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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洲复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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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故宪刚迈进乔三的场子,就听见一个女人因为有人出老千跟乔三闹着,女人说话夹枪带棒:“我说今儿手气怎么这么差,原来是您使了法子,让财神爷奔您那头坐着去了?”
传闻北平典当行的老板顾枝洲,风姿绰约仪态万方,是乔家场子的常客,也是所有赌客都不愿意同桌玩牌的人——她太有钱,也太会赌钱,逢赌必赢的名声远近闻了名。白日里典当行生意火爆,当东西是假,以此为借口一睹这远近闻名的女老板是真:夜里乔家场子摩肩擦踵,赌钱是假,借此一睹顾老板牌桌上的飒爽英姿是真。乔三也乐,毕竟免费的活招牌不要白不要。
今儿夜里周警长来,就是因为最近总听手下说起乔家场子里大杀四方的这位女老板,他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那帮混小子整日里挂在嘴边。想来这位就是了。
他正想着,乔三开口了,声音里赔着笑:“顾老板这是哪儿的话,您今儿不早赢了个盆满钵满了吗!这会儿我的人手气好捞回来点儿,怎么就使法子了呢?”
周故宪闻言,低头“啧”了一声,心想乔三到底是舍不得这么个活招牌。这姑娘也是有趣,乔家人在自己赌场里出老千,她管的哪门子闲事,何况还赢了钱,闭嘴走人得了,何必闹得双方都不好看。真把乔三逼急了,可有她麻烦的。
顾枝洲倒不急,扭着腰肢走到对面乔三手下人边上,将他出了老千那手举起来,不紧不慢眉眼含笑的:“乔三爷,这您可怎么解释?”
都是赌场里常混的,众人自然知道这是真的出了老千,况且这些人目光都黏在顾枝洲身上,此刻众人哗然,一时间场子里讨论声热火朝天。
乔三面子上挂不住,压低声音:“顾老板,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我都是生意人,各退一步便得了。”
顾枝洲也压低声音回:“乔三爷,我顾枝洲活了半辈子还真没退让过谁,您也不能开了这先河,”而后又扬起嗓子讲:“乔三爷,你我都是常玩的,道上的规矩……”她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乔三,明知故问:“您没忘吧?”
周故宪饶有趣味的挑挑眉,啧,看乔三的表情,估摸着又是那句“在我乔某的场子里闹事,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话他这么些年就没变过。果不其然,这边周故宪回神,那边乔三正是这句话。
顾枝洲闻言表情复杂。
周故宪笑,这些话术也就吓吓人小姑娘了。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在顾枝洲身边站定,懒洋洋的:“这就得看乔三爷您怎么选了,您若想这赌场往后还能开下去,我今天就带着我这小姑娘走了,”说着大咧咧坐在了顾枝洲身边的椅子上,而后目光沉下去,看向乔三,又道:“可要是乔三爷您今儿就想较这个劲,也不是不行,”他说话慢条斯理,还似有若无的扫视了一圈,道:“只是您这场子扰了北平城的安宁,我怕是得给您一锅端喽。”
饶是乔三再怎么嚣张,也是怕这位爷的,这位爷可是实打实的地头蛇,实在是惹不起。
……
后来到底是乔三怂了,赔着笑:“呦,周警长,您瞧我这有眼不识泰山了不是,这位原是您太太,无妨无妨,就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您尽可以带走周太太。”
周故宪没再说话,扯着顾枝洲大踏步出去了。
……
出了场子,顾枝洲挣扎开周故宪的手,道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周故宪动作倒快,又拉住人家的手,一脸二流子相:“顾老板,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顾枝洲带着笑再次挣开,道:周警长,打招呼归打招呼,您这拉拉扯扯的,不好。”
周故宪耍无赖:“那我救了你一命,你一句谢谢就打发我了吗?”
他松手往前走,顾枝洲坠在他身侧,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耳发,含着笑:“周警长这话可就不对了,您在那么多人面前称呼我为您的女人,我清清白白什么时候就成了您的女人,您让我往后怎么办呢?”
周故宪斜睨着她洁白的耳廓,道:“我可是为了救你,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顾枝洲倚靠着大桥的栏杆,仰头认真的盯着周故宪看了一会,噗嗤的笑了:“周警长您尽说笑了,就凭您这个名号,把我带出来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编个夫妻的名头,况且您怎么就觉得我脱不了身?”
周故宪:“就你当时那个表情,一言难尽。”
顾枝洲垂头低低的笑:“我那时在想,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的老板,是怎么经营这么大个场子的。”
周故宪愣了一下,而后失笑:“你这丫头,嘴皮子是真的利索,合着我救你就错了呗?”
顾枝洲笑:“不敢。周警长错了也是对的。”
周故宪被逗得笑出了声:“那你想怎么办?”
顾枝洲没再说话,慢条斯理的从手包里拿出火柴,从旗袍下摆撕下一小块布料,划着火柴,火舌舔在布料上,小小一块布料很快燃着,顾枝洲甩灭火柴,把燃着的布料扔在地上,高跟鞋尖在上面碾了几下,才又说:“既然人都知道我是您的女人,那也就认了,”说着蹲下身,把那堆灰吹散,仰头看向周故宪:“割袍断义,现在咱这算是和离了,不耽误您往后找女人,就是还得麻烦周警长出去澄清一下,咱们便扯平了。”
周故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女人蹲在地上,仰起修长的天鹅颈,那片肌肤在夜里白的发光,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她唇形很好看,不大不小,不笑也含着笑,清凉的眸子闪着光的看着他,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倒是低头盯着那块未燃尽的布料,极小声的:“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一回,离了婚不说,还祸害了一件旗袍。”
听她嘟嘟囔囔,周故宪笑:“你知不知道出老千那个是谁?“
顾枝洲头也不抬:怎么着?周警长还想着给我报仇啊,可惜啊,我还真不知道。”
周故宪盯着她,轻笑:“不知道就敢惹事?换了旁人兴许乔三就顺了你意,可那是他儿子,你说你是不是老虎嘴边拔毛?”
顾枝洲不再说话,拿指甲在地上划来划去,周故宪也不说话,盯着她出了神。
……
夜风凉了,周故宪回神,走过去扯起顾枝洲,道:“送你回去吧,天儿也晚了。”
顾枝洲站到一半又蹲回去,“嘶”了一声。
周故宪皱眉,调侃:“顾老板这是腿麻了还是舍不得和我分开?”
顾枝洲哼笑,皱着眉站起来:“周警长想多了。”而后挺起脊背,不那么自然的往前走。
周故宪几步上前把人捞起来打横抱进怀里,末了还说了一句:“看着挺高挑的,怎么这么轻?”
顾枝洲皱眉:“周警长,这次可是你冒犯我了。
周故宪跟没听见似的,低头问:“北平典当行?”
顾枝洲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
周故宪把顾枝洲放进车里,送她到了典当行,顾枝洲下车转身之际,周故宪忽然开口:“只听人都叫你顾老板,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
顾枝洲打断他:“新顾家,老四,顾枝洲,二十五。”
周故宪笑:“不愧是新顾家的,敞亮!周故宪,故人的故,宪政的宪,警署警长,三十,顾老板……您的丈夫。”
顾枝洲往典当行走的背影顿了一下,没回头:“周警长,玩笑不是这么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