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记忆》月下白菜

32、第三十一章、梦醒时分

　　南叔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吸着烟，面前的烟灰缸早就装满了。

　　部下们都在忙着抓犯人。
　　一个个义愤填膺。
　　南叔也明白，这个犯人明显是冲着南叔来的。
　　借小竹魂魄，向南叔宣战。

　　如果不把犯人找出来，今后后患无穷。

　　但是，南叔已经没有力气思考这些了。
　　犯人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就算他明天就会杀过来，也无所谓。

　　南叔只在乎小竹。

　　只在乎
　　小竹活不过今晚。
　　这句医生的死亡宣言。

　　理智告诉他要去见小竹最后一面。
　　但是情感阻止了他。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小竹。
　　他在逃避，想用烟草麻痹自己。

　　“你想死吗，吸这么多烟，你是烟鬼啊！”
　　突然，一只手夺走了南叔口中的烟，直接按灭在烟灰缸中。

　　小竹！！！

　　这一幕太熟悉了。
　　每次我吸烟小竹都会这么做！

　　全世界只有小竹敢这么做！！！

　　南叔震惊的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打扫房间的大妈。

　　“是你啊……”
　　南叔无力地垂下了头，根本没心情跟她说话。

　　“不就是失去了恋人吗，你是□□老大啊，振作点行不行！”
　　大妈不客气的坐在南叔身边，指着南叔的鼻子大声指责。

　　“抱歉……”南叔被说蒙了，一时竟不知所措。

　　“你有钱吗？”
　　“嗯。”南叔点点头。
　　“那就走吧，跟我出去散散心。”

　　扫地大妈开朗的笑着，不知为何，南叔竟然觉得，她的笑容和小竹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两个人一点都不像的。

　　大妈带着南叔去了游乐园，开始快乐的游玩。

　　这个路线，这个游玩顺序。

　　南叔恍惚了。
　　和小竹来游乐园的那次一模一样。

　　小竹非常喜欢游乐园，但是南叔太忙，只陪他来过一次。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就是那一次，两个人一起玩到了半夜，最后累的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睡着了。

　　是的，这个路线，就连买冰淇淋的时机都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大妈竟然好像小竹，无论是说话的习惯还是笑起来的模样，都一模一样。

　　南叔清楚的记得，约会的最后，在午夜时分，两个人在喷泉前接吻。

　　就像现在一样。

　　午夜时分，喷泉广场前。

　　大妈站在那里，那姿态一点也不像中年人，宛然就是小竹。
　　南叔失魂落魄的走到她面前，用恐怖的眼神凝视着她。

　　情不自禁地，南叔将她拥入怀中，吻向她的唇。

　　她的手指阻止了南叔的唇。

　　“不，和你在这里接吻的，应该是陪伴你一生一世的那个人，不是我。”

　　她笑着。
　　就像小竹一样。

　　“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我很开心。”
　　她握住了南叔的手，说道，
　　“忘了我，幸福的活下去吧。”

　　突然，她倒了下去。

　　“小竹！”
　　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这个名字。

　　“咦，南叔，这是哪里？我刚才明明在扫地。”
　　大妈站起来，一脸茫然。

　　这个人是打扫房间的大妈，不是小竹。
　　举手投足都是中年大妈的模样，跟小竹没有半点相似。

　　南叔这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刚才我竟然以为她就是小竹。

　　突然，南叔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南叔面容呆滞的听着那边的声音，仿佛在听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午夜十二点，是灰姑娘的魔法消失的时间。”
　　霍然看着逐渐熄灭灯光的游乐园，说道，
　　“夜场的游乐园也到此为止了吗，果然是梦醒的时候。”

　　启龙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那边是医生带着哭腔的声音。
　　“知道了……”
　　启龙平淡地应着，挂断了电话。

　　就在刚才，小竹离开了人世。
　　就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瞬间。

　　但是……

　　“医生说，小竹笑了。”
　　启龙说道，
　　“本来已经变成植物人的人，在生命消逝的瞬间，居然露出了笑容。”

　　“是吗……”霍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真想看看他最后的模样。”

　　启龙叹了口气，说道，“小竹不是到了午夜就被夺走了生命的能量，而是坚持到了午夜才支付逝去的能量。”
　　“什么意思？”阿月问道。
　　“很简单，小竹附身在别人身上，为了在死前实现自己未了的心愿，但是附身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他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就像信用卡一样，到了每天的午夜才一并支付。当然，这并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启龙看着霍然，说道，“是你帮助小竹的，对不对？向南叔推荐我的，也是你。你附身在那个叫什么阿华的跟班身上，向南叔推荐我，没想到我也救不了小竹，于是你就干脆让小竹附身在别人身上，实现他最后的愿望，加速他的死亡。对吧。”
　　霍然苦笑:“一动不动的苟延残喘，等待死亡，一下子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实现最后的愿望，换做是你，你选择哪个？”
　　启龙无话可说。
　　确实，小竹即使活下来，也活不了几天了，更何况是在痛苦中活着。
　　霍然说道:“是小竹拜托我帮他的，他担心南叔不能好好的活下去，也担心他的父母，他想做的事太多太多，是老天不给他机会。所以，这个机会，我来帮他争取。”
　　阿月问道:“你和小竹早就认识吗？”
　　“嗯，老交情了。这么多年，只有我能陪着他的灵魂说话。”
　　“那你真的是拯救了他的英雄呢，换做是我，这么多年没人跟我说话，我怕是要疯了，”启龙叹了口气:“到头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犯人，真正可恶的，是我这个无法医治小竹的笨蛋医生。”
　　“我真以为你可以的，你确实让我失望了。”霍然的话仿佛在启龙胸口又戳了一刀。
　　“如果我能早点医治小竹，结果或许不一样。”
　　启龙无奈的笑了笑。
　　如果小竹的身体还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如果小竹还能多等几年，或许能医好他。

　　“你说的那个医疗方法，是真的吗？”霍然问道，“只要灵魂还在，就能不老不死。”
　　启龙说道：“我的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这不是天方夜谭，而是相当成熟的技巧。”
　　在启龙的记忆中，这个技术是整个体系的基础理论，得到过反复验证，无论从哪个方面都经得起推敲，是经历过时间的考验的成熟技术。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不老不死？”
　　“理论上是这样。”
　　“那岂不是天国一样。”
　　启龙叹了口气，说道：“说的是呢……”

　　无论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只要换身体就好了，就像给机器换下旧零件一样简单。
　　如果所有人都不老不死，那会是什么样的世界？

　　说起来，霍然能力居然能进化到让别人的灵魂附身的程度。
　　如果附身是永久的，那岂不是比这个技术更方便，只要找到一个健全的身体，就可以永久的活下去。
　　但是据霍然所说，附身对灵魂的消耗很大，但是如果连灵魂都可以修复，那么不就真正实现了不老不死。

　　那就真的是神的领域了。

　　“我一直在想，你会不是来自那边的人，你所掌握的，都是那边的技术。”
　　“那边？”
　　霍然指了指遥远的大海彼岸。

　　启龙了解了。
　　他说的是大海彼岸的死域。
　　传说那里曾经拥有高度文明。
　　科技水平已经高到了恐怖的地步。

　　如果真有这么厉害的技术，一定是来自那里。

　　霍然说道：“从天龙国去死域，虽然路途遥远，努努力也能到达，上百年来，也是有人去过的，所以我也听说过，那边的人不老不死的传说。只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据说在那边还没有变成死域的时候，有人去过那边，那些人带着憧憬踏上了旅途，想要一辈子生活在那个乌托邦，却没有多久就回来了。
　　现在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考证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比起不老不死的高科技世界，他们更愿意回归故乡。

　　如果那边真的那么美好，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留下。
　　如果真的那么美好，为什么那边会毁灭。

　　高科技的乌托邦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整片大陆变成寸草不生的死域。

　　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启龙可答不上来这么高难度的问题。
　　但是他知道，没有什么科技是不该存在的，科技本身没有好坏，有问题的只能是使用科技的人。
　　既然他脑中有这些记忆，证明有人希望这些科技传承下去，无论这些科技带来过什么，终究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不应该就这样埋没。
　　也许，这就是启龙存在的理由。

　　吃饱了撑的，想那么多干嘛。

　　“不过，我找过组织的人了，他们也无法医治小竹呢。”霍然说道。
　　“咦，你找过他们了？”
　　霍然点了点头，“小竹刚变成这样的时候，我就求组织出手了。”
　　“你居然能跟组织联系上？”
　　霍然得意的一笑：“我好歹也是个皇族呢，而且，我有个给力的男朋友。”
　　看着霍然欠扁的表情，启龙故意无视了男朋友这个词。
　　我偏不搭这个茬。
　　“组织不是有高科技吗？他们居然不行？”
　　“我也很意外，组织的人也表示不能理解，他们说按照道理应该是可以的，小竹身上应该是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着的阿月突然开口问道：“组织的人是高层吗？还是普通医生？”
　　“我不知道多高算高层。”霍然说道，“不过他们两个没什么特殊能力，就是个医生，他们确实说过要上报高层来着，不过后来这两个人就人间蒸发了。”
　　阿月沉默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消息让启龙大跌眼镜，他冥冥中觉得，组织的医疗方法应该跟他的差不多，那不就意味着，启龙的方法也不行？
　　这不科学啊！
　　我的记忆告诉我，这绝对是可行的。

　　“你的男朋友是什么人？”阿月突然盯着霍然问道。
　　“喂，阿月，不要问这个，你看他那个得意样，他就等着我们问呢，我偏不问。”启龙抗议道。
　　阿月无视启龙，认真地问道：“是天龙王对不对？”
　　霍然惊呆了，诧异地看着阿月。
　　“你怎么知道的？”

　　“你身上有神风的味道，能使用神剑神风的，只有天龙王。”
　　“！！！”

　　“天龙王！！！？”

　　“还记得吗，之前我怎么都找不到霍然。”
　　只要是被阿月打下印记的人，无论逃到哪里，阿月都能找到。
　　但是，阿月却没有找到霍然，直到霍然的灵魂出现在面前。

　　“猜也猜到了，”阿月说道，“因为他躲在神风结界里。”
　　“神风结界？”

　　对了，之前我被困在小竹身体里的时候，阿月也说了这个词。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霍然说道。
　　“你和天龙王有什么关系？”阿月瞪着霍然问道。
　　霍然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他是我男朋友。”
　　“当今圣上是你男朋友？呵呵~”启龙除了这个词无话可说。
　　阿月用凌厉的视线瞪着霍然，继续问道：“小竹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
　　霍然：“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是意外啊。”
　　“那么，意外发生后，天龙王有没有去探望过小竹？”
　　“！！！”
　　霍然惊呆了，冰雪聪明的他从阿月眼中读出了惊人的讯息。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霍然明显被激怒了，“他伤害小竹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小竹只是个小角色，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交集啊！”
　　启龙也惊讶地看着阿月，阿月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别人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霍然起身准备离开，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等等，你还没说清楚，为什么你一直藏得很好，却突然被阿月找到了。”
　　“你去问阿月吧。”
　　“啊？”启龙用询问的视线看了看阿月。
　　阿月一脸尴尬，扭头先走了。

　　“阿月，等等我！”
　　启龙正要去追的时候，霍然叫住了他。
　　“呐，”霍然说道，“我真的很好奇啊，修复灵魂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呢？”
　　“我哪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启龙叹了口气。

　　本来我是知道的。
　　都是阿月多事。

　　“真的有这种方法吗，会不会是你自己胡扯的？”
　　“我胡扯什么，就算我想不起来了，我也能猜得到，让我猜猜啊，缺啥补啥呗，眼神不好吃眼睛，肝不好吃猪肝，灵魂不好就吃灵魂呗。”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启龙哈哈笑个不停。

　　突然，启龙笑不出来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吃灵魂……

　　脑中浮现出的，是阿月凌厉的视线。

　　吃灵魂补灵魂……

　　顿时，恐惧爬遍了全身。

　　这是经历过时间的考验的成熟技术。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老不死。

　　天堂一样的高科技世界毁于一旦……
　　去过死域的人选择了回归家乡，放弃梦寐以求的乌托邦。
　　这侵犯了神的领域……

　　顿时点连成了线。
　　启龙只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End

　　霍然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这个铃声是特殊的，只有他的来电会是这个歌声。
　　这首歌是歌手玉邪的成名作。

　　霍然立刻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看来事情圆满成功了，小然。看来神风的结界真的能逃脱阿月的天眼呢。”
　　“你人呢，突然说要我躲在神风结界里帮小竹，却连露个面都不肯。”霍然冷冷地说道。
　　“我的伤势未愈，还不能见人。”
　　“半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我的伤这么重，治疗半年不是很正常嘛。”
　　“受伤了就不能见我了吗？我可以照顾你啊！”
　　“哈哈，小然就是温柔。”
　　“别给我打马虎眼，我们是恋人不是吗！”
　　“当然了，你是我最爱的人。”
　　“少来这套，你明明有王妃了。”
　　“你也是皇族中人，你应该知道，跟谁结婚不是我们自己决定的了的。小然，你才是我的真爱。”
　　“是吗？那就让我见见你！”霍然脸上写着信你才有鬼了。
　　“你再等等，等我恢复了，一定第一个见你。”
　　“这句话我听了很多次了！”
　　“小然你真的厉害呢，居然能认识启龙和阿月，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那两个人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吗？”
　　“那倒没有，只是，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和你非让我躲在神风结界里有关系吗？”
　　“你不是说你一直很牵挂小竹吗，我只是想帮你一把，万一阿月直接杀过来找你，岂不是会打断小竹和南叔的约会？”
　　“放屁吧，我看你单纯就是想试试你的结界和阿月的天眼哪个厉害。”
　　“哈哈哈，也有这个原因啦，争强好胜之心人皆有之~”
　　“别扯了，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然有什么问题呢，我知无不言。”

　　霍然回想阿月的眼神，迟疑着，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算了，没事。”

　　慌乱地挂断了电话，霍然长叹一声。

　　你对小竹做过什么吗……

　　不行，问不出口。
　　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啊，他没有动机啊。
　　伤害小竹对他有什么好处。

　　霍然咬了咬牙。

　　那个人受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每次只是电话联系。
　　但是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声音。

　　苍老的像个快要入土的老人。
　　如果不是他的说话方式和以前一模一样，霍然真的要怀疑，他是别人假扮的。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玉邪……

　　黑暗的房间中。
　　男人放下手机，瘫软在床上。
　　“他果然知道……可是，太可惜了……被他消除了的记忆就无法恢复了呢。”
　　男人长叹一声，
　　“还以为终于能打探到了呢……潘多拉的魔盒……让乌托邦崩溃的罪魁祸首……修复灵魂的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