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安非薄

2、第 2 章

　　五年前，将要升高三的陈昭迎来了他最痛苦的暑假。由于偏科严重，他更是数学老师的严打对象。带到学校里的书，分了一个袋子，书包还是重得差点把他脊椎骨压断。以前上课时总是会被抄掉的小说，现在也不可能带在身上。
　　他的那段青春和别人一样，苟延残喘。
　　因为不想这么早回家，陈昭挑了条平时不走的远路。看到街头的书店，他就来了劲儿。跨进去把装了砖块儿似的书包放在一边，像是换好泳裤，扎个猛子，一下子跳到泳池里的人，一见小说的挂牌就往里冲。
　　“唉，这位同学。”坐在凳子上翻着书的年轻男人叫住了他。“书包和袋子不要放在走道上。”
　　这是陈昭第一次看到苏尹湛，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大学生模样，容貌很纤细，偏白，脸小小的，是现下女明星整容后才有的尖锥子脸。
　　陈昭第一个反应就是他长得很好看。
　　因为好看就多看了两眼。
　　“还有什么事儿吗？”苏尹湛感觉到他的视线，开口问了。
　　“那个…”陈昭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感觉身上的校服脏脏的，还有点小，不好意思地往下拉着。
　　接着苏尹湛站起身来，向他那边走过来。
　　陈昭紧张得满手都是汗。闭着眼睛幻想着等下盘问他的话，就直接说我叫陈昭，今年高三，身高178cm，数学不好，没有女朋友。
　　想着想着就大声说了出来。
　　倒是把只是起身扔垃圾的苏尹湛吓了一跳。他眼神怪异地看了陈昭一会儿，然后说：“我叫苏尹湛。”
　　陈昭眼前出现了一汪深蓝色的海。

　　然后暑假的每一天，被数学老师摧残过后，陈昭都会绕一个远路，去书店坐着，看书。
　　苏尹湛还是个大学生，捧着本英文版的语言学狂啃。他总是看些陈昭完全不懂的书。那个时侯的高中生对大学生总有种莫名的崇拜。其实他不知道苏尹湛是因为上学期被挂了科准备重考。
　　读书对记忆的挑战并不会随着高考而终结。到了大学，必须学会的一项技能就是在考试前的一个月里把一个学期的内容学完。

　　夏天的夜上来得很晚，总给人时间还早的错觉。书店里开着空调很舒服，陈昭就趴在书上睡了过去。
　　脑袋被人打了一下，“小鬼！别把口水留在书上！”
　　陈昭哼哼了一声，继续睡。
　　垫在下面的书忽然被抽走了，陈昭对着苏尹湛吼：“不就是一本书吗？沾了口水老子买了！”
　　苏尹湛递过来的枕状物质直接四两拨千斤地把陈昭因为违抗他而升起的小小英雄感顿化为无形。
　　爸妈不在家，晚上不知道去哪家快餐店，想着想着，陈昭又睡着了。睡着前迷迷糊糊地觉得垫在脑袋下面的垫子好像是苏尹湛的坐垫来着，却也没什么力气跳起来跟他争论了。
　　反正可以把口水留在坐垫上。

　　苏尹湛翻着《语言学概论》，上次陈昭小朋友看见这本书的时候说：你上课真不专心，上面什么记号都没有。苏尹湛心里想书上黄黄绿绿划着荧光笔的那是娘们儿。可是现在书上虽说没万紫千红，也算是星星点点。为年轻的一代做做榜样嘛~
　　年轻的一代被素质教育压迫得难以翻身，暑假里也要早早地起来补课。明明是自己钦点的小说，好不容易磨着老板进书来了给他看，他居然睡着了。
　　对孩子要爱护但不能溺爱。于是奉上坐垫一枚，陈昭也自得其乐。此时苏尹湛完全没有想到坐垫上会留下口水渍。否则就会大叫着“棍棒之下出孝子”把陈昭拖起来一顿拳脚。
　　苏尹湛靠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看来整个暑假就要和一堆一堆的书，语言学概论和小鬼头一起度过了。
　　6点半下班，陈昭上了发条般的准时醒了过来，恬着脸问他“哥哥，你上哪儿去？”
　　苏尹湛一脸不耐烦地把他从身上移开，“回家啊，能上哪儿？”
　　陈昭再次粘上来，“哥哥家里有饭吗？”
　　苏尹湛任由他抱着，蹭够了油水，然后冷冷地来了句：“注意影响。”
　　“饭都吃不饱！影响有毛用？”
　　“吃不饱的是你，我挺好的。”苏尹湛扯了扯自己的上衣，大步跨出门去。
　　“苏尹湛！你个冷血禽兽！”陈昭在他背后吼着，围观群众开始聚集。陈昭像是见了阶级同胞，控诉苏尹湛的罪行。因为长得很可爱，立刻就得到了围观大妈的同情，连特意来观赏苏尹湛美颜的女孩子们都说：苏苏好过分。
　　苏尹湛头也不回地走着，到了快看不见的地方，忽然向后面说了句：“跟上来啊，不跟着我怎么知道我家怎么走。”
　　陈昭转头跟那几个小姑娘说：“我苏哥哥是好人。但是你们不要爱上他，因为他只对我一个好。”

　　苏尹湛是文学青年。这是陈昭从他家书柜上海量的书籍里看出来的。等他摸到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之后，也就把这样肤浅的想法藏在肚子里，打包收好。
　　苏尹湛的爸妈在其他城市，房子是爷爷留下的，那些书也都是爷爷的。所以才会有好多卫视黄金档播放的主旋律影视作品的原作。陈昭眼前浮现出一个老革命烈火青春的战争年代。
　　趁着主人做饭的当口，欣赏刚刚摸出来的相册。果然是美人胚子，小时候就长得好看。陈昭自怜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苏尹湛在厨房喊了陈昭好几遍都不见回应，围着围裙拿着铁铲出来收尸，只看见小鬼头对着相册傻笑。
　　走近一点，小鬼头指着一张“裸照”说：“都看到小屁屁了。”
　　苏尹湛劈手没收相册，骂了句：“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