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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沐浴 ...

  •   南曲一楼雅室内,水玲珑与夏都知相对而坐,详述今夜之事。

      夏都知年逾四旬,风韵犹存,掌管泽仙坊事宜已有五年。

      她处事得体,赏罚分明,是不少人的主心骨。

      “依我看,你倒也不必担心。”夏都知轻摇茶盖,不紧不慢撇开浮沫,“这梁县尉上任不足半年,根基未稳,犯不着为了个女童去寻薛家晦气。”

      “我只怕有风言风语传到薛老板耳朵里,没的连累六公子。”水玲珑愁容不展,忍不住叹气。

      薛家六公子薛晴山送白琼音来学艺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瞒着家里人做的。

      近年来,不少富户都爱送貌美多娇的丫鬟进坊,学些房中术。

      待调教一番后,丫鬟们通常变得风流旖旎,伺候时花样百出,万般魂销。

      此法养出的禁脔根底干净,又比良妾知趣,在城内较为常见。

      尽管薛晴山让白琼音学的并非媚术,但宴席上的人又不知个中缘由,一传出去,怕是会给他扣“荒唐好淫”的帽子。

      水玲珑作为白琼音师傅,素日没少拿薛晴山的好处,如今出了岔子,她自是难辞其咎。

      夏都知长眉微蹙:“这话原是没错,但你别忘了,那条船可有桩人命官司。梁县尉打杀人是在气头上,等酒一醒,定然要封锁消息,大事化小的。”

      正说着,门外忽然有人禀告,说是巡城使赵明来访。

      “瞧,这不来了?”夏都知与水玲珑对视一眼,起身去迎。

      事态发展正如夏都知所料,赵明不仅来泽仙坊,还去了别处,凡是在场的,皆收到敲打。

      好歹打发走官爷,水玲珑身心俱疲,觉得这一天活得比过去一年还累。

      “对了,还有那个叫阿雪的孩子。”水玲珑又想起一茬事,“根底不清,用不用写信问问六公子?”

      “人只要是孙铭带来的,那就错不了。”夏都知扶正鬓边华簪,淡然道,“在咱们这做事,要记得勤拿银子少开口。”

      水玲珑了然,垂首应是。

      * * *

      身体泡进热水里的那一刻,穆寻舒服得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发出了声喟叹。

      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沐浴是在何时了,如今想来,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布帘拉严,将房间隔成两个空间,白琼音的身影在另一边忙来忙去,有点像皮影戏。

      “皂荚和擦布都放在那儿了,能看到吗?水够不够热?啊,我还得给你找衣服!穿什么呢……咱俩差不多高,这件怎么样?”

      白琼音把那件衣裙拿到自己身前比了比,觉得合适后,踮脚把它挂在帘子上。

      “谢谢。”穆寻望着搭过来的那件粉嫩嫩的衣裙,轻声道谢。

      白琼音一直在忙,陀螺似的转不停。

      等到手头再没别的事可做,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榻边,她发热的头脑才慢慢冷却。

      布帘那面偶尔有水声撩动,切实提醒她另一个人的存在。

      白琼音两手交握搭在膝上,双腿无意识晃动着,心里逐渐发虚。

      天爷,她把一个陌生的人带回来了。

      不仅谎借薛公子的名头欺瞒师傅,还把这少年伪装成姑娘留宿……

      桩桩件件,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她能撑多久?

      该不会明天就露馅了吧!

      话说回来,她对这少年简直一无所知,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白琼音手指绞得愈发用力,犹豫道:“那个,我叫白琼音……你呢?”

      布帘内水声停歇,穆寻沉默须臾,刚说出个“我”字,房门忽然被谁一把推开。

      白琼音吓得跳起。

      她方才忙得晕头转向,竟忘了锁门!

      “哈哈,我听尤雅姐说你捅篓子了!”苏妙蓉一扫刚刚的不快,满脸得意。

      尤雅是今夜与白琼音同行的舞伎,平素爱说爱笑的,跟苏妙蓉关系不错。

      白琼音哪顾得上她说什么,立刻挡在布帘前,因神情过于紧张,反而引起了苏妙蓉的注意。

      “她我也听说了,叫阿雪是吧?也是薛公子身边的?来,让我瞧瞧什么模样!”苏妙蓉绕过白琼音,伸手就要掀帘子。

      白琼音大惊失色,忙从后抱住她的腰:“他在洗澡呢!”

      “洗澡怎么了?大家都是姑娘,有什么可怕的!”苏妙蓉先是纳闷,而后语气发酸,“也是,你们都金枝玉叶的,习惯在屋里洗,不像我只能挤大浴场,没羞没臊的!”

      白琼音被她说得脸颊发热,忙道:“我、我不是这意思!”

      泽仙坊的女伎们大多数都要排号去浴场,大概五天轮一次,只有南曲的少部分贵伎才被允许用私人浴桶。

      白琼音确是因薛公子照拂,才有这个待遇。

      “不是什么?打从她来,你就对我理也不理,可打量着你们都是薛家的,是自己人,就嫌弃我了?”苏妙蓉越说越气,气过头了更觉得委屈。

      她不是谁的家仆,两年前被父母卖过来的,没人可依仗。

      “阿蓉……”白琼音也跟着委屈,苏妙蓉虽嘴尖,却是最常来找她玩的。

      除师傅水玲珑外,苏妙蓉便是跟她最亲近的了。

      她不想让对方误会,却没法解释。

      “哼!我看薛家也没啥了不起!看人眼光差,不知道你是个爱攀高枝的,专门到官老爷面前去现眼!”苏妙蓉最不耐烦白琼音欲言又止的模样,火气噌噌往上顶,张口就骂。

      这些话都是从舞伎尤雅那听来的,苏妙蓉有样学样,觉得甚是恰当。

      白琼音听傻了:“攀高枝?”

      “尤雅姐说,要是被官老爷看中,就能去吃香的喝辣的!你今儿可是自己凑上去的,还敢狡辩?”苏妙蓉连珠炮一般,说了个痛快。

      “都是有主子的人了,还敢来这套,真该让薛公子打你几板子,好长记性!也省得给咱们坊丢人!”见白琼音不语,苏妙蓉乘胜追击,体验到了规训人的快感。

      简直比师傅还威风,真痛快!

      白琼音呼吸困难,胸口针扎似的刺痛。

      此刻虽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却让她如遭重击。

      好像打死小厮秦贵的那些棍子,正落在她身上。

      察觉到白琼音拦她的力道松了,苏妙蓉心中暗喜,猛地将其挣开,一把掀起布帘!

      她好奇心向来旺盛,凡事越是瞒着她,就越要探个究竟!

      谁知帘子刚掀到一半,一只手突然拽过苏妙蓉的衣领,直接将她拉进浴桶!

      苏妙蓉没防备,整个脑袋被压入桶中,口鼻刹那间都灌满了水!

      她双手胡乱扑腾着,想撑住桶边往外爬,可那人力气比她大太多,就算用尽浑身解数都没法抵抗!

      从未有过的窒息感让苏妙蓉被恐惧摄住,就在她以为马上要淹死时,桎梏终于消失了!

      “咳、咳咳……咳……”苏妙蓉狼狈不堪,险些晕厥。

      她瘫倒在地,胡乱抹去脸上水渍,这才看清始作俑者的长相。

      那人眉宇间有股英气,皮肤苍白近病态,黑眸满是寒霜,对苏妙蓉的狼狈毫无怜悯。

      相貌极美,气质矜贵又冷冽,尚未擦干的湿发散垂身侧,如同为原本娇嫩的粉色衣裙缠上了肃杀黑纹,让人胆颤。

      “阿雪,你这是……”白琼音亦受惊不小,她没想到不久前还虚弱到需要她搀扶的少年,居然会暴起伤人!

      这番动静着实不小,隔壁屋的见习伎们闻风而至,都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穆寻隐去眼底冷漠,用孩子气的口吻怒道:“她怎能那样骂人!太过分了!”

      “阿雪!没事的……”白琼音被这话说得鼻头一酸,方才对穆寻升起的些许畏惧迅速消散。

      原来他是想为她出头。

      “你这贱人,敢伤我!”苏妙蓉气血上涌,一缓过气就推开帮她拍背的白琼音,直冲穆寻而去。

      穆寻双臂抱住脑袋,似被吓到了,小狗般哽声呜咽:“姐姐!”

      白琼音被他叫得心软,忽然涌起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用力推开苏妙蓉,只身挡在穆寻前面:“怎么还要打人?你闹够了没有?出去!”

      “姓白的,你讲不讲理?她刚要淹死我!”苏妙蓉气得头顶冒烟,越看穆寻越火大,“你装什么?你刚刚劲儿可大了!你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以后不许来我这里!”察觉到身后的人在发抖,白琼音忍无可忍,对苏妙蓉大声下逐客令。

      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这跟要绝交没两样,隐隐有些后悔。

      可想到苏妙蓉不久前的尖酸模样,还有那些伤人的话,白琼音还是没改口。

      苏妙蓉的火本是冲着穆寻的,她撸胳膊挽袖子,一心要跟对方决斗。

      谁知白琼音竟拉偏架,当真让苏妙蓉觉得比挨一耳光还难受!

      她与白琼音认识的可比那个阿雪久!白琼音居然都不向着自己?

      “好哇,她欺负我,你也帮她欺负我!不来就不来,谁稀罕呐!”

      苏妙蓉委屈至极,又见门口聚了那么多人,当众丢脸太难堪,一时受不住,捂着脸大哭跑开。

      其他见习伎面面相觑,刚想进屋劝几句,冷不丁瞧见躲在白琼音身后的穆寻面带寒霜,登时打消心思,各自散去。

      那位新来的姑娘,好像有点怪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穆寻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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