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粥小米

1、南柯

　　01.

　　一觉醒来，望着窗户外惨白一片的世界，阿淇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没时间给她细想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因为老妈生气的咆哮在下一秒抵达了她的耳膜：“你再不起床这个学就别上了！”

　　瞬间弹起，发射出房间，阿淇手忙脚乱的坐在了餐桌前。

　　桌子上还是面包鸡蛋和牛奶，阿淇奇怪：“耶？不是老爹做早饭吗？”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老妈的怒点，怒火瞬间爆发：“怎么，我做的饭不能吃？”

　　阿淇瞬间把头埋进盘子里疯狂进食，不敢抗议这一成不变的早餐，因为每当老妈问那你想吃什么的时候，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总得有点什么变化吧……”阿淇只敢小声嘟囔。

　　学校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好像无聊的托着下巴昏昏欲睡了几节课，这一天就过去了。

　　到家依旧夜深，骑到车库前，阿淇拔下钥匙，低头从缝隙投出的光判断了一下——嗯，老妈在等着。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轻松不少，从容的拧开车库门，把车骑进去，刹车，准准的在快要顶到柜子前停下，然后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老妈：“走，上楼。”

　　小区建了有几年了，最高四层，没有电梯，所以怕黑的老妈晚归时会在车库等同样怕黑的阿淇一起上楼。

　　拧开四楼的房门，一片漆黑，老爸作息准的要命，阿淇下晚自习回家后基本已经睡着了。母女俩早习惯了开门的黑暗，阿淇顺手按开客厅的灯，和老妈一起跟睡梦中的老爸报了个平安。

　　“爸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哈。”

　　梦中的老爹此刻也总能哼唧两声以示回应。

　　阿淇和老妈偶尔会继续坐在客厅聊聊天，谈谈心。

　　02.

　　阿淇高考完和老妈一起去了贵州大姨家避暑。

　　也许因为和老妈睡一张床，阿淇的作息出奇的规律，比考前简直还要健康。

　　和老妈出去在山里散步，阿淇总担心会遇到遛狗不拴绳的，紧紧拽着老妈的袖子，依偎在她身边。

　　贵州的云朵总是无比的大，阿淇欣赏完云扭头看见对面一座山仿佛忽地拔地而起一样，高的格格不入，耸入云端。

　　就在阿淇啧啧称奇准备拿手机拍下来的时候，扭头看见了熟悉的烤豆腐小摊，但是阿淇却觉得这次的烤豆腐好像不怎么鲜，因为她一点也不馋。

　　拽着老妈继续往家里走，原本是一大段上坡的小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坑，阿淇灵活的穿过了那个坑，扭头却看见老妈也灵活的跟了上来。

　　阿淇有些暗恼自己对老妈不够关心，连她膝盖什么时候恢复了都不知道。

　　中午，阿淇坐在一个老旧的沙发里看电脑，正准备拿起手机去吃饭的时候却发现手机找不到了。

　　大家四处翻找也没找到，应该是出去的时候掉了。

　　阿淇很沮丧。

　　诸事不顺，下午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傍晚，大姨搬动那个沙发时听到里面有咯噔咯噔的声音，赶紧叫来阿淇，两人拿着手电筒照了半天，确认阿淇的手机应该是顺着缝隙掉到了木头里。

　　忙活了半天，又是拆垫子又是剪沙发套，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

　　阿淇开心的举着手机去找老妈，老妈正坐在阳台诵经，闻言扭头看向她，笑了：“我怎么越来越喜欢你了。”

　　挥舞着手机的手一愣，阿淇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似乎在梦里出现过，不过梦里老妈说的好像是：“我怎么越来越烦你了。”

　　梦果然都是反的。

　　阿淇感到很开心，雨停了，她看见天边的晚霞变成了粉红色，是一朵巨大的玫瑰云。

　　只是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依旧矗立在那，颜色在夜幕的映衬下更深了，仿佛一道巨大的裂痕，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03.

　　九月份，开学后阿淇正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大学的新生活让她很新奇，新的城市里一切没遇见过的人和事她都要放在家庭群里说一番，还经常因为过于激动说的颠三倒四。

　　但是阿淇很乐在其中，她觉得跟老妈不停的分享自己的生活可以让惆怅的老妈减轻思念。

　　没错，阿淇入学后老妈一反常态的多愁善感了起来。总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担心带的衣服不够，担心她吃不习惯。

　　每个周末阿淇都会回家，跟老妈呆两天，一起烹饪，聊天，开心愉快的度过这两天。每周日下午返回学校的时候阿淇的心情都无比的轻松，仿佛走在路上轻飘飘的能飞起来。

　　阿淇每周会给老妈打很多视频电话，聊天，汇报近况，然后互相扮鬼脸。

　　时间眨眼到了期末。

　　04.

　　阿淇睁开眼，习惯性下床拉开窗帘，却在下一秒猛地怔住，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可以的话。

　　明明应该是大学期末了，怎么自己还是在家？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回忆汹涌而来，倒灌进她的脑海——嘈杂的病房，急促的脚步，医生的交谈，监护设备的尖锐声响……

　　她呆呆地愣在那，灌进来的记忆使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来不及分辨，窗外一霎那间变得惨白，无比刺眼。

　　——如果我选择不离开，是不是能够继续停留在这里生活？
　　——是的，你已经这么做了无数次。

　　背后的冷汗凝结成汗珠，顺着背脊流下，阿淇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脏一瞬间的揪疼，阿淇仓皇回头，有一道逆着光渐近渐远的身影

　　那是——

　　“爸！”

　　05.

　　视野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床边急切地凑上来一个人影，阿淇瞬间辨认出来。

　　“爸……”

　　嗓子好干，仿佛一把石子在嗓子里摩擦，阿淇说不出来话，她只能尽力伸手抓住了老爸的手，他的手在抖。

　　医生赶来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了，过两天下床走走，多锻炼一下，没什么想不开的。”

　　等医生走了，阿淇一脸询问的看向老爸。

　　老爸好像很生气，但是还是放轻了声音：“梦里能有什么宝贝让你一直不愿意醒！”

　　阿淇浑身一震，耳边监护器的声音和回忆里渐渐吻合，不愿重温的回忆解封，她又想起了那年冬天的那场噩梦。

　　没输液的那只手缓缓盖住双眼，泪水从阿淇苍白的脸颊流下，老爸一下子慌了，连连安抚她，阿淇却在一声声的安慰中哭的越发嚎啕，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我梦里面有……”

　　有妈妈啊。

　　06.

　　如果能够将梦的时空无限拉长，让亲人能够在梦中“相聚”。

　　那么，你是愿意长眠，还是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