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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远征喀尔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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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直到不知是谁在帐外低低说了句“爷,皇上叫您”,才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多铎掀起帘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营帐。豪格也紧跟上去,一路前往皇太极所在的大帐。
二人入得大帐,发现里面已聚了不少的人。帐内很是安静,皇太极正身披明黄色甲胄站在帐子正中的桌旁,俯身观看着桌上摊开的地图。周围的阿济格、岳托、阿达礼、图尔格等人见到多铎、豪格走了进来,都悄悄地向他们使着眼色。
皇太极用余光扫了扫姗姗来迟的这二位,只见他们神情都有些不大自在,心中已然有了数。于是他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人不大,架子倒不小呀!居然要朕反复地请才肯来。”
声音虽低,却也是中气十足,足以让帐内的众位好好自省半晌的。豪格低着头不做声,多铎也只淡淡一笑,开口便答道:“回皇上话。臣弟方才在营帐中与豪格略说了会儿话,因此耽搁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太极抬起头来望向多铎,“是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哦,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相互勉励,英勇作战之类的话,”多铎朗声说道,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豪格,“是吧?豪格。”
豪格一时间傻在那里,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站在他身旁的阿达礼禁不住“扑哧”一声,却又不敢大笑,硬是忍着一张脸涨得通红。皇太极瞪了阿达礼一眼,又皱着眉头望向一本正经的多铎与垂着头站在一旁的皇长子,“行了行了,整日里没个正形。都过来给朕研究地图!”
“嗻!”
于是几人便围上前去,对着地图认真研究了起来。确定了行军的路线,安排了粮草、人马,又遣了使者前往联络各外藩诸王、贝勒等率所部兵马来会。一旦投入起来,吃饭也成了顺便的过程。草草用过晚饭后,大家又继续专注于紧张的忙碌,直到夜深。
待一切商议停当,诸王贝勒们便向君王告退,陆续走出大帐。多铎才刚走到门口又被皇太极叫住了,他有些不情愿地走回君王的面前,强扯出笑脸望了过去。
只见君王仔细地收起地图,在案前缓缓坐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多铎,淡淡说道:“坐。”
多铎并不推辞,走到右首的位子坐了下来,朝皇太极的方向略歪了歪身子,等待着听取训导。
皇太极执起手边已有些凉了的奶茶喝了一小口,喃喃道:“‘相互勉励,英勇作战’?”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真是冠冕堂皇!老十五啊,你跟豪格之间若当真会这般说话,朕就该烧高香了。”
多铎呵呵一笑,“瞧八哥这话说的,好似臣弟多么不长进。”
皇太极也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正,“罢了,朕也不和你扯那些有的没的。留下你来,是为了和你谈正经事儿。你若说这是‘密加训谕’,那就算是吧。”
男子敛了笑,“多铎洗耳恭听。”
君王清了清嗓子,道:“你和豪格,一个是朕的弟弟,一个是朕的儿子。你二人都是旗主,执掌着镶黄、镶白两个整旗。我大清的重兵之责,好比千斤重担,你们岂能因区区一女子而坏了叔侄亲情?”
听了这话,多铎有些不以为然。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皇太极止住,“你是朕最年幼的弟弟,朕也一直希望栽培你和多尔衮做朕的左右手。你现在还年轻,难免年少志骄,这些,朕明白,也能宽容。但你记住,朕永远都是你的兄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我大清的将来还需得倚靠你们这些青年后辈!朕的这一番苦心,豪格可以不理解,你却不能不理解!”
君王神情凝重,语重心长,貌似推心置腹,而多铎的心下却忽然冷笑了一声。
若换成是多尔衮,一旦听到君王的这般训谕,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或许都会恭恭敬敬地起身,向眼前的皇太极行礼,然后郑重其事地承诺些什么。但他不会。他是多铎,太祖武皇帝鄙睨一切的第十五子。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买皇太极的帐。
从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二那天起,直至今日,从未改变,也更不会因着皇太极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轻易忘却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所有一切。只是如今的自己,较过去的小小少年,已有了些许收敛,不再那么莽撞。或许行为依旧有些荒诞不经,但更多的事情,他早已懂得要动脑子。
何况眼下他还有非解决不可的事情,不得不多加收敛。
男子微眯着双眼想了一想,忽然轻松地笑了起来,“呵呵,皇上说的是,臣弟记下了。”
而皇太极仿佛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神情一松,捻着颔下胡须重重点了点头,“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是。多铎告退。”
男子起身,几步走出了大帐,站定在帐门外仰望着夜空。
帐外虽然寒冷,但空气却很是清新。晴朗的夜空中,银钉似的星星散布在深黑的苍穹。多铎玩似的朝天空轻轻呼出一片白雾,又看着它迅速地散去。他勾了勾嘴角,重新低下头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吹熄了烛火,径直走向睡榻和衣躺倒。
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黑乎乎的帐顶。先前在大帐中并不曾认真听皇太极究竟说了些什么,反正他所说的话,自己总是不在意的。而此刻冷静地回想并斟酌他话里的字字句句,心中的疑问忽然不断放大。
什么叫做“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皇太极究竟做了什么?若是指的将琪儿送到多尔衮府上的事,那也早已过去半年有余了。如今旧事重提,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还有,说什么“年少志骄”,他又哪里“骄”了……
男子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深深的困倦感迅速侵袭了上来。他阖起双眼侧过身子,将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罢了、罢了,这些事情暂且不去考虑吧,明日还要渡辽河,征途漫漫呢。
他拽过披风裹住自己,又从怀中掏出带着体温的丝巾,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琪儿,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