父母去世后没人管教他？”本来一脸嘲笑的十三醒悟过来，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组织也满是惊讶，“新生入学资料登记表上，他写的是父母均已去世，只有一个出了事故可以紧急联系的表哥，叫赵乐。你们是高中同学，难道你不知道？”
　　石三垂下脸，“不知道。”

　　王小虎高二的时候才插班进来，那时候他一整天都泡在教室里捧着书，跟个足不出户的小娘们一样，没见他和谁有过什么亲近的关系。最开始自己还以为他是好好学生，后来又觉得他很了不起，喝起酒来就跟白开水似的。谁想他期中考试的时候居然考了个倒数，比自己这个整天逃课闹事的小流氓的分数还要低！

　　再后来终于知道他是砸了一大笔赞助费才进的学校，一个星期有五天要上家教课，他就有些瞧不上王小虎了，并深深为自己曾经年幼无知、天真纯朴地叫了他“大哥”而懊恼不已，再加上王小虎一向独来独往，和班上的同学都没有什么交集，他一直以为他是个豪门养出来的不成器的金丝雀，没想到，他居然……

　　石三禁不住满脸羞愧，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同学与老乡！
　　“收起你的同情与怜悯来！”组织皱皱眉，为自己一时的大意也后悔不已，“王小虎似乎是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公诸于众，我们以平常心对待他就可以了。你要是刻意去对他做什么，说不定他会更加敏感。”

　　“这种事情能以平常心对待吗？”石三梗着脖子说：“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刻意去留心过他？你这样小心翼翼地警告我，本来就是不寻常的！”
　　组织扶了扶眼镜框，平静地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石三，“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故意引诱他把事情说出来？”
　　石三抓着脑袋挠成一个鸡窝，“你为什么要突然说出来啊？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啊啊啊啊啊啊……”

　　组织被他的歇斯底里吓住，慌忙把小包厢的门关上，拿筷子戳着他埋在桌布上的脑袋，“石三，你没事吧？就算是突然知道了王小虎的身世，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石三又在桌子上嘭嘭撞了两下，“我也不知道……对啊，我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了，又不是在演喜剧，你这么夸张的反应就不不必了。王小虎来电话了……喂？我们在三号包厢，你赶紧进来吧。”

　　三号包厢？
　　王小虎循着服务员的提示，很容易就找到了“根据地”，一进门就发现石三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组织咳嗽一声，在背着王小虎的方向狠狠瞪了石三一眼。
　　石三连忙打起哈哈，“王小虎，这个假期都不能组织旅游了，你今天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半途而废是这样用的吗？十三姨，没有文化你就不要遛成语。”王小虎很不客气地损他。
　　石三僵了一下，很快地堆起笑脸，殷勤地替王小虎拉开座椅，“好像的确用得不对，你不要在意，坐吧，坐吧，我们已经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口味，再点两个吧。”

　　王小虎狐疑地看着两个明显不是正常状态的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石三被自己这样打击都不还口，事出反常即为妖！
　　“你们两个这么奇怪干什么？怎么，觉得我今天提前回校不正常，怕我有什么想不开从宿舍楼跳下去？”

　　其实他们还真有一点这样的担忧，但见王小虎自己说出来反倒安心了。
　　“咳咳……王小虎，我只是听十三姨说你曾经大发酒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组织在桌子下踢了石三一脚。
　　石三咧着嘴，扭着脸说：“是啊，我那次真是糗大了！”

　　显然他们这个话题转移得很僵硬，王小虎站着没动，石三尴尬地扶着椅背，继续编借口。
　　“今天不是吓到你了吗？一些人在有尸体的场合里会特别敏感……那什么，我是无心的，你就当我在道歉吧。”

　　王小虎垂下眼睑舒出一口浊气，狠狠压下心中的恐慌，坐下来看完菜单对着水煮鱼流了一地口水，想着医生的嘱咐，忍痛点了酸菜鱼代替。
　　小饭馆的上菜速度很快，可质量就不好说了，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鱼，夹起鱼片就觉得到处有刺。石三一个不察，嗓子眼就梗住了，鱼刺卡在里面急得他又是咳嗽又是灌水又是拿手去扣。
　　“来，喝醋！”王小虎拿起桌上的醋瓶往他嘴里猛灌，然后又夹起一大把青菜塞进去。

　　石三嘴里又酸又苦，好在鱼刺总算解决了，可他的牙齿和胃口都废了，什么也吃不下去，气得他扯着嗓子直叫服务员，“你们这是什么酸菜鱼？有这样的酸菜吗，有这样的鱼刺吗？”
　　服务员确认这个脸红脖子粗的顾客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微笑着说：“同学，你们只点了一条三斤的小鱼，小鱼嘛，肉嫩，刺也细，小心些就是了。来来，我陪你喝一杯，算是替那条不知好歹的小鱼给你赔罪了……”

　　十三听着服务员一次又一次地强调“小鱼”，像是他们没钱吃大鱼一样，心头怒火更甚，抡起酒瓶重重地拍在桌上，“一杯酒你就想糊弄过去？至少也得一瓶！直接吹！”
　　小美眉服务员可怜巴巴地看着旁边两个看起来要好说话的人，眼波流转，颇有弱柳扶风的气质。

　　组织眯眯笑着一句话也不说，王小虎抹抹嘴，看看石三似乎被小美眉打动了，心里骂一句没出息，脸上也笑眯眯说：“你是真心赔罪还是要借机推销啤酒啊？我们都是穷学生，吹瓶之前可得先说好酒钱谁来出。”
　　小美眉悲愤地泪奔而去，石三心疼人家小姑娘，也不好意思把她叫回来继续为难，于是拿了一个空碗，夹起几片鱼肉，咬牙切齿地剔着鱼刺。

　　“本来就是小鱼，你还这么糟蹋，别人还要不要吃？”王小虎看着被他捣得乱糟糟一团的鱼肉，丢个白眼给他，夹起抢救下来的鱼片，用筷子轻轻一拧，三两下就挑出来好几根鱼刺，然后把鱼肉放倒石三碗里，“这是个技术活，你粗手粗脚就不要弄了。”
　　组织敲着自己的碗，作不满状说：“王小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石三含着鱼肉，看王小虎手腕翻飞，把一根又一根鱼刺被挑出来，听他说以前他还靠着这一手在酒店讨好了不少人得了许多小费，立刻脑补了王小虎佝偻着身躯，满脸讨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些满肚肥肠的食客，每天经手无数美食却连残羹冷炙都吃不饱以致于身体发育缓慢，至今还长得一副小模样的悲惨经历……

　　停！
　　这不是在演狗血剧！
　　石三用力地摇晃着脑袋，冷静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和组织谈笑风生的王小虎，心想，石三，以后你就对他好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