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无雪》路边滑稽

4、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冯明远洗漱整理完，打开手机准备接单工作。突然，发现微信多了一个小红点，他点开看，发现竟是一个好友申请，而这个人正是高中班上的班长赵天旸。他顿了顿，随即点了通过好友。
　　等到中午冯明远休息吃饭的时候，他再次打开微信，发现赵天旸竟断断续续发了好几条信息来，而自己因为在工作都没有看到。
　　“明远，你好呀【微笑.jpg】还记得我吗？我是赵天旸!”
　　“明远？你在忙吗？那你等下看到回我吧”
　　“还没下班？都快十二点了。你看得到我的信息吗？【愉快.jpg】”
　　冯明远打开信息之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回道：“天旸，不好意思，我刚刚才下班。你突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哥跟你讲了吧，我们下星期同学会。我组织的，你来吗？”对方立即秒回。
　　“emmm到时再说吧，现在还早着呢【微笑.jpg】”冯明远有些犹豫，推脱道。
　　刚刚发出这句话，赵天旸就立马发了个语音请求过来。嘴里还含着一口饭的冯明远措手不及，吞咽下去之后急忙点了接通。
　　“喂！明远！”刚接通，赵天旸就热情地打了招呼。
　　“哎哎……”冯明远有些慌张，急忙将手机紧贴着耳朵，回应道。
　　“你下周末有啥事吗？怎么还不能确定啊！很快的，大家就吃顿饭唱个歌！”
　　“啊，还有挺久的，也不知道那时候有什么事……”冯明远还没找好借口，也没下决心去不去，于是硬着头皮应对。
　　“别这样啊！咱多久没见了，大家都很想你啊！而且我刚从澳洲回来，这顿我做东。给个面子嘛~明远！我知道你最好了！”赵天旸不断地好言劝说道，虽然在撒娇，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冯明远见拗不过他，只好“嗯嗯”两声，答应了。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
　　见他答应，赵天旸喜出望外，赶紧说道：“那我等下把时间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来啊！哎呀，太想你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刚刚放下手机，冯明远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没有原则，被怂恿两句就举手投降，他明明最怕参与这些社交活动了。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他也不好再去反悔推辞，坏了别人的兴致，于是默默了扒了两口饭进嘴。味如嚼蜡。
　　很快，就到了约定聚会的那天。冯明远就着时间下班回家仔细洗澡倒腾了一番。穿上普通的卡通白t和牛仔裤，以及专门刷白了的帆布鞋就坐车前往聚会的地点。
　　那是一个环境非常奢华的高档会所，底下一层是一个有名的海鲜自助餐厅，楼上有许多娱乐场所和供贵宾使用的客房。
　　冯明远走到门口有些踌躇，他觉得自己这一身和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他刚踏进门口，迎宾的男招待便上前询问引导，将他带到一个自助餐包厅。
　　虽然还没有到聚会开始的时间，但是已经有不少高中同学到来。三三两两，手上拿着洋酒杯或者是一些精美的小点，几个围着在聊天说笑。对于冯明远的到来，大部分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依旧是自己聊自己的。少数人发现了他的到来，也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没有想要让他加入聊天。
　　突然，赵天旸从餐厅的另一头快步向冯明远走来。热情地笑着说：“明远！你来了！唉，好久没见你，你怎么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说着，便张开手轻轻地搂了一下他。今天的赵天旸穿着一套休闲西装，既端庄又不显严肃，显然是为了这次聚会精心准备的。
　　冯明远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所惊到，有些尴尬地碰了碰他的肩，害羞地说：“……你也，也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
　　赵天旸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嘲道：“唉，我已经人老珠黄了。真是，走，带你去里面坐。饿了吧，赶紧吃点东西。”
　　正当赵天旸搂着冯明远准备进去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天旸。”
　　“江哥！你来了啊。”赵天旸见到江雪杭，便放开冯明远，向他迎过来，接着就想像搂住冯明远一样搂着他。但被江雪杭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听到赵天旸的大嗓门，正在三三两两聊天的男女转过头来，发现是江雪杭来了，便热情地迎上去，说些有的没的套近乎。很快，江雪杭的身边就围满了人，而冯明远则被挤到人群之外，有些不知所措。
　　混乱中，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般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仿佛身边围着嘈杂的众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过了一会，冯明远像被火花烫到了一般，猛地移开眼睛，假装不在意地走到一旁找点小点心吃。其实他通红的耳根已经彻底地出卖了他，恍惚间，他听不见人群的喧闹，只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发出“咚咚咚”的巨响，脑袋有着一些不真实的眩晕之感。他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暗骂自己的囧样出丑，又有万般疑惑，为何仅仅和江雪杭对视一眼便如此的紧张惶恐？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几年实在是忙于干活赚钱，久久没有拍过拖的原因，所以和一个男人相处亲密些也会觉得他眉清目秀很有吸引力？他甩甩头，想道。不过以江雪杭这样的帅脸，比很多女生都还要精致好看。想到这，他脑子里简直响起了红色警报。这这这，怎么可以将江雪杭和女人相提并论，自己是有病吧！到底在想什么！于是，他拿起一块点心，愤愤地咀嚼起来。
　　江雪杭看着冯明远的一系列变化，嘴角忍不住弯出了一个浅笑。赵天旸见状，便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江哥，帮你把人约来了。怎么样，兄弟。”
　　“谢啦，兄弟。”江雪杭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许。
　　“行啦行啦，大家！江哥都来了！大家自己玩吧！吃晚饭上二楼vip房唱歌轰趴！”
　　东道主此话一出，人群一哄而散，各人走到一旁开始边吃东西边聊天。有不少人仍然找着机会跟赵天旸和江雪杭讲话。
　　赵天旸是个在社交场上游刃有余的主儿。从高中开始，他就因为长相高大帅气，家里有钱性格大方豪爽，成为了德英高中的名人，不少男男女女都以和他交朋友为荣。正因如此，他的号召力可谓惊人，这次的同学聚会也是因为他做东，才来了这么多同学。若是之前，同学都只是十几二十个小聚一下，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规模。
　　而江雪杭和赵天旸的性格不同，更加寡言沉稳，平时不太喜欢这些哄闹场面。但是由于平时管理公司也要出席许多这样的场合谈合作，也轻轻松松和前来攀谈的人谈笑风生。两人俨然是这场聚会的焦点所在。
　　冯明远在人群之外，虽然无人问津，但对于他来说简直置身天堂，在这他可以吃到很多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他走到日料区，随手就拿了两块蟹子寿司。这是他每次去日料店最喜欢吃的寿司。在他初中时，每到放假，父母都会领着自己和弟弟去家附近的一家小小日料店解馋。其实那家并不是什么正宗的日料寿司店，只是间非常简单低档的便宜小店，光顾的人也是周围的那些工薪阶层，偶尔带孩子去换个口味，图个新鲜罢了。但他每每回想起那段时光，都想要回到那时，那是他二十五年来最快乐幸福无忧的时光。
　　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寿司，又挑了两块玉子烧。接着，走到刺身区，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正在切鱼的寿司师傅。只见那光头师傅手脚利落，手起刀落地将一块肥嫩的三文鱼厚切成一块一块，装到精致的小碟子上，上面还点缀了些花草。在暗暖的灯光之下，鱼片泛出丝丝的光泽感，橙鲜欲滴。冯明远拿起一碟放在盘子里，想要待会仔细品尝一下这贵价东西。他小时候听说三文鱼卖得可贵了，寿司店几十块钱才就那三两块。有一次他点了一个叫花之恋的寿司，外边就是围着几片三文鱼，表面铺了些芒果片，结果结账的时候发现居然一个要三十五块，被妈妈说了一顿。自此之后，他就只老老实实地点他那十块钱两块的蟹子寿司了。
　　接着，他走到了烧物区，颇感兴趣地看着那带着高帽的厨师煎牛排。这儿的牛排似乎很金贵，面前摆着的小碟子每个竟只放了一块婴儿手掌大小般的牛排，中心还是鲜红欲滴的，丝丝血汁渗出。冯明远看了一会那师傅煎牛排，又拿了一碟准备尝尝，看看这和自己以前去那些西餐厅吃的二十五元一碟的茄汁牛排有啥不同。
　　正当他准备找个位置默默品尝时，一个胖子朝他走来。这胖子名叫刘广全，是以前班里一个的不学无术的学生。起先，他还并不是一个胖子，许是工作以来应酬多了，烟酒大肉害的。他走到冯明远跟前，笑眯眯的，但眼底却透着一丝嘲讽。
　　“唉！冯明远？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也在这啊？还记得我不？以前坐你座位周围的刘广全啊！”那胖子热情地自我介绍到，他夸张地穿了一身西装，那态度活像个保险推销的。
　　冯明远朝他点点头，微笑道：“当然记得。”他对于这个刘广全有些厌恶，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得佯装热情地应道。
　　刘广全见他态度友好，于是便将他的肥手搭在了冯明远的肩膀上，捏了捏，哥俩好地问道：“明远！看你还和个学生似的，一点都没有变老的迹象，真是羡慕！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啊，那您高就啊？”
　　冯明远有些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职业，虽然职业是不分尊卑的，但是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成就的老同学面前，任谁也不愿意被人看低。于是他沉默了一会，支支吾吾了几声。
　　刘广全见他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他过得并不如自己好，于是更加嘚瑟道：“哎呀，你看你，有什么好东西不告诉哥们。不怕和你说，我最近啊，升上了金融经理，待遇一般般，但是啊，那活累的，简直不像人干的。看我老得，都少年白头了。”
　　“.…..”冯明远瞥了他一眼，看他肥头大耳的，油光满面，活像个中年发福男人，还整这谈少年？真是脸皮太厚了。听到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炫耀，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假装非常羡慕地说：“全哥，我都是干些杂货儿。哪像你，年纪轻轻就是有为青年。”
　　刘广全听他这样夸耀自己，索性连谦虚都立刻收起来了。硬是打开个金光灿烂的名片包，拿出张浮夸的烫金名片塞到他捧着碟子的手缝里。夸夸其谈地将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哗啦啦地表露出来，说：“明远老弟，看你穿的，还是几年前的地摊货呢？有什么困难呢，跟老哥说说，我心地好，能帮则帮啊！”接着，把冯明远那瘦身板硬是往怀里带了带。
　　冯明远有些厌恶和他这么近距离触碰，无奈他是个根本不会说狠话之人，默默挣脱了几下没松开，就无奈地继续听他夹杂着羞辱意味的炫耀。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江雪杭朝他们走来，于是不由地像江雪杭投去求助的目光。
　　“刘广全，明远，别站这聊了。这个点该饿了，咱边吃边说吧。”
　　那吹水吹得天花乱坠的刘广全看到江雪杭过来开口和他一起吃饭，立刻就放开冯明远，答应着巴结上去了。江雪杭走到冯明远身边，左手轻轻怕了拍他的背，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去赵天旸隔壁那张桌子等我。”
　　冯明远见他帮自己解了围，于是“嗯”了一声便听话地坐到那桌子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等江雪杭回来。
　　只是那没眼力见儿的刘广全也坐到那桌子那，等着江雪杭过来。期间还对冯明远问东问西，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他为什么当年高三突然不上学了，又问为什么今天穿得那么随意，是为了显摆自己长得年轻吗？总之叨叨逼逼，聒噪得像只臭苍蝇。
　　突然，那胖子不说话，古怪地问：“你知道那谁，李凯澎吗？怎么今天不见他来。真奇怪。”
　　听闻这个名字，冯明远只觉得心头一跳，酸涩难过的情绪在心中丝丝散开，心跳有些加速。好多年了，李凯澎当时在高二时对他做的那件事，一直是他的禁忌。他不愿再回想，不愿再提起。就因为当时的李凯澎年轻气盛，好面子，带着被家里人宠坏的霸道和顽劣，随随便便就将他的名声、自尊踩着脚下不断碾压，事后还一副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模样，是他到现在都还怨着，恨着的。
　　见冯明远不说话，那死胖子嘴又叭叭叭起来。
　　突然，一个人影迫近。赵天旸走到桌前，一手揪过那胖子，笑着说：“唉！广全！你可真不够意思，怎么来我的局还先找明远侃起来了！都不找我，来，咱俩好好聊聊叙叙旧！”
　　那刘广全见是赵天旸，立刻就抛弃冯明远，去了隔壁桌和他侃起大山来。吹嘘中还不忘攀关系，实在是引起不适。
　　此时，赵天旸和远处的江雪杭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神意会的眼神。过了几分钟，江雪杭就拿着一碟吃食坐在了冯明远身边，他开口说道：“那胖子跟你说啥了？”
　　“没什么。”冯明远木木地用门牙像只松鼠一样咀嚼着三文鱼肉，“就吹了下水。”
　　江雪杭看他可爱的样子，不禁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肩，笑道：“看你好像不高兴，别理他。”
　　“唉，也没有。听听吹水也好，增长一下见识哈哈。”冯明远埋头猛吃。
　　江雪杭看他专心吃饭的样子，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他将自己餐盘上那两碟三文鱼和牛排放到冯明远盘里，说：“吃多点，我和赵天旸说点事，待会来找你，顺便送你回家。”
　　“哎，不用……”还没等冯明远出口拒绝，江雪杭已经起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