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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寿礼(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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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瓜尔佳氏很是热心,时不时地轻声地向她介绍着:“王爷身边那位年长的大人就是礼亲王。礼亲王右边的是睿亲王,然后是武英郡王。他们都是王爷的兄长。”
洛安琪微笑着点点头。这倒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代善是那么……慈祥的样子。他和多铎、多尔衮兄弟只有脸型比较象,可能是因为并不是同母的兄弟吧。据说多铎的额娘是一个极为美丽和聪慧的女人,真是很好奇啊。
正在想着,宁真已经站起身了。她从乌兰手中接过盒子,笑吟吟地走向多铎。“王爷,这是妾身为您备下的寿礼。请您过目。”
喝了不少酒的多铎脸颊有些微红。他接过了盒子。“什么好东西啊?”打开,看见是一柄蒙古短刀,便轻轻一笑,取出来,将刀拔出刀鞘。“好刀!真儿,你有心了!”说完,又收起了刀,递给格礼。随后,其他的几位妾室也都一一呈上了寿礼。洛安琪好奇地等待着多铎将他妾室送出的贺礼展示出来,但他只是命格礼全部收了下去。
多铎和身边的兄长们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呵呵地笑了起来。蓦地,他一抬眼,将眸光投在了洛安琪的身上。带着一丝期待、一丝不确定,他嘴角微微勾起,就这样注视着她。那样的眸光让她忽然没有了信心,也没有了当时决定送他那件的寿礼时的决心。
“妹妹,福晋不是说你也备下了贺礼吗?”佟佳氏轻轻在她身旁提醒着她。“啊……对呀,春伶呢?”洛安琪从多铎那样的眸光中回过神来。她站起身,接过春伶递上来的锦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到多铎面前。
多铎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大大咧咧地朝她伸出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中那只浅绿色的锦盒递了过去。多铎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竹签?”他不解地抬起头望着她。
盒子里是一把削得一般长短,像牙签一般粗细的竹签。那是洛安琪花了两个晚上,一直熬到后半夜,一根一根亲手削出来的。想到当她让春伶帮她找刀和竹子来的时候,那丫环张着小嘴满脸不解的样子,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恶作剧式的微笑。
花厅里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环顾一周,没有不笑的,就连那一桌的女眷们也都执起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定定看回来,似乎也只有多尔衮还保持着很优雅的举止,他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支撑着下巴,眼中满是笑意,玩味地望着她。多铎却是一副被愚弄了的表情,正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给他一个解释。
洛安琪清清嗓子,也不管厅面上有多少人能听明白汉话,用清朗的嗓音开了口。“这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戏法。”她走到多铎左手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左边那人的肩——方才瓜尔佳氏说了,这个人是多铎的侄子,叫什么岳托来着,尽管看起来比多铎老很多——表情谦和并很有礼貌地低声说:“大人可否暂时起身,让我坐在您座位上,为豫亲王演示一下这个戏法?”
岳托看了看多铎和代善,见二人微微颔首,便站起身让出座来。
“谢谢啦!”她微笑着道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从多铎手中拿过锦盒,数出五根竹签。“啪啪”几声,将每根竹签从正中间掰折,却不彻底掰断,而是连着一半的。随后,又将五根竹签放在桌上拼成星形。“现在我要变一个小小的戏法哦,请看好——”她笑着说。随手抓起多铎面前的酒杯,轻轻地滴了几滴酒水在星形的中心位置。
然后,那折断的竹签借着酒水的张力,慢慢、慢慢地张开来,变成了一颗形状规整的五角星,而那些酒水也被竹签牢牢地限制在中间,一滴也没有流出。她隐约听到吸气声,以及低低地惊叹声。
好了,表演完毕。洛安琪忍住笑,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这就是我准备的贺礼,恭祝豫亲王生辰快乐!”说完,也不管众位是什么表情,不去理会周围那些扎人的视线……只想着自己总算是交了作业,可以交差了,于是对着正站在一旁,仍盯着桌面上那颗星星的岳托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看着一桌女眷傻傻望着她的表情,她只得无奈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呢,因为我送不了什么贵重的礼物。只能变了这个小戏法,全当是个乐子,姐姐们不要笑话我才好。”
宁真的表情一滞,随即笑了起来,“妹妹的贺礼真是精彩。”
“姐姐过奖了。” 她笑笑,低下了头。
这就叫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吧。
她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望着星空。这才多久呢?刚才还那样的热闹,现在却这样冷清,就好像之前的喧嚣都是一场梦境。她虽然不像林妹妹那样,因为害怕忍受曲终人散后的冷清而不愿去感受筵席中的热闹非常,却也会在喧嚣过后,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这种落差。
星星……真想看看她一番表演过后多铎的表情,可惜她当时只是头也不回地跑了,直到散席都没有再去看他一眼。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傻傻的?还是被愚弄过后的恼羞成怒?还是——总不会是欣喜若狂吧?谁都看得出那根本不能算是礼物,而且在现代,这不过是很常见的小把戏罢了。纯粹从用途的角度来说,她也不过是送了他一些亲手削制的牙签而已。
她耸耸肩,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血泡,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她朝院门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多铎正身披斗篷在月亮门旁止住了脚步。他伸出左手扶上门边,就这样站在那里望着她。
一时间不知是该起身相迎,还是继续坐在石阶上。洛安琪伸出双手在身侧的石阶上微微用力,想要站起身来,却又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站起来,又将手收回了膝盖上。
多铎轻声一笑,便大步地走进院子,来到她身旁,重重地坐在了石阶上。
浓烈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洛安琪转过脸看着他,眼前的人脸色很红,刚毅的剑眉轻轻地挑着,幽黑的眸子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她,略薄的嘴唇也微微扬起。她皱着眉,耸了耸鼻子。“你喝了很多酒吗?”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放大了。“不多,加起来顶多就两坛子。”
喝酒都用坛子装了,两坛子,这还不多?听他说话感觉他舌头都大了。酒鬼!她眉头皱得像包子,转回脸望着自己脚旁边的地面,不再理他。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身旁的人才又低声开了口。“你的贺礼,我……很喜欢。”
有些意外,却很开心,只是嘴上还不能承认,“唉,你就别安慰我了,你也看到了,贵客们都笑我呢。”
“别人笑不笑的,我才不在乎呢,总之我喜欢就是了。”
心里抑制不住地高兴。他喜欢呢!洛安琪低着头,轻声说:“谢谢你呀!”极力忍住就要涌到唇边的笑意。多铎却呵呵一笑,“又说傻话了。哪有送礼的人跟受礼的人道谢的?”她摇摇头,不去解释什么。
他……喜欢呢!忽然发现,原来笑容竟已经绽放在自己脸上了。
身旁的人发出一声低笑,“真是个傻丫头……”他柔声说。接着一只手臂扬起带着体温的斗篷将她揽了过去,紧紧包裹在他胸前。
“琪儿……我的琪儿……”他用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灼热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包围了她,她就像深陷迷雾一般,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感觉到多铎滚烫的唇如同星火一般,从她的头顶蜿蜒而下,一路燎过了她的额头、她的眉梢、她的鼻尖,在她还来不及消化眼前发生的一切时,迅速燃烧上了她的唇。
他贪婪地吮吸着,轻啮着。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着他粗重的呼吸……然而也就是那一刻,洛安琪的脑子忽然无比清醒了起来,她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多铎紧闭的眼和微微颤抖的修长睫毛。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猛地推开了多铎,踉跄着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委屈的泪水却已经像拧开的水闸一般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多铎有些怔忡地坐在石阶上,满脸不解地望着她,右手还停留在被她挣脱的地方。“琪儿?”
她无法开口,因为一开口,眼泪便更加汹涌了。并不仅仅因为他轻易地撷取了她的初吻,更多的是感到莫名的委屈,非常委屈。她无助地低下头,咬着左手的食指关节,默默地流泪。
看着她微微抽动的双肩,多铎慢慢收回了右手。他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就像在哄一个爱哭的孩子。丝毫不介意她的泪水会打湿他胸前的衣襟。
“别哭……”
略止住哭,洛安琪缓缓抬起头。昏暗光线下多铎年轻的容颜在她眼中变得有些朦胧,但他深邃幽黑的眸子她却看得格外清楚,那双眼中盛满了些微的心疼和不忍,以及一丝莫名的失落。心脏忽然一窒,她垂下了头,伸手紧紧拽住了自己心口的衣襟。
“唉……”头顶上方传来他低声的叹息,拥着她的手臂却更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