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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忘了就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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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见迟和郁逢之合计了一下,万人祭这件事恐怕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解决。
在四极象柱上动手脚,若说方扼云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单看他急着召开仙门大试炼,恐怕这个万人祭便有他的手笔。
她和郁逢之当然可以打上潜虬峰,把剑架在方扼云脖子上逼他交出用来做祭的郁三十二等人,毕竟这老头儿修为虽高,光郁逢之一个人也足够制服他。
但投鼠忌器的是他们。
方扼云手里掌握着数万计弟子的性命,有他们在手里,除非姜见迟不想要他们的命了,便不能轻易对方扼云怎样。
更何况,潜虬峰后山上还有个心魔虎视眈眈,如果二人合作,郁逢之和姜见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郁三十二和郁三十六她们到底被关在了哪里。
以郁逢之神识覆盖之广,竟然探查不到她们的气息。
修士即便是身殒,也会留下些残余的气息在身殒之处,能做到这地步的,一定是用了什么遮掩气息的法门。
且郁逢之还好好地在这里,说明万人祭阵法未成,想来是收集的祭品还不够,那么郁三十二她们的性命应当暂时无虞。
“擎天塔里也没有?”
“没有。上次去潜虬峰后山救你,我进去探查过一遭,里面没有人。”郁逢之道。
“你进了擎天塔?去那里做什么?”姜见迟讶道。
郁逢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瘦长的手指。
当然,是去给某人一个警告。
当日心魔用来占据郁一身体的,只是一道分神而已。心魔被他封印在自己亲手做的擎天塔里,本体是出不来的,自十八年前修出分神起,便开始用分神占了他人身体偷溜出去作怪。
后山湖底的结界是心魔设下的不错,可他当日破掉湖底结界,也不过是毁了心魔的一个分神。
但郁逢之那天非常生气。
他生气的结果,就是亲自去了一趟擎天塔,把里面的人揍了一顿。
他与心魔本就是一体,所以他杀不了他,却也不是很想让他好过。
“你是说,你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你?”眼睛已经拆掉纱布的姜见迟眼睛里浮起些困惑。
郁逢之点点头:“他只是我的心魔,虽具神力,却非神非魔非人,甚至连个身体都没有——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他幻化出来的形象。”
“想要杀死他,除非他拥有身体。”
“身体?”姜见迟来劲了,“那他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我是不是趁机把这身体杀了?”
郁逢之摇摇头:“他小心得很,从来只用分神寄居,本体老老实实地龟缩在擎天塔里,根本骗不出来。”
他给心魔打造的囚笼,另一种意义上也成了他的保护所。
郁逢之道:“至于我,我说过,杀死一个神族的唯一方法,就是遗忘。”
他用手指轻轻去刮姜见迟鼻尖的小痣,看进她的眼里:“你会忘了我吗?”
这本来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按理姜见迟应该毫不犹豫地说“不会”,可她偏偏欠揍地看了他半天,看得郁逢之脸色都不对了,这才笑了:“那你可得保护好我。我活着一天,这世上就永远有一个人记得你。我要是死了,说不定时间长了,人家就把你这个存宥仙尊忘在脑后了。”
郁逢之却毫不在意:“忘了就忘了吧。”
他也不稀罕旁的什么人记得他。
这个念头刚落下,面前窗棂投过来的昏黄的光暗了暗,有人凑过来舔了舔他的唇缝。
郁逢之眸光稍稍浓重了一些,低下头去看作怪的人。
姜见迟道:“骗你的。哪怕我死了,魂也得日日夜夜缠着你,投胎了也会找到你。”
顿了一下,郁逢之伸出大拇指轻轻地按住她的下唇,软软的,他放纵自己摩挲着。
“嗯。”
他一直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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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芝林拖着伤重的身体回骑象峰的时候,脑子里还在一遍一遍梳理事情的脉络。
众多在试炼中落败的弟子失踪。
姜见迟被伪装成郁一的心魔掳走。
行踪不明的父亲。
他不是傻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有些什么事情正在明里暗里运转着,而这件事情很可能威胁到姜见迟的安全。
他信不过他的父亲,所以,虽然与姜无咎的交情不深,衡量之下,他还是把他的怀疑告诉了姜无咎,也不知他听没听得进去。
说来也可笑,堂堂上林道君,在鸿冥仙宗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碧城那日的话再次魔障一般在他脑海中盘绕起来。
“就你们做的那些事情,也好意思称自己为仙宗,自诩正道?”
他的道心,竟然有了一刻的动摇。
正想着,一个弟子忽然从小重天院门里小跑了过来。
“道君,您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前半句话一出口,弟子就知道说错了话,手指头绞了绞,一脸后怕地道,“首座找不着您,着急得不行,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到现在还记得梅严华那天可怕的脸色,忽青忽白忽黑忽红,活像个调色盘成精,还骂……还骂方掌门那啥。
梅芝林皱眉道:“首座来过了?”
小弟子忙点点头:“您失踪了几天,严华道君找不到人,就又走了。”
“他去哪里了?”
小弟子怯怯地觑了眼他的脸色,摇了摇头。
妈呀,这父子俩的气势都好可怕。
梅芝林心中有些烦躁,他转身欲走,但还没迈出半步就停下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身后的小弟子却忽然怯怯地道:“首座走之前倒是骂了,哦不,说了一句‘扼云老儿’,听着像是去寻掌门的麻烦了。”
“扼云老儿”四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快,却还是被梅芝林听到了。
自己失踪,父亲却下意识地觉得与方扼云有关?
梅芝林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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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虬峰大重天会客堂。
“严华道君,您容我通报一声,唉,掌门在里面议事……严华道君!”
一向严肃克谨的严华道君冲进后厅的时候,听到弟子提醒的方扼云正挺直了脊背,回头看过来。
梅严华脸色有一瞬的古怪,他进门时只匆匆瞥了个剪影,只觉得方扼云刚刚的姿态十分恭敬,像是在对什么人俯首帖耳一样。
转过挡住视线的屏风,他这才看见方扼云面前站的是他那个儿子方蔚。
莫不是他方才看错了?
这小小插曲在他眼中转瞬而过,梅严华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方扼云,你主意都敢打到我小重天身上了?”
他这般无礼,已然是怒发冲冠,也不怕在方扼云的儿子和弟子面前与他撕破脸。
可奇怪的是,方扼云除了不悦以外,面皮也紧了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一脸好整以暇看戏的方蔚,轻声吩咐:“你先下去。”
方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梅严华,从善如流地走了。
方扼云这才冷下脸色,挥退弟子,对梅严华道:“严华道君这是何意?”
梅严华冷笑道:“你把主意打到我小重天身上,还敢掳走我亲传弟子,这件事你当我不知道?”
方扼云还以为他就是为了艳雪失踪而来,明显有些不悦:“严华道君就是为了一个小弟子来质问本座?”
梅严华见他还是这副不痛不痒的神色,怒道:“只是这件事便罢了,老夫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怎么敢……”他越说越气,声音高得像要掀了大重天的房顶,“你怎么敢动我儿?!”
方扼云也被他这通指责说懵了:“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动你儿子了?”
他刚被驳了面子,这会儿也没心情在梅严华面前装模作样了,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压压火气。
“严华道君开口前可要慎重。”
梅严华怒道:“我儿失踪多日不见,以他的修为,如果不是你那个什么破阵,有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方扼云端茶碗的手一顿:“上林道君不见了?”
他粗粝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碗沿,又觉得这不是大事,缓缓道:“阵法是你我二人合力修改的,它有没有本事掳得去上林道君这等修士,你该一清二楚才是。”
梅严华不是没有想到这点,“就算不是阵法的缘故,也与那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他到底是谁,你把那人叫出来,老夫要与他当面对质!”
方扼云差点连茶碗都端不稳,声音又低又急:“莫要胡说!”
他拼命给梅严华使眼色,又压低了声音道:“那位又不认识梅芝林,抓他做什么?”
梅严华半点不吃他这套:“老夫正要问问他!”
方扼云正着急上火,一个年轻的声音忽然自前厅转了过来:“晚辈也想问问,这位大能何方人士,又为何要将我困于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