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伤》牧野之城

2、第 2 章

　　往事成风，任笑笑在贾世青的心中逐渐淡去，杨思倩围绕着他忙前忙后。

　　其实他早就可以出院了，他如此执着于躺在床上，无非是想要唤回远在英国的父母。

　　她们聚少离多，即便在一个城市，也难得有相聚的时候。

　　这是贾世青无尽的伤，却又不想让人触及。

　　一个星期之后，当贾世青意识到爸爸妈妈不会回来，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渺茫。他不得不在伤心失落之余，办理了出院手续。

　　贾世青拄着拐杖，身后是杨思倩帮他拿着行李。

　　右腿虽然无恙，可还是有疼痛的感觉，使不上劲，只能借助于拐杖。

　　周师傅开着车等在医院外，看见贾世青一瘸一拐的远远走来，本想着帮忙，抬起的脚步被贾世青出声阻止。

　　“不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己会走过去。”

　　周师傅愣了一下，停滞的脚步不再向前。

　　贾世青坐进车里，看见紧随身后的杨思倩，出于憎恶，面色难看的说道：“你就先回去吧，我有时间再来找你。”

　　“我想去你家看看，一直也没有机会，你就让我去一次吧，好吗？”杨思倩哀求道。“再说你的伤势，我也不放心，照顾你不就是我应该做的吗。”

　　杨思倩假惺惺的样子，贾世青分明看的出来。

　　没有一个女孩会被贾世青迎进家门，这是贾世青不变的宗旨，谁也无法让他改变。

　　外面可以风流成性，在家里，贾世青就是一个孩子，他需要的是爸爸妈妈。

　　“这你不用担心，家里有保姆，她会照顾我的。”

　　至于她的迫切渴望，贾世青用决绝回答了她。

　　杨思倩坐在他的身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至极。

　　犹豫了很久才说道：“那你送我一程吧，把我送到小区。”

　　“周师傅，前面记得左转，顺道去一趟海棠家园。”

　　周师傅答应着启动车子，车子缓缓驶向大道。

　　车里沉闷至极，贾世青不想说话，杨思倩看看他，欲言又止。

　　回到家，贾世青坐在空旷的客厅里，尽管有王妈和周师傅在，他总是感到一个人的孤零。

　　王妈在厨房里张罗午饭，周师傅打下手，有时还会悄悄低语几声，贾世青也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楼上有两个硕大的落地窗，左边有阳光照进来，那是爸爸妈妈的房间，房间经常空着，一年中他们回家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右边是他的房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他的电脑桌，以及桌上的电脑，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以它们为伴。

　　周师傅率先走出厨房，朝他走来。

　　“少爷，午饭好了，我扶你去餐厅。”

　　呃！这么快。

　　有这么久吗。

　　我又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

　　“麻烦你了，周师傅。”

　　“少爷，看你说的，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情吗？”

　　“那也得谢谢你。”

　　周师傅笑着把手伸向他，贾世青抬手接住，借着周师傅的力量，贾世青站起，蹦蹦跳跳的随着周师傅走到餐厅。

　　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王妈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到餐桌上，周师傅很是规矩地站在他的身边，深怕他会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事情。王妈把碗筷放在他的面前，也起身站到一边。

　　他们老是这样，这都说过多少次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又不是旧社会，何必拘礼呢。

　　爸爸妈妈又不在，这一套模式大可免了吧。

　　“王妈，周师傅，来，一起坐，我又吃不了这么多，大家一起吧。”贾世青用筷子敲着桌面，看见他们无动于衷，贾世青急了。“王妈，你去拿碗筷，周师傅，你先坐。”

　　王妈犹豫了一下走进厨房，周师傅选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坐在了椅子边缘。

　　饭后贾世青坐在客厅里和周师傅下象棋，周师傅时常让着他，五局里面总是要让他赢三局，未了，还得夸奖一番，说他棋艺高超。

　　贾世青心中明白，当初还是他缠着周师傅学下象棋的，就算自己天资聪慧，也不至于在短短几年就超越他，何况他自认为并不聪明，甚至有些愚笨。

　　人家可是出了名的棋手，方圆百里也是有名号的人物。

　　无聊的打发下午时光，贾世青昏昏欲睡。

　　王妈又在打扫，一天总是有干不完的活，从来没见她休息过。

　　周师傅出去了，临走还刻意跟他打过招呼，说是他的女儿最近报了武术班，路挺远的，他得去送一趟。

　　女孩子上路，当父亲的总会不放心。

　　任笑笑瞬间活跃在他的脑海里。

　　那个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穿着朴素却不失真诚的女孩。

　　那个白皙的脸蛋，瘦削的身躯，和杨思倩一样身高的女孩，却把杨思倩碾压到土里，从气势上压到了她。

　　他还欠她800块，想想也过了一个星期了，她是不是以为他想赖账。

　　贾世青不由得笑了起来。

　　可能会吧，对她来讲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呢，没它，她的生活就无处找补，日常的零花也会受到限制，毕竟她不能全权支配她的工资。

　　她的衣着很朴素，这不是很能说明问题吗？也许在日常生活中，她过的也不好。

　　贾世青想着也心疼起她来，虚构的情节里难免会有自欺欺人的想法。

　　周师傅回来的时候，贾世青就迫不及待的让他开车送他到国术馆。

　　路过手机店，他心血来潮买了一部手机，周师傅看着生疑，贾世青也只是笑笑。

　　周师傅怎么会懂呢？任笑笑至今还没有自己的手机。

　　他需要聊表谢意。

　　这事说给谁，谁都不会相信。

　　可他就是相信。

　　他相信任笑笑是不会撒谎的。

　　她可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女孩。

　　他们的车子停在国术馆门外，周师傅试图说服保安，让他们开车进去，保安没有丝毫犹疑的拒绝，一副生硬的表情，容不得有任何商讨的余地。

　　贾世青看着他们之间的争执，也是够了，起身跳下车子，伸手拿出拐杖，拄着拐杖就朝国术馆里走去，保安试图阻止他，被周师傅拉住，两人缠在一起。

　　走过青石路面，迎来一群学生，统一的红色装束，白色布鞋，年龄有大有小，性别有男有女。

　　贾世青伸手拦住一名小巧的女孩，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头发紧紧束在脑后。

　　“小朋友，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女孩观望了许久。

　　“你不会是坏人吧，我可帮不了你。”

　　女孩说着闪身走进人群，留下贾世青愣愣发呆。

　　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我怎么会是坏人呢，我爸妈还是有名的慈善家呢，一年好几百万的撒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的自身形象有这么差吗？

　　难道我在小孩子的眼中就是一个坏人的形象。

　　贾世青苦恼不已。

　　童言无忌啊。

　　没办法，只得另寻捷径了。

　　小孩子还是算了吧。

　　他们不在一个频道。

　　伤不起。

　　贾世青继续向前，与学生擦肩而过。

　　随着学生渐渐稀少，迎面走来一些成年男女，贾世青迎着他们走去。

　　“对不起，打扰一下。”贾世青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在众人生疑的目光注视下，贾世青难得的面露讨好的笑容。“请问你们认识任笑笑吗？我有事找她。”

　　一位男性青年接着他的话回道：“你找她有事吗？”

　　“这么说你认识她了？”贾世青喜出望外。

　　“对，我认识她，你找她有什么事吗？”青年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一言难尽，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有合适的借口，贾世青只得抬抬自己的拐杖。

　　“一个星期以前，我出了车祸，任笑笑救了我，我是特意来表达感谢的。”

　　青年打量着他，转身看着身边的同事，通过目光的交流，大家都一致的点头同意。

　　似乎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青年扭头望着身后喊道：“笑笑，有人找你。”

　　“谁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声音是熟悉的，贾世青难掩喜悦，朝着声音走去。

　　“我是贾世青，你还记得吗？医院里的那个贾世青。”贾世青边说便寻找着任笑笑的身影。

　　“奥，知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车棚里，任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自行车，最后起身朝着车身踢了一脚。

　　“真是晦气。”

　　贾世青看着她的样子，一时好奇地走进车棚。

　　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了看。

　　“胎破了。”

　　“是啊，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真是扫兴，回去又不早了，路还那么远。”任笑笑站在一边伤心，欲哭无泪。

　　“修修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贾世青试着安慰她。

　　“说的好听，这里离修车的地方挺远的，得走很长一段路。”任笑笑低垂着头，愁眉不展。

　　“我可以帮你啊，我有车。”

　　任笑笑这才扭头看他，仿佛如梦初醒。

　　“是你啊，我都没注意。你还好吗？”

　　贾世青挥了挥拐杖。

　　“还好，就是腿上不灵便，使不上劲。”

　　任笑笑望着他的双腿，忧虑地说道：“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瞎说，怎么会呢，医生说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特意提着拐杖站了起来。“你看，没事，只是习惯了拐杖，一时还放不开。”

　　“呵呵呵。”任笑笑被贾世青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了很长时间呢。”

　　贾世青看不出她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看来她是真心为自己担心。

　　贾世青拍拍她的自行车座，老旧的样子，看起来有三十年的历史，也不知道换换，一辆自行车能用几个钱，生活的艰难真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吗？

　　“我看它不是坏不坏的问题，而是应该考虑新的自行车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连普通家庭都够不着，生活中节俭惯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任笑笑毫不忌讳地说着，一点也不在乎贾世青对他的看法，坦率而真诚。

　　贾世青可能永远不会理解任笑笑话中的意蕴，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面对任笑笑，他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就像是春天的太阳，温暖了他整个身体，他似乎徜徉在满是阳光的风景中，说不出的舒心。

　　“你能让保安把车开进来吗？”

　　“干嘛？”任笑笑撇嘴问道。

　　“你不是要修自行车吗？把车开进来，拖你的自行车啊。”

　　“啊，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我自己扛出去就行了。”

　　“你真是女汉子。”

　　“别人都这么说，你不是第一个。”

　　回家的路上，贾世青一身轻松，受到任笑笑的影响，贾世青也变得欢快起来。

　　父母不在，固然孤单。

　　身体不适，固然可悲。

　　但这不足以掩盖贾世青因为任笑笑而感到的畅快与释怀。

　　每个人都有不幸的一面，乐观向上的积极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贾世青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城市。

　　在这个城市的某一条路上，有一个女孩正骑着自己老旧的自行车，行进在回家的路上，她乐观向上，她积极迎接风雨，她很朴素，生活中属于不富裕的那一部分，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成为一个健全有尊严的人。

　　贾世青手指敲着膝盖，低声轻唱歌曲。

　　他把欠她的800元还给她，手机没好意思当面给，生怕她会婉拒。

　　手机是在任笑笑不经意的时候偷偷放进她背包里的，希望她能喜欢。

　　手机壳上写有他的手机号，希望她能尽快联系自己。

　　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要是不珍惜，会随着时间埋没的，他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总之，希望她能尽快联系自己。

　　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