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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时光荏苒,窗外花开花落,我完全没有留意,我争分夺秒的……连自己列的书单也插进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必须读完,光荫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逝。
      一天下午在自习室,莫明的觉得脑子浑浆,沉得要支撑不住,我按着太阳穴休息了一会儿,不见好转,只得收拾东西走了出来。外面阳光耀眼,我有点睁不开眼睛,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出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大片的绿色,什么时候整个校园已经绿树成荫了?我就这样无知无觉的错过了一整个春天?
      等我的眼睛完全恢复,清清楚楚看着校园发了一会呆,还是那个熟悉的校园,感觉却那么不一样。操场上,一群穿着白色短裙的女生挥舞着球拍在打网球,欢笑着、雀跃着,朝气蓬勃的……我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站在树下的阴凉里,才发现,校园里往来的人都穿着半袖,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衫长裤,我这是在春天里中暑了么?!
      我不顾一众惊奇的目光跑回了宿舍,喘着粗气,撂下厚重的书本,抓起杯子灌了半杯凉水,抹了抹额头的汗,才想起来把毛衫脱了下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满脸的疲惫,眼窝深陷,头发毛燥干枯,衬衣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初夏啊初夏,你打着学习的名义,把自己沉溺在书本的世界里,一任自己堕落至此!
      我把凌乱的房间收拾整齐,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煮了一杯咖啡喝了,脑袋仿佛清醒了一些,下午正好没课,我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我从衣柜里挑了一件长袖的衬衫裙换上,天蓝色与窗外五月的明媚很相宜,我背上吉他,下楼走进了阳光里。
      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操场上蹿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凝神一看,是卫明哲,穿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神彩飞扬的给我做了个鬼脸,我没好气:“什么鬼?”
      卫明哲左右摆动身体,夸张的扭着胯:“初夏,我在给网球美眉们打气加油,你看我这啦啦队怎么样?”
      我退后两步:“卫明哲,别说你认识我!”
      说完就绕开他要走,卫明哲伸手拦住了我:“别走啊,我有事找你!”
      我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他想一下子把事情说明白:“周立深让我带东西给你,我不是要给美眉加油么,就没去找你,刚看到你站在树下,我正要叫你,你却跑了……还好,你又出来了,再不把东西给你,周立深一会儿从计算机学院回来该找我兴师问罪了!”
      “哦,东西呢?”
      “在那边,你等着,我去拿!”卫明哲指了指打网球的那边,然后忙忙的跑了过去。
      他很快跑了回来,手里是一个长方形的餐盒,递给了我。
      “是什么?”
      “应该是你爱吃的,我猜。周立深趁中午吃饭时间跑校外买的,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买了什么……”
      我“哦”了一声接了过来。
      卫明哲腆着脸道:“见一面分一半,怎么样,一起吃?”
      “想得美!”我转身就走,卫明哲颠颠的跟着,开始碎碎念:“我是看不懂了,你们两个搞什么?约一起去吃不就好了,或者干脆直接约会!干嘛天天这样?拉上我天天不得安宁……”
      我不语,任他自己絮叨。
      “我是你俩的专属伊妹儿?!”卫明哲自己下结论。
      “卫明哲,我好象听到操场那边那个穿短裙的美眉在叫你啊!”
      “啊!哪呢?真是哪都离不了我!”卫明哲一边向操场张望,一边又着急忙慌的问我:“你准备去哪儿呢?初夏!”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是随便逛逛……”
      卫明哲倒着往回跑,对我说:“你去‘慎德园’逛吧,那里已经修好了,人也不多……”
      “哪儿?”
      “就是下雪那次我们一起逛的那个园子!”
      我冲卫明哲挥了挥手,他火力十足的冲向操场去了。

      我拎着那个精致的饭盒,向花园走去,花园里生机勃勃,顺着花架生长的蔷薇象瀑布一样从梁上倾泄下来,锦簇的盛放着,我忍不住往近处站了看,娇艳的花朵在微风里轻轻摇曳,有蝴蝶在花间飞舞,还有蜜蜂在嗡嗡采蜜……淡淡的花香惹人流连。
      “初夏!”有人叫我。
      我是幻听了吗?我四处张望。
      “初夏!真的是你,这里!”我看到了音乐社露台上正向我挥手的腾羽之。
      “你等我啊!”腾羽之边说边跑开了。
      没一会儿,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小楼门口,进了花园,向着我走来。
      我又抑制不住的一阵慌乱,不敢再看他的脸,装着看花。
      “初夏,怎么总也不见你,很忙?”
      “哦。”
      腾羽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变化很大!”
      我讪笑道“有么?”
      腾羽之:“嗯……好象变了个人,也更漂亮了!”
      我惊起心底一阵刺痛,瞬间清醒了许多。
      “你找我有事吗?”我问。
      “一直没能和你好好说说话……”
      “……”
      “上次的演出……没想到你那么出色!”
      “嗐……”
      “那个周立深,你真的和他在一起吗?”
      我本来不想回答,但看到手里的餐盒,不自觉的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腾羽之似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疑惑:“他在追你吧?”我懒得回答了,问他:“你和林一凡呢,你们怎么样?”
      “还好,感情……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是要出国了吗,林一凡也想出去,他想我也一起去……”
      “那不是很好吗?”
      “我父母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工作,只等我毕业了。但你知道,我只喜欢音乐,以后想在音乐创作这方面发展看看,音乐方面我在这里已经有了一点基础,我不想放弃,我父母也一定不会同意我出国……”
      “这样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在这里干嘛?还背着吉他?”
      “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有练新的曲子吗?弹来听听!”说着,拉我绕到花架下面,在长凳上坐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看他熟练的打开琴盒,拿出吉他调了音,递到我怀里,我机械的接了过来,试了几个节奏,弹出了我熟悉的旋律,我低声哼唱着:

      眼前延伸的两条路让我们彼此分离,
      我应该紧紧握住你的手,现在无处可归,
      还在远方的你,不要迷失方向,
      Gonna take my road,I dont wanna look back。
      (我不想回头,我要走我的路)
      如今即使离开这条路,直到相遇的那天,
      地球是圆的,它告诉我世界没有尽头,
      当我遭受打击的时候,我会想到同样在想我的你,
      蔚蓝天空漂浮的云,我告诉自己没关系,
      Gonna take my road,I dont wanna look back。
      总有一天重逢的日子会到来,我会坚信。
      就象现在离我们远去的路,直到相遇的那天。

      腾羽之怔了半晌:“好象是专门弹给我听的……”
      在午后阳光的氤氲里,花架下香气袭人,我和腾羽之挨的很近,我没有说话,气氛却渐渐暧昧起来,我惊觉的站了起来。
      “是一部我喜欢的电影插曲。”我急忙说道。
      “有点熟悉,是哪部电影?”腾羽之问。
      “我忘了电影名字了……”我撒谎了,是我与腾羽之一起看过的电影。
      腾羽之靠在花架上,看着我好象陷入了沉思。
      “……那个……我得走了,吉他是音乐社的,请你代我还回去吧!”我把吉他塞到他手里,顾不上他的反应,逃也似的离开了腾羽之。
      我一口气奔进“慎德园”才停下来,“慎”是要小心谨慎,“德”指为了共同的美好生活而要遵守的行为规范。我默念着“慎德”这两个字,象在念一句咒语,仿佛这两个字可以保佑我远离颠倒梦想,心无挂碍,终得解脱。
      慎德园内湖水荡漾,有人泛舟湖上,扬起一汪碧波;有人湖边漫步,岸边苇草林立,郁郁葱葱,一派景和清明。
      这就是卫明哲自认为我想去的“人不多”的地方,看来想找一处真正清静的地方并不容易,我沿着湖岸漫无目的走下去。湖中有水鸭游弋,我时不时停下来观赏一番。沿湖有几处凉亭,走的远了,有一个地处偏远,亭内空无一人,我也走累了,就进去歇息。
      我打开餐盒,居然是一整层的杏仁芝士千层蛋糕,我很是惊讶,不过是聊天时无意说了一句:学校外面那家蛋糕店的杏仁蛋糕特别难买,好不容易排队到了跟前就卖完了……周立深居然就放在了心上,巴巴的记着买来给我。
      我伏在亭子的栏杆上良久,今天是怎么了,什么事情都能惹我流眼泪……我打开餐盒的第二层,是一袋牛奶和一张便签。
      便签上写道:初夏,相信你一定不知道已经立夏了,这是属于你的季节,希望你看到字条的时候能到室外去晒晒太阳吹吹风,蛋糕好好吃,会再买给你的。
      “幼稚!当我小朋友啊!”我自语道:“不过,真的已经立夏了吗?!”
      阳光已渐偏西,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我在让人沉醉的暖风里享用了美味的杏仁蛋糕,果然甜点让人心情愉悦,我脑袋里的混沌烟消云散,身体也轻快起来,我对自己说:好了,去看看周立深,我是不是也该多了解他一些?!

      我穿过乌泱乌泱的人群,越过一张一张的餐桌,看到周立深的时候发现他其实是很醒目的存在,深蓝色的衬衣袖口紧扣,鬓发剪的极短,下颌线棱角分明,极其干净爽利的样子,怎么之前我都没有发觉?他正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他旁边的卫明哲一看到我立马起身让位给我,我走过去坐了下来,周立深才发现是我。
      他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把饭盒递过去:“好象一睡千年,被美味的蛋糕唤醒了!”
      “放心,什么时候醒,斧头都好好的在。”
      卫明哲:“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没一句让人听明白的。”
      我与周立深相视而笑,我调侃卫明哲:“伊妹儿,你的网球美眉呢?”
      “什么我的!我是玲琅的,你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她?”
      “嗬!玲琅?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她在**省外景地拍戏啊!”
      “这你都知道?”
      “我可是她的超超超级粉丝!”
      “那你一准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吧,到时候我带你见她。”
      “真的假的?”卫明哲半信半疑。
      “你猜!”
      “骗子,你们长的好看的女生最会骗人了!信你个鬼!”
      “家教有方!你行走江湖我很放心!”
      卫明哲气结,赌气的不理我了,我笑的靠在周立深身上:“你看他,你快看他,小孩子一样!”
      周立深笑着看我:“你也和小孩子一样!”
      吃完饭,周立深问我:“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今天放假,什么也不做,你去哪儿,能不能带我一起?”
      “啊?……我要去机房编写程序,你要一起吗?会很闷,要不……”
      “好呀,就一起去机房。”
      我拿起周立深的书就往机房走,卫明哲着急忙慌的从我们旁边跑过去:“我去买饮料,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到。”
      周立深接过书,拉着我的手一起出了餐厅,我向卫明哲跑走的方向张望:“一准不知道去给哪个女孩子鞍前马后了……”
      周立深拉住我:“管他呢,开心就好,你看他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有数的很!”
      “嗯,也是。”
      我和周立深到了机房,我们到的时间比较早,还有许多空的计算机,周立深找到他常用的那台,并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让我坐下来。他一边鼓捣着计算机,一边解释给我听:“这计算机是公用的,用之前要先做清理,因为不知道上一位用计算机的同学在里面输入了什么程序……”
      校园网的网速也不给力,我看光把计算机调至正常使用就花费了很多时间。
      周立深:“我要做的是一个小程序,我父亲公司,你知道我父亲公司是做安保服务吧?”
      我“嗯”了一声,我好象听玲琅说起过。
      周立深:“现在科技升级,我觉得传统的模式已经落后了,我想做一套电子化的安保系统,但现在还是一个构想,如果我想象的那个东西能做出来,就相当于盖一幢摩天大楼,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先盖一小间……”
      “听起来很厉害啊!”
      “但现在还只是在摸索,能不能成功也不一定。”
      “我相信你会成功的,真的!”
      “为什么?”
      “因为你在行动啊,只有做了,才能知道结果,而结果不外是成或不成各百分之五十,干嘛总想着不成的那百分之五十?我们就只想着成的那百分之五十不就好了!再说,即使真的不成,我们也知道了不成的原因,也积累了经验不是吗?!”
      “没想到你能这样想,看来扛挫折能力也不差啊!”
      “那当然!”
      卫明哲满面春风拎着几杯饮料回来了,给周立深了一杯咖啡,给我了一杯橙汁,然后在旁边的计算前坐下来,熟练的开机运行。机房人渐多,噼里啪啦都是敲打键盘的声音。
      周立深小声对我说:“我们现在要开始写程序……会很闷哦。”
      我轻笑:“不用管我,你弄你的!”
      周立深和卫明哲在电脑上输入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有时候会停下来皱着眉头想半天,有时候也会小声的探讨再继续……我翻了翻周立深的那本书,全是看不懂的公式和符号,今天本就决定不看所有文字,我把书丢到一边,把头靠在周立深背上,键盘的敲击声象一首催眠曲,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居然睡着了。
      我感觉只是睡了一下,待意识清明过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周立深一只手抱在怀里,我急忙直起身来,周立深说:“醒了?”
      我赶紧捂住了嘴巴,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流口水,真丢死人了。
      “我有没有影响你……”
      “没有,这一节我已经写完了,正在卫明哲那儿运行,没事了。”
      卫明哲撇了我一眼:“你可真行,这也能睡着?机房撒狗粮给谁看啊?就只为虐我一个?”
      我使劲推搡了他一把,卫明哲报了仇,得意的笑。
      周立深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并对卫明哲交待:“运行如果出现问题,你先记录下来。”

      我和周立深离开了机房,走在昏暗的楼梯间,我恼悔:“最怕给别人添麻烦,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情了……”
      周立深停住脚步,猝不及防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止住了我的话:“傻瓜,你是我最甜蜜的麻烦,我喜欢还来不及,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呢!”
      我一时愣住了,和卫明哲插科打诨的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拉了他的手闷着头下楼,出了教学楼,走过操场,到了宿舍楼下,还是红着脸没法看他。
      周立深忍着笑意,双手扶着我的肩膀低头看我:“初夏,你是不是害羞了?”
      “才没有!”
      周立深反而把我抱入怀里,说道:“你给自己的压力太了,你没问题的,放轻松点,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惊讶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中饭?”
      周立深摇摇头:“一日三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憔悴,你天天顶着个黑眼圈,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准拒绝,这是你出国前我们唯一能好好相处的时间了!”
      我接受了周立深的提议,生活步入正轨,一日三餐和周立深在餐厅见面,偶尔也会去校外换个口味,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带了吃的东西随便找片草地装作野餐……我的气色渐渐恢复了正常。除了正常的四点一线,穿插着办理各种出国的手续,晚饭后周立深会和我一起散会儿步,闲聊一天的琐碎事情,我们越来越熟稔彼此,我暗自怀疑—这样越来越依赖和信任周立深真的好吗?
      周立深不知道是不是查觉到我的怀疑,总是笑着宽慰我:“学习是贯穿一个人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过是换个地方学习几年,不要总是搞的象生离死别一样!”
      很多的忧虑和担心我就说不出口了,是啊,未来还没有来,想那么多有用呢,除了徒增今日之烦恼,于所有事情都是无益。
      被周立深感染着,我也只专注于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如此紧张的生活也没觉得很辛苦,闷着头往前走就是了。
      六月,我顺利拿到了雅思的合格分数,接着鏖战大一的期末考,又是山中岁月不知天外何年的月份。无论如何难熬,时间总是有条不紊的带着所有的事情前进,到了六月底,所有的大考小考全部结束。没有了学习安排的同学开始离校,做为学生都迎来了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盛夏的长长假期。

      我拿到了入学这一年的所有成绩,寄给了母亲,出国所有的手续都已办完,递交给英国那边的入学申请错过了今年的入学时间,母亲建议我还是尽早过去,她给我报了一所语言学校,还可以再打份工,尽快过语言关。
      离别即在眼前。
      六月的最后一天,天空晴朗无云,我已经找包好了行李,只整理了随身用的东西,其他的不好携带的统统已经送了人,人还未去,楼已空,熟悉又陌生……大概这个场景我已经想到过千百遍了,真到了这种时刻,反而没有了伤感,只有无比的惆怅。但我也没允许自己惆怅很长时间,我把自己安置在一件件事情里面。我到学生会去找周立深,他一向是最晚离校的那批人。
      我一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周立深就看到了我,直接放下手中的事务走了出来,紧张的问:“什么事?”
      我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你有时间吗?”
      “有、有!”
      “我想你陪我在校园走走,可以吗?”
      “现在?”
      “嗯,现在。”
      “好,走吧。”周立深连头都没回就和我一起走了。
      我们出了办公楼,沿着走过无数次的道路,路旁绿树成荫,树冠相接,遮蔽着六月灼热的阳光。
      “是不是今天就离校了?”周立深问。
      “是”
      “真的不让我送你吗?”
      “不要,不喜欢迎来送往的形式,也不喜欢当面的离别……”
      “嗐,你……”
      “就这样平平常常的就好,就好象今天分开,明天就会再见一样……”
      “那是要许多个明天……”
      “嗯,就那样怀抱着期待,总会再见的!”
      周立深拉起了我的手,紧紧握着。我们一路走过教学楼,走过图书馆,走过操场,走过餐厅,走过花园……边走边回忆曾在这些地方发生的事,庄庄件件都历历在目,我们描述着细节,说了好多好多话,我才发现,我遇到周立深之前,我们就已经在许多地方交集过,我们慨叹没能早点认出彼此……我一会儿想哭,又一会儿想笑,怎么只有到了最后的离别,才感到时光是如此珍贵呢!
      最后走到了“慎德园”,驻立在湖边,我说的太多,累了,望着粼粼的水面发呆。周立深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走之前就这点愿意了?逛逛校园?”
      “我这不是逛校园,是覆盖记忆!”
      “啊?”
      “用我和你的记忆,覆盖掉之前所有的记忆,只记得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周立深紧紧把我拥进怀里,嘞得我喘不气来,我想挣脱出来,却发觉有凉凉的雨滴打在脸上……
      “你哭了?”
      周立深掩饰的抹去泪水:“我没有!”
      “你为什么哭?”
      “是啊,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本想调侃:“难道是失恋了吗?”话到嘴边,却发现说不出口。
      周立深抚摸着我的头发:“你一定要好好的,要注意身体,要常联系,我会等你写邮件给我!一定要写!”
      我点头答应着。
      “我还有东西送你!”
      “是什么?”
      “那个酒瓶,字我已经刻好了,我一会儿拿给你。”
      “哦?刻的什么?”
      “拿给你自己看!”

      周立深陪我走回到宿舍楼下,我们不约而同的朝楼上窗口看去,却惊奇的发现一张明艳的脸—是玲琅!玲琅应该注视我们好久了,满脸坏笑的冲我们挥挥手。
      周立深对我说:“你先上去和玲琅说说话,我晚一会儿再把酒瓶给你送来,我们……总是要再见一面!”
      周立深最后这句话不象是对我说的,倒象是对自己说的。
      我跑回楼上,一进门就问:“你怎么来了,再不出现我就走了!”
      玲琅:“我是谁?!可不就卡着你的点!”
      我:“戏拍完了?”
      玲琅:“嗯,刚回来,还没到家,就先来学校了。”
      我:“怎么兴致不高?”
      玲琅拿出一包烟,问我:“能抽吗?”
      “怎么不能,也给我一根!”
      我打开了吊扇,风叶嗡嗡的缓慢转动起来。咖啡机原本就没打算带走,正好煮两杯咖啡。
      我和玲琅在对着的两张光板床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抽烟,说是抽烟,其实我俩都不会,不过是装个样子,吸一口,吐点烟雾出来。
      玲琅拿来的烟很特别,深咖啡色的纸卷,极细的,很精致。
      “没见过这种烟呢!”
      “我们这边没有,这是……刘凯文从南方带过来的。”
      “果然,烟味也很香,象刘凯文的风格,他也回来了吗?”
      “他……回不来了……他死了……”
      我回不过神来,“谁……谁死了?”
      “凯文自杀了,他的戏一拍完,就服了安眠药,一点征兆都没有……可恶!”玲琅把半截香烟扔到了地上,狠狠的用脚捻灭。
      我支着额头,想起了那个凉津津的雨夜,刘凯文那张颠倒众生邪魅的脸,心痛的不能言语——那么年轻,那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我和玲琅都没有说话,她又燃上一支烟,也不抽,就那样拿在手上,一任一缕轻烟袅袅……
      咖啡煮好了,机器滴滴的叫着,我过去把咖啡倒进杯子,在洗漱台放了半盆的冷水,把咖啡杯放了进去。
      玲琅接着说话了:“一回来没一件好事,回来前给家里打电话,我妈说林一凡家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林一凡会有点麻烦呢!”
      “很严重吗?林一凡会怎么样?”
      “他家生意上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扩张的太快,又涉足其他行业,原本想—我们两家联姻……总之,现在资金链断了,出现连锁反应,我家就是出手救也来不及……”
      “林一凡还想出国读书,这下是不是……?”
      “那倒也不至于,他不管想去哪读书还都是小事。”
      我一时没有头绪,玲琅接着道:“关键是他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受了这个打击,现在一病不起……”
      “我说怎么好一阵子没见到林一凡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和腾羽之的事又没办法跟父母说……”
      “他父母也未必一点都没看出来……”刘凯文就一眼看出来了。
      唉!刘凯文!
      “还有你,马上就千山万水的奔赴异国他乡,隔着整整一个大西洋……”
      “只是一个英吉利海峡……”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扛住!玲琅,你一向可以的!”
      玲琅干脆躺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
      “刘凯文走了,你伤心,我理解,但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反正你我早晚也是要死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到时候我们换个地方见也就是了。但还是太遗憾,他的人生还有太多的可能性,他实现不了了,请你代他去实现吧,你把他的那份也活出来,只要我们不忘记他,他就永远活在我们心上!所以,请你以后要加倍的精彩啊!”
      玲琅翻了个身,身体一怂一怂的抽动着,她在哭。
      我使劲的仰着头,把眼泪憋回眼眶,继续说:“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看情形也不是一败涂地,至少你家还想着怎么帮他们,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都是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人,不会一点办法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没有挫折呢,林一凡经历这种变故,也许会变得更有担当了呢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
      我没期待玲琅会回我,就接着说下去:“原本林一凡想出国,但腾羽之没这个打算,现在这种情形,林一凡也未必想走了,看他们的发展吧,他和腾羽之如果是真心的,以后慢慢再给父母说,总会有办法的。”
      玲琅止住了哭泣,一咕噜坐了起来,我把冷了的咖啡端给她。
      “你妆花了!”我逗她。
      “别打岔,别人说完了,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可说的,天涯咫尺,我在哪都一样。”
      “你去留学,我是为你高兴的,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我坐在玲琅旁边,握着她的手:“玲玲,我也……我不能也不敢往后看,我只是咬着牙往前闯罢了,我知道你也是,但你比我勇敢,我这一年的大学生活,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因为你,我改变了很多,我会努力把你不灵不灵闪闪发光的地方都活在我的身上,所以,你要继续加油,因为你是我的榜样,我也会象你看着我一样看着你呀!”
      玲琅捂住了眼睛:“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哭!”
      “那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妆花一回不容易!”
      玲琅一拳打过来,我早早躲开,我们仿佛都又恢复了常态。
      我们一起喝了温热的咖啡,我对玲琅说:“走之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林一凡吧?”
      玲琅说:“那正好,一会家里司机来接我,我们一起!”
      我趴在窗口往楼下看,周立深在树下徘徊,可能已经等很久了,我说:“我下楼去拿个东西!”
      玲琅也趴过来看:“周立深惨哦,恋爱没正经谈上就要失恋喽!”
      我顾不上理她就跑下楼去,在周立深面前站定,象要记清楚对方的样子似的看着彼此,忽尔都笑了,周立深递给我一个抽绳小布袋,我接过来就要打开,周立深拦住了我:“你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我不解其意,拿在手里,抱在胸前。
      不知道再见的话要怎样说,我一字一顿的说:“那—再—见—了!”
      周立深飞快的说:“初夏!保重!”说完就忽然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很快,全然不似平时那样挺拔稳重,我看着他的背影,莫明的心里空的荒草丛生。
      回到楼上,玲琅还趴在窗台上。
      “还在看?”
      “嗯!比我们拍的戏还好看,我到死也忘不掉这一幕了……”
      “那你好好替我记着,哪天我要忘了你提醒我!”
      “嗯嗯,你放心!”

      我拉起箱子和玲琅一起出门,我们最后一次环视了空荡荡的宿舍,还好玲琅此刻就在身边,否则不知要生出多少离恨别愁。
      玲琅问我:“你的那些书呢?”
      “都送人了。”
      “啊?不会吧,是书啊!”
      “嗯,看过的都装在脑子里了,留着何用,到了那边读英文原版,还有那么多没看过的书等着看呢!”
      我们边说边走,隔壁宿舍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学姐叫住了我:“学妹,前两天有人送东西给你,你不在,放我这里了,你等下,我拿给你!”
      我丈二摸不着头脑,学姐返身拿了一个小小东西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放在掌心端详,是迷你的留声机音乐盒。
      我问学姐:“是谁送的?”
      学姐:“他没说,就是会弹琴唱歌很帅的那个……”
      玲琅:“腾羽之?真是,除了他还有谁,还真是他的做派!”
      我向学姐道了谢,我们离开了学校。在车上我摆弄着那个音乐盒,问玲琅:“腾羽之什么做派?”
      玲琅道:“送人东西没有包装,也没有只言片语,更没有署名……”
      我笑:“是哦,真是个很酷的人喏!”
      玲琅鄙视我了一眼,不再理我。
      我一遍遍的上着发条,听那首叮叮咚咚的音乐,腾羽之想说的话都在这首曲子里了,因为音乐盒的曲子就是那首经典的《送别》啊,只要音乐响起,歌词就会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相聚,惟有别离多。
      车子开过城区,路边的建筑树木飞快的后退着,我和玲琅看着窗外,都长久的没有说话。

      林一凡家就在玲琅家后面,从后门出去,穿过一个小小的景观园,就到了他家的后院,玲琅熟门熟路,我们一路径自走到了客厅,林一凡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看到我们进来,一点也没有惊讶,好象一直在等我们一样站起来道:“你们来了!”
      玲琅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林一凡:“她的身体本来就一直都很虚弱,现在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吃了药,正睡着。”
      我问:“那你呢,你怎么样?”
      林一凡想了想,好象在组织语言该怎么说:“我……还好,虽然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但我觉得都会好起来的,我和父亲说了,以后要边读书边帮他做事……”
      玲琅说:“我也会帮你的!”
      林一凡家的客厅大而空旷,他带我们在客厅角落的大流理台前坐了,动手给我们煮了一壶酽酽的红茶,茶汤鲜艳明亮,我把白色的瓷杯拿在手里晃着,林一凡垂着头:“总是对你们心怀愧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玲琅品了一口茶:“别整酸文腐儒的那套,没意思,都是做自己该做的,我们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情份罢了”。
      林一凡沉默了半天,说了个“是!”
      我们默默的喝了一会儿茶,林一凡忽然轻微的咳了一下,玲琅:“想说什么就说,初夏马上就走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了吧?!”说完,自己先笑了。
      林一凡也笑了:“……记不记得我们俩第一天去学校报道那天?”
      玲琅回想着:“嗯,记得。”
      林一凡:“一进校门,音乐社的在那里表演欢迎新生……”
      玲琅:“好象人很多很热闹,我没留意。”
      林一凡:“我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腾羽之……就那一眼,我就觉得之前所有见过的拥有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他,只要这个人是我的,此生就别无所求了……”
      我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是他先看到他的……
      玲琅皱着眉头,在努力理解林一凡话的意思,我觉得玲琅一辈子也不会对谁一见钟情,只有别人对她一见钟情的份。
      玲琅问:“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林一凡:“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很痛苦纠结,没办法面对这件事,但又完全身不由已……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玲琅问我:“你也懂?”
      “哦”。
      林一凡:“我只有你们了,这些话也只能对你们说,所以,请你们原谅我的任性妄为吧!”说完,眼泪汩汩而出,溅落在流理台上,似有玉珠崩碎的声音。
      林一凡的眼泪震撼人心,玲琅惊到了:“你放心,以后找机会我给你父母说,有什么事我给你挡着!”
      我也难过的别过脸去,这算什么,一个个为了爱情兵荒马乱的,人生难道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吗!
      天色渐晚,我起身准备与林一凡道别,林一凡道:“你们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我和玲琅互相看着摇摇头,都猜不到会是什么。
      林一凡飞快的上楼又下来,分别递给我和玲琅一人一个首饰盒。我的打开一看,是一枚吉他形状的胸针,只有三公分大小,非常可爱,吉他面板上镶嵌的一颗红宝石在闪闪发光的水钻中间熠熠生辉,我迟疑道:“这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
      林一凡道:“我知道你想学吉他的时候,就专门给你订制的。”
      玲琅也叫嚷了起来:“这怎么能给我呢,这是你的家传之宝!”我看过去,玲琅的盒子里是一枚翡翠戒指,款式古拙简朴,低调雍容。林一凡从盒子里拿出戒指,拉过玲琅的手:“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除了你,也没有人配戴它了!”
      玲琅想要抽回手去,林一凡哀求道:“无论如何请你收下,我求你!”
      玲琅被念下了魔咒动弹不得,林一凡把戒指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并捧起她的双手,印上深深一吻!
      我痛彻心扉,顾不上推辞什么贵不贵重,机械的走到窗边,望着黄昏的庭院发呆,再回头看他们时,却发现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原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离别,我们都在跟出现在生命里的人一一道别。
      我和玲琅离开的时候,走过景观园,我忍不住回头看去,在暮色渐深的庭院里,是林一凡那张苍白的脸。
      回到玲琅的房间,她帮我把吉他胸针别在我的衬衣上,退后两步端详着:“真好看,和你很配!”
      “太贵重了。”
      “喜欢就好!”
      “那我也想问你要样东西……”
      “快说,是什么?”玲琅反而来了兴致,又指了指屋里:“随便挑!”
      “哎,不是了,我想要一张刘凯文的照片,你总有吧?”
      玲琅瞬间黯然,去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一叠照片出来,翻看良久,递给我一张:“这张带他签名的,拍的也好。”
      我拿在手里看,照片似被抓拍的,刘凯文坐在窗边,光线柔和的打在半边脸上,他有点失神,不象平常那样带着魅惑的笑容,显得很忧伤。
      背面有他的签名,不是我想象的龙飞凤舞,字体单薄俊逸—真是惋惜,那么聪明、通透、有才能的一个人,他是第一个我主动想要做朋友的!
      玲琅问:“你要他的照片干嘛用?”
      “当书签,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玲琅看了我半天:“怎么没有一个脑回路正常的!”
      我拿出玲琅的那条红裙子:“我穿着它上过舞台,现在还给你,希望有一天还能看到你穿它的样子!”
      玲琅抚摸着那条裙子:“会的,等我拿了大奖,就穿它上台领奖,你就能看到了!”
      时间在滴答滴答的在流逝,我对玲琅说:“我该走了!”
      玲琅张开双臂,我紧紧拥抱了她:“你保重!”
      “你也是!”
      我拖着行李走进茫茫夜色,我将独自一人踏上遥远未知的旅程,告别深深眷恋的一切,我踌躇前行,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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